一個神奇城市的面貌
一個神奇城市的面貌
歸來的戰俘
阿爾伯特·愛因斯坦
□劉曉偉
近日,北方連下了兩天的大雪。在我從京駛回家鄉的路上,窗外的華北大平原滿眼儘是白色,儘是蒼茫。白雪覆蓋著初長的麥田,不同的厚度也帶出來不同程度的白和不同的灰。僅有的一點重色是那被白雪映襯的發黑的棵棵松樹。這時,我的眼前,有著焦、濃、重、淡、清五色,還有那大片的留白,真是一幅天然的中國水墨畫。
如果恩斯特·哈斯(Ernst Haas,1921—1986)這位「色彩魔術師」在這兒,他會拍出一幅怎樣的照片呢?
北方雪後的陽光異常燦爛明媚,最適合去追尋恩斯特·哈斯這位頂級攝影大師鏡頭下斑斕多彩的萬象眾生。
實際上,很多人都早就見過了恩斯特·哈斯的攝影作品,只是不知道作者是他。在我們知道的物理學家愛因斯坦的眾多影像資料中,很轟動的一組便是哈斯的作品。在這組名為《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作品中,哈斯為我們展示了日常生活中的愛因斯坦,褪去了神聖的光環後,其實是一位心不在焉的教授。他也為學術而苦惱、困惑,站在滿是隨意擺放的書架前和一堆雜亂無章的書桌稿件邊,陷入了沉思。哈斯巧妙地利用自然光,讓這種真實感更加強烈。
其實,對於哈斯,我錯了。他在黑白攝影上的成就,絕對算得上是黑白攝影的開山之父。他曾經拍過很多優秀的黑白照片,尤其是他作為新聞攝影師,在馬格南新聞圖片社的時候。哈斯的成名也是因為一組黑白照片。1948年,27歲的哈斯拍了一組名為《歸來的戰俘》的新聞照片,讓他一舉成名,被邀請加入了巴黎的馬格南圖片社,這是哈斯攝影事業一個非常成功的開端。
但我依舊堅信,哈斯是一個為斑斕世界而生、為色彩而生的藝術家,黑白只是他色彩探索之路上的第一程。上世紀50年代之後,哈斯就把攝影的重心放在了彩色攝影的探索上。
在攝影界,有一個經典的理論,叫做「決定性瞬間」。這個理論是由世界抓拍大師法國攝影家布列松提出的,也是攝影美學的核心理論。通俗一點去理解這個理論,其實就是我們常說的「恰好」,恰好有這麼一個瞬間,所有的元素:人、景、物都各得其所,並同時展現出了特定的內涵和意義。在我們日常生活拍照的時候,也會有不少這樣的體會,為什麼某張照片捕捉到了一個如此偶然的動作和表情呢?
我們說哈斯是一位色彩魔術師,他對於色彩在攝影中的應用是有實驗性和開創性的。這種先鋒性的核心是「由運動構築起來的流動的色彩」。哈斯在上述布列松「決定性瞬間」理論的基礎上,加入了色彩的因素。要理解哈斯的理論,我們可以這樣想:在運動的不只是人和物,還有那些色彩。這些色彩也會在某一個瞬間,把它們最好、最美的一切都展示出來,而這個瞬間,就是哈斯所追求的完美。
在哈斯那裡,生活是流動的,時間是無休止的,運動的色彩讓他的作品在靜止的傳統攝影理念中具有了運動與時間的概念。也正是如此,哈斯為了拍攝出色彩的照片,表現出自然界多變,他長時間地伏在大自然中,不斷捕捉色彩的變化,等待最佳的瞬間,拍出最精彩的照片。
哈斯拍攝喜馬拉雅山、鬥牛、德國風情以及他為之瘋狂的美國風情。那時,《國家地理》雜誌經常會刊登哈斯的照片。輕鬆柔和的色調、引人注目的天空、惡劣的天氣和季節圖像,那充滿動態的能量,充滿著戲劇性,也令人懷想,那是我們憧想過的前現代世界。
我們看哈斯的攝影,《一個神奇城市的面貌》這一組作品絕不能錯過。現代攝影在探討都市這一題材時,哈斯是絕不能繞過的一個人。對於都市的複雜性,從空間到時間的延伸,每個攝影師都有其法,馬丁·穆卡西善用汽車的反光鏡折射,昂博慣用多重曝光,歐文·布魯門菲爾德喜歡去疊加迷亂的光影,他們都在試圖打破都市景觀拍攝單一性的局限。
在哈斯這裡,我們常見的是櫥窗反射。這組照片發表在1953年的《生活》雜誌上。作品多變的色彩、豐富的題材,幻影和抽象的拍攝手法將紐約這座國際大都市表現得色彩繽紛、光怪陸離。
或許你和我一樣,走到哪兒,都會拿出手機去拍攝當時、當景、當物、當人。可是,你我有否嚴肅地去想過攝影的力量到底是什麼?曾一度,於我而言,它不過是已經逝去光陰的印證。我也曾一度懷疑攝影的必要性,也與友人有過這樣的爭論:如果說,我們的生活需要攝影去記憶,而不是內心,是不是一種悲哀?
看哈斯的攝影,我意識到,攝影強大的力量在於暗喻。暗喻我們的生活、我們的人生,以及我們周邊的世界。就如我昨日與一眾友人去唱歌,拍了一張合照,我言:「我無限懷念那些我們的時光,就像你們未曾離開過,如此清晰……」記憶、現在、懷想、逝去這是這張照片真正的內容,而不是照片中兩個碩大的腦袋。攝影就是如此,它捕捉我們的思想超越了我們想要去捕捉的主題和內容。
劉曉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