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定核，中國經濟社會理事會理事、全國工商聯執委、重慶工商聯副主席、重慶政協常委、《清華金融評論》編委、博士導師、西南大學校董。
第一部分：貨幣是記帳
一
1996年10月，曾任美國聯邦儲備銀行明尼阿波利斯（Minneapolis)分行行長的柯切拉柯塔（Kocherlakota)在該行內部報告發表了一篇名為《Money is Memory》的論文。
兩年後，論文又在經濟學權威期刊《經濟理論》（《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上正式對外發表。
作者除了曾任職聯儲外，也是天生的學霸，15歲上普林斯頓大學，博士畢業於有大師哈耶克、弗裡德曼等的芝加哥大學，也曾任誕生30位諾貝爾獎的明尼蘇達大學經濟學院院長。
他在文中提出了這樣一個觀點：將貨幣理解為——對於過去交易的一種原始記憶形式（a primitive form of memory of past transactions）。
接著，他用36頁近兩萬單詞的長篇論述，從學術理論上證明了貨幣的所有功能，記憶都能完成。而有時記憶還可替代貨幣完成一些貨幣應達成卻無法達成的功能。進而他認為貨幣的本質就是記憶。
二
無獨有偶，曾任教耶魯大學、倫敦經濟學院的人類學家大衛·格雷伯（David Graeber）在其著作《債：第一個5000年》（中信出版社 2012.11）《Debt：The First 5,000 Years）中，對傳統的經濟理論提出了挑戰，認為貨幣並不是以物物交換的替代者的形式出現，它原本是以一種度量尺度、一種抽象物的形式，同時也作為人類之間的關係（債務與義務）出現的。在5000年前，人類已經在使用複雜的信用體系而不僅是物物交換來進行商品交易。信用體系的存在遠遠早於硬幣和貨幣的出現。
他在書中指出，在沒有貨幣的年代，人們並不「易貨」，他們互相饋贈，有時以進貢的形式，有時會在晚些時候得到回贈，有時則是純粹的禮物。貨幣的出現不是為了方便交易，而是埃及等古國或蘇美爾的神職人員為更有效地收稅或計算財富而創造出來的。
大衛·格雷伯這位人類學家不僅從貨幣和經濟角度去研究債務關係，更涉及到了不同的宗教及倫理關係，顛覆了此前很多經典理論，是對貨幣和債務歷史的一種另類解讀。
《債：第一個5000年》從公元前3500年講起，回顧了人類社會5000年的債務史，格雷伯把整個5000年分為五個階段：早期的農業帝國（公元前3500~公元前800年） 、軸心時代（公元前800年~公元600年)）、中世紀（公元600公元1450年） ，到最後的大資本主義帝國時期（公元1450-1971年）和現代金融世界（1971年至今）。在這些不同的時期，格雷伯分析了這些不同時期，人們之間債務關係的特點。
他認為，信貸和債務成為富商圖利和宗教機構主宰權力的途徑，而在國家進行信貸的需要下，貨幣作為維持軍事及政治勢力的工具誕生了，在過去5000年，虛擬貨幣和實物貨幣時代進行著偉大的交替。而在不同的時期，貨幣的作用也不盡相同。
在前4000年，貨幣是國家或政府的產物，用來控制市場、經濟、民生、戰爭等,貨幣的主要作用就是用來衡量債務，金錢的使用便像是一個龐大的記帳系統。比如在公元前3000年的米索不達米亞平原，蘇美爾人用泥塊來記數並發展了各種各樣的表格。當債務危機出現而引致戰爭之後，統治者會摧毀這些帳簿，並將土地歸還它的擁有者，以舒解危機。
三
格雷伯關於貨幣源於債務、源於記帳的說法從遼寧大學禹鍾華教授的《古代兩河流域的借貸及其影響》（《東北師大學報》2009年第6期）中得到了佐證。
禹鍾華通過對公元前2111年到前2003年烏爾第三王朝時期貨幣借貸及公元前1894年到1595年古巴比倫時期神廟借貸等的考證，釐清了以下幾個問題及其相互關係。①專司借貸的主體：商人、神廟、宮廷；②借貸的形式和目的，包括利息及免息條件；③借貸用途，包括生產性、消費性及特殊用途：如贖回人質等。
他發現，在烏爾第三王朝時期，社會經濟已經有了明顯的進步……這一時期最主要的金融發展是專業組織的出現。"我們知道在兩河流域經濟檔案中，買賣商品和放貸與大麥的專門職業人員的蘇美爾名稱是dam-gar，我們通常翻譯為商人。……在兩河流域文明時期，貿易商人和高利貸商人的分工沒有確立。在蘇美爾的宗教中心和經濟中心尼普爾和其他城市的烏爾第三王朝檔案中，我們已經發現確鑿的商人們（dam-gar）的高利借貸與大麥的檔案，但尚未發現他們海外貿易的檔案，為了便於理解這些放貸商人（dam-gar）的金融借貸牟利職能，本文中我們稱他們為高利貸商人。dam-gar首先是商人，同時也是專司借貸的中介，這些貨幣商人應該是最早的銀行家。」
人類發展早期，神廟多兼有借貸職能，許多早期文明都存在這種現象，古代兩河流域的情況也是一個明顯的例證。作為人類歷史上最早的金融活動之一，古代兩河流域的借貸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的水平，其形式比較完備，種類繁多，利率明確而靈活，而且存在著法律層面的制約及政府的管理，已經初步形成專業體系。對古代兩河流城的社會生活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是西方世界貨幣金融發展的源頭。
東北師大吳宇虹教授在《烏爾第三王朝時期的尼普爾銀貸業商人檔案研究》（《古代文明》2008年第二期）中也提到了相關借貸的帳目資料及分析。
再結合維基百科全書等有關資料，我們發現前2000年「神之門戶」巴比倫城崛起，最古老、完整的《漢漠拉比法典》誕生。巴比倫神廟的祭司開辦了借貸機構，分實物和金銀償還。分期每月一還，利息分別為20%、33%，帳目刻在泥板上。
四
從以上的研究中，我們可以得出一個新的觀點：過去傳統經濟學理論確認的貨幣是一種特殊商品，因為人們有了複雜的物物相換的需求，為了使交易更方便快捷，從而創造了交易的中介貨幣的理論並不正確。
考證表明，古代或原始社會並不存在一個假設的以物易物時期，而是熟人間互相借貸，信用社會以記帳方式本來就存在。
貨幣的開始不是物物相換的，而是兩河流域的神廟為了更有效的計算財富和收稅的記帳。
在沒有貨幣的時代，人們也並不「易貨」，而是「禮尚往來」以，有時進貢的方式，過段日子得到回饋，有時則是純粹的禮物。這點似乎也可以從我國與周邊各國的朝貢王市中得到驗證。
實際上在硬幣、貨幣、貴金屬、貝幣等出現之前，人們早就開始了結繩記帳、編幣互帳。
2004年我在寧夏任自治區宣傳部副部長時，也親眼看到了三千多年前賀蘭山巖璧五千多幅巖畫中的部分刻石記帳。這些都說明信用體系、人們之間的債務與義務關係早於貨幣出現。
所以我們可以結論：貨幣的本質屬性就是記帳。我認為把《Money is Memory》譯為「貨幣就是記帳」更為準確、貼切。
拋開前面那些繁瑣的理論證明和實證考察，我們也可以簡單地推演一下。
創世之初還沒有貨幣產生，所有人帳戶的初始值都是0。當人們要開始進行商品交易時，在買賣雙方帳戶中均記錄下來，賣方在帳本上記下資產+1，然買方記下負債+1，當下次賣方需要買東西時，在自己帳本記下負債+1，在另一方中記下資產+1。簡單點看，甚至可以理解為資產負債表+現金流表。
歷史上，水城威尼斯的貿易比較發達，而且製造業、造船業、銀錢業也很興盛，連羅馬教廷的稅及各地貢賦都存於威尼斯和佛羅倫斯的私人銀行。迫切需要創造更好的記帳方式來記錄並創造信用。所以複式記帳法應運而生，1211年佛羅倫斯就使用它在羊皮紙上做帳。
1494年，義大利學者帕喬利（Pacioli）在威尼斯出版了會計學的鼻祖之作《算術、幾何、比與比例概要》，系統地介紹了複式記帳法。並提出記帳的要點：「商業是負責任的行為，而非僅是賺錢。帳目要公正，要可信賴。」
五
「貨幣是記帳，銀行為市場經濟生產信用。」這也是今天的現實。
中國人民銀行前行長周小川在2020年的「財新峰會」的演講中指出：「以我國為例，現鈔在整個貨幣中只佔5%到6%，其它都表現為在計算機裡的記帳。」
因為處理各種複雜帳務的需求，金融機構幾乎是IT技術最大的採購商，也就是用戶。可以從四個方面來看：第一，計算能力。從早期的計算機到現在的雲計算都是。第二，存儲能力。金融業過去是存儲設備最大的購買商。現在因為有了音頻、視頻、語音等，這些信息比結構化數字和文字佔用存儲量大得多，金融業不再是存儲設備的第大用戶了，但仍舊是重要的用戶。第三是網絡。金融業高度依賴網絡，早期說的是通訊、遠程通訊，後來實際大家都知道那個也是網絡，只是年代不一樣。第四是資料庫。金融業也差不多是最大的資料庫用戶，當然現在已經不太再說資料庫的用戶了，都說大數據。
其實即使周小川行長提到的除了記帳符號外那5%到6%現鈔，雖然看得見摸得著，但在中央銀行的後臺，也等同於記帳。
哥倫比亞大學訪問學者韓鋒在分享他即將由機械工業出版社出版的《區塊鏈國富論》一書的主題「財富不是物，而是全球信用共識」中，可以說實際上也圍繞「貨幣是記帳」作了全面、詳細的闡述。
韓鋒認為現代銀行為全球的自由市場再生產信用資源，銀行的信用保證主要靠在昂貴地段建設豪華大樓，銀行不重視個人，主要為企業提供服務。美元的信用源於美國經濟，而美國經濟的底氣是華爾街完備的金融、法律框架，及言論、持槍自由等體制因素。
我贊同韓鋒的論述，也補充兩點：
1、銀行準入牌照全球都很嚴格，因為面向公眾吸儲，要承擔社會責任，也使政府害怕他的擠兌風險。所以銀行資本金動輒百億、千億，以保持自身償付能力、流動性及向央行繳付準備金。
2、銀行必須有很強的風險控制體系，包括人才和技術。我的切身體會是，雖然一直都是很豪華的大廈，但由於長官意志，主管水平、人情收買等因素，過去中信銀行的壞債率也很高。1998年我在中信總行任行長助理時，總行下決心花2800萬元請麥肯錫對全行作了詳盡的調研，然後制定了新的風控流程，1999年我任重慶分行行長時，新規範正式實行。立竿見影，壞帳率應聲而降。
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周子衡在其著作《帳戶—新經濟與新金融之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一書中認為，從工業時代的「生產大爆炸」到數字網絡時代的"交易大爆炸」。交易效率超出生產效率已然成為一個局部性的事實，更將成長為一個不可逆轉的趨勢性的事實：這將是社會歷史總體進程中的根本性變革。
這一變革正是社會經濟體系中最微小、最基礎性的單元——帳戶的革命所導引的。
帳戶在未來將成為整個經濟社會變革的策源地和風暴眼。
他在梳理分析了帳戶、帳戶關係及帳戶體系之後指出，帳戶體系的巨大變革是數字網絡經濟的現實支撐點和未來發展的觀測點。
六
綜上所述，我們從國內外這些學者的理論研究，和貨幣的實際運行中，可以進一步確認貨幣是記帳符號，是純信用，而不是某種特殊商品的結論。
如果把記帳放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系統內考察可能更直觀一些，比如航空公司獎給會員的積分，記在帳上可兌換服務或商品。這種積分也可視為航空公司與顧客之間的一種特殊貨幣。還有大企業「內部銀行」及財務公司開出來的商業票據，也可視為在該企業集團內部或上下遊產業鏈間發的一種內部貨幣。
人民幣除了現鈔（佔所有貨幣總量的5%~6%）的其餘都體現為存款為記帳符號，現鈔也可以理解為全國通兌的一種籌碼，一種憑證或固定面值的記帳符號。
央行通過創造基礎貨幣獲得鑄幣稅，相當於對全國的長期無償資金或資源佔用。這是央行憑藉國家權力生產的基礎信用。
基礎貨幣，也稱貨幣基數(Monetary Base)、強力貨幣、始初貨幣，因其具有使貨幣供應總量成倍放大或收縮的能力，又被稱為高能貨幣(High-poweredMoney)，是指流通於銀行體系之外被社會公眾持有的現金與商業銀行體系持有的存款準備金(包括法定存款準備金和超額準備金)的總和。它是中央銀行發行的債務憑證，表現為商業銀行的存款準備金(R)和公眾持有的通貨(C) 。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報告中，基礎貨幣被稱為Reserve Money，包括央行的貨幣發行(M)與央行擔保的銀行債務(存款準備金，R)。基礎貨幣是整個商業銀行體系藉以創造存款貨幣的基礎,是整個商業銀行體系的存款得以倍數擴張的源泉。
從用途上看，基礎貨幣表現為流通中的現金和商業銀行的準備金。從數量上看，基礎貨幣由銀行體系的法定準備金、超額準備金、庫存現金以及銀行體系之外的社會公眾的手持現金等四部分構成。其公式為：
基礎貨幣=法定準備金+超額準備金+銀行系統的庫存現金+社會公眾手持現金
而商業銀行則內靠自己的雄厚資本金、牌照、風控人才和技術，外炫氣勢恢宏的大廈，依靠貨幣乘數再生產全社會交易所需要的信用，即除現鈔外的M1、M2，在資產負債表上也體現為銀行負債這樣一個記帳符號。
M0：流通中現金，即在銀行體系以外流通的現金；
M1：狹義貨幣供應量，即M0+企事業單位活期存款；
M2：廣義貨幣供應量,，即M1+企事業單位定期存款+居民儲蓄存款。
貨幣是記帳符號、是信用憑證，而非我們過去被灌輸、被誤導的是一種特殊商品。
這個記帳符號實際上就是全國人民對此達成的人性的共識，其有效性或法償性由國家捍衛，這個機制包括人民共和、憲法、政府、軍隊、司法體系、金融體系等等。
現鈔無非是在這個地區或國家領域內可以隨時通兌商品、服務的固定面值的籌碼而已。
第二部分、人類社會的構建也是記帳
一
我們是否可推而廣之。把貨幣是一種記帳符號這個概念推及人類社會的政治、國家、軍事、歷史、法律、文化、意識形態等等各個方面呢？人類社會可以用記帳、用人性的共識來構建嗎？
二
著名歷史學家黃仁宇有著極為傳奇的經歷，他十四歲就在《湖南日報》連載名人傳記並配他手繪畫像，又從南開大學轉考中央軍校，又參加遠徵抗戰，獲陸海空軍一等獎章。
少校退伍後赴美國讀博士，畢業後任教於紐約州立大學。1979年，他的「大歷史觀」巨著《萬曆十五年》在耶魯大學出版社出版。
《萬曆十五年》的獨特之處是它跳出了一般學者就事論事的條條框框，而從社會財稅帳目管理的角度，指出落後的流水帳似的原始作坊管理。已完全不適應幅度遼闊、人口約1.5億，生產貿易已較為發達的現實。他指出：「中國幅員廣大，情形複雜。明朝採取嚴格的中央集權，施政方針不著眼於提倡扶助先進的經濟，以增益全國財富，而是保護落後的經濟，以均衡的姿態維持王朝的安全。朱元璋親自指示，讓人民納稅實物不入倉庫，直接供應於軍士的家庭，軍士則不再發給軍餉，危害極大。如果軍需稅收總收總發，國內的交通通訊必然相應而有較大的進步，次之則銀行業、保險業就會應客觀的需要而產生,商業組織和法律也會有所發展。各地區既互通有無，以後就可以分工合作，各按其本地的特殊情況而發展其生產技術。西歐各國在14世紀已經朝著這一方向前進，日本在德川幕府末期，亦復如是。而明代的財政稅收制度則和民間經濟的發展相脫節。萬曆二十年(1592) ，北京的宛平縣知縣沈榜聲稱,他每年要向27個不同的機構交款,總數則不出白銀兩幹兩。與此相似,全國布滿了這短距離的補給線，此來彼往，側面收受，既無架構，而提出的統計數字，經常為一紙具文，以致發生了上述稅率參差不一的現象。這種維護落後的農業經濟、不願發展商業及金融的做法，正是中國在世界範圍內由先進的漢唐演變為落後的明清的主要原因。」
黃仁宇實際是提出了「數字帳目管理的概念」，一個穩定的和成熟的商業社會需要具有計算和記錄整個社會資源的能力，任何資產應繼承、轉移及交付信託導致的數量增減和去向變化都可以及時更新在案。唯有如此，社會物質生活的所有層面，不論是私人的或是公共的，都可以在數字上加以處理。財富的可交換性有利於財富的積累，創造出動態的環境。（《帳戶、數字管理和數據意義》，朱嘉明，2017）
黃仁宇在1972年到劍橋大學參加李約瑟主持的《中國科技史》中對近現代資本主義的研究評述說：「 ……寫資本主義的文章大略有三類。一類著重生產關係的演變（如馬克思）……。一類關注資本主義精神……。還有一類注重自然經濟向金融經濟的蛻變。」（《資本主義的本質是什麼》汪丁丁，《經濟觀察報書評》2019.8.14）
黃仁宇認為資本主義主生產需要三點：（1）信貸帳務關係的拓展；（2）職業經理人的作用；（3）社會共享各種管理技術。第一點蘊含了市場經濟、金融市場和資本的自由流動。第二點實際是股東與職業經理人分離，職業經理可自由選擇。第三點就是所謂「資本主義的可計算性」，也即信息的自由流動。
三
如果我們把第一點進一步理解為：「廣泛形成信任合作關係」，那麼後兩點，股東與專業代理人的相互信任，及技術分享、法律、契約、會計、帳目的可計算性等都可以包括在「廣泛形成信用合作關係」中了。
怎樣形成這種廣泛的信用合作關係？
基礎當然是「數字管理」，是基於複式記帳法的現代會計體系。
對社會的微觀細胞企業來說，由威尼斯商人發明並演進至今的資產負債表極為重要。它表明企業在某一特定日期所控制的經濟資源及分布情況，所承擔的現有義務和所有者對淨資產的要求。它可以解釋、評價和預測企業的長期償債能力和資本結構、財務彈性、短期償還能力、企業績效等等。
同樣，宏觀來看，國家也需要資產負債表，來記錄主要是企業，也包括政府、居民等所有帳戶資產負債的積累，顯示國家在某一個時點的家底，並以此預計當期經濟活動對未來經濟成果的影響。還可以將中短期經濟政策及結構性因素導致的長期成本顯性化，還有助於規劃中央、地方財政，並幫助判斷本國貨幣國際化，和資本項目對外開放對國際收支平衡的影響。
國際收支平衡表是按照「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的複式記帳原則來系統記錄每筆國際經濟交易。這一記帳原則要求，對每一筆交易要同時進行借方記錄和貸方記錄，貸方記錄資產的減少、負債的增加；借方記錄資產的增加、負債的減少。
國際收支平衡表的標準組成包括兩個部分：經常帳戶、資本和金融帳戶。
它是國際收支核算的重要工具。通過國際收支平衡表，可綜合反應一國的國際收支平衡狀況、收支結構及儲備資產的增減變動情況，為制定對外經濟政策，分析影響國際收支平衡的基本經濟因素，採取相應的調控措施提供依據，並為其他核算表中有關國外部分提供基礎性資料。
國家資產負債表和國際收支平衡表加在一起，奠定了「國家數字管理、帳目管理」的基礎。
四
從廣義的理解，筆者以為我們人類社會除了最重要的經濟基礎以外的其他構建，如宗教、意識形態、國家、憲法、軍隊、歷史、法律、文化等等，都可以認為是某種記帳。
這種記帳是基於一個國家或一個族群的共識，這個共識可能是軍隊打出來的，也可能是宗教布道、宗族傳承潛移默化而來。
中國古代改朝換代，可以喻為手撕帳本。前期的很多共識、契約、官職、意識形態都可能完全被撕毀、改變，甚至城市、宮殿都可能被燒毀，首都也可能遷移，疆界也會變更。
例子也是不勝枚舉。比如，秦始皇焚書坑儒，一改春秋我國百家爭鳴的思想、創新環境，又中央集權改變封建分封制，又統一度量衡等等；而劉邦一進鹹陽就約法三章，廢了秦朝繁雜的苛政；劉徹則「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唐朝又崇尚佛教……前朝好不容易，你懸梁刺股熬來一官半職，新朝就立即歸零，甚至惹來殺身之禍。朝廷給你一州黎民派來州官巡撫，即使他德才全無，你也只能俯首認帳。
國外也一樣，華盛頓率民兵打敗母國獨立，有點像經濟瓜葛導致兒大分家；英國公投脫離歐盟，也是想分帳各過各的日子，不想被眾口不一的大家庭拖累。
臺灣清華大學經濟系主任劉瑞華教授曾講到一個寓言式的小故事：據說蘇格拉底即將受死之前，弟子前往詢問老師有何要事交代，哲人只說了記得要還給鄰居一隻雞。
第三部分、記帳的真實性及後果
一
這些記帳這些共識構建成了我們現在這個多姿多彩的人類社會。
驕傲、自豪之餘我們也不無遺憾地發現：基於碳基生命的人性共識可信度有限，常常屁股指揮腦袋，被利益綁架。
二
微觀如企業的帳本，就經常造假。
遑論一般的企業，即使眾目睽睽、監管嚴格的上市公司，也常常假得離譜。獐子島的扇貝去年集體跑了，今年可能海參也全數會宵遁，一查報表，原來前年鮑魚也聯合跑路；最近曝光的瑞幸咖啡，22億元虛假交易案，其老闆陸正耀對假帳更是批量複製，從神州租車、神州優車至今，一連親手製造出三家上市公司圈錢。
1996年初，我在與來京參加「海峽兩岸證券市場研討會」的臺灣財政部常務次長兼證管委主任戴立寧先生交流時，也聽他講過臺灣流傳的有關記帳的趣事：「1+1等於多少，如果你問一位哲學家，他會閉目沉思一會，然後告訴你，可能為0，也可能無窮大； 如果問一位工程師呢？他們掏出計算器，按幾個鍵，對著屏幕讀，等於2.000000的數目，取決於計算器有多少位；如果你問的是一位會計師，他則會把頭從帳本上抬起，眼光從眼鏡框上沿瞅著你，然後反問：「你要多少？」（《有紀律的自由化——訪臺灣東吳大學戴立寧教授》胡定核，《改革》1996年第2期）。
安然公司曾是一家位於美國的德克薩斯州休斯敦市的能源類公司。在2001年宣告破產之前，安然公司擁有約21000名僱員，是世界上最大的電力、天然氣以及電訊公司之一，2000年披露的營業額有1010億美元之巨。公司連續六年被《財富》雜誌評選為「美國最具創新精神公司」，然而使安然公司在全世界聲名大噪的，卻是使這個擁有上千億資產的公司2002年在幾周內破產的財務造假醜聞。
在2001年10月16日安然公布第二季度財報以前，安然公司的財務報告是所有投資者都樂於見到的。看看安然過去的財務報告：2000年第四季度，「公司天然氣業務成長翻升3倍，公司能源服務公司零售業務翻升5倍」；2001年第一季度，「季營收成長4倍，是連續21個盈餘成長的財季」……在安然，衡量業務成長的單位不是百分比， 而是倍數，這讓所有投資者都笑逐顏開。到了2001年第二季度，公司突然虧損了，而且虧損額還高達6.18億美元！
然後一直隱藏在安然背後的合作公司開始露出水面。經過調查，這些合夥公司大多被安然高層官員所控制，安然對外的巨額貸款經常被列入這些公司，而不出現在安然的資產負債表上。這樣，安然高達130億美元的巨額債務就不會為投資人所知。
改革開放幾十年來，甚至連我們吃的油也造假，地溝油等全國到處都是，小攤小販心知肚明，屢禁不絕。
2010年3月至2011年7月間，河南惠康油脂有限公司從山東濟南格林生物有限公司購進「地溝油」，經與正品食用植物油按一定比例勾兌後銷售。該案共製售「地溝油」近8000噸，案值6400餘萬元。
日本也有食品造假，2017年附近一家賣「鰻魚飯」的餐館，招牌上寫著鰻魚是日本三河、靜岡產，而實際被檢出來是來自中國。
企業造假，個人也一樣，主要是偷稅漏稅，少交個人所得稅。演藝名人圈就前有劉曉慶、後有範冰冰。
範冰冰在電影《大轟炸》劇組拍攝過程中實際取的片酬3000萬元，其中1000萬元已經申報納稅，其餘2000萬元以拆分合同方式偷逃個人所得稅618萬元，少繳營業稅及附加112萬元，合計730萬元。此外，還查出範冰冰及其擔任法定代表人的企業少繳納稅款2.48億元，其中偷逃稅款1.34億元。
國外也不例外，2014年，韓國媒體爆出宋慧喬逃稅事件。據檢察院和首爾地方國稅廳的資料顯示，宋慧喬從2009年起3年間，縮減申報收入後未正常繳納的稅金高達25.57億韓元（約1541萬人民幣）。
如果微觀、基層的企業、個人記帳都可能造假，那作為其累計之和的「國家資產負債表」呢？
三
國家統計局2016年6月曾在其官方網站曝光了廣東省中山市橫欄鎮在統計上弄虛作假。該鎮絕大部分工業企業的統計數據都是當地政府工作人員在辦公室編造出來的，然後以企業名義採用電話撥號上網的方式將虛假數據填入企業調查表並上報。這導致當地工業統計數據至少有近63億元的水分。當地有關領導在知道數據造假的情況下，並未予以制止。
時間回到五、六十年代，假的水分之大更令人瞠目結舌。
1958年，國家決定「趕英超美」，鋼產量必須比1957年翻一番以上，又提出「以鋼為綱」，男女老幼不分行業、一齊上陣，造鋼的工人由原來的幾十萬增至6000萬。各家各戶必須上交鐵鍋、鐵鎖等鐵器投入農村自製的土高爐煉鋼，土高爐建了幾百萬座。沒有燃料，就砍森林。我老家山高林密，雙槍老太婆打遊擊的華鎣山被砍光，現在只剩灌木。第一批國家級風景名勝保護區縉雲山因賀龍發話才得以保護下來。
當時糧食畝產只有幾百斤，但大家紛紛掙表現，放「衛星」，《天津日報》登雙林農場畝產稻米超十萬，達126339斤，河北徐水縣報小麥畝產超12萬斤，山藥畝產超120萬斤。錢學森也在論文《農業中的力學問題》中，煞有介事地科學論證畝產可以達到5.85萬斤。
經濟作假，其他方面呢？
油畫家董希文創作的油畫《開國大典》因種種政治原因而飽受磨難。《開國大典》第一次改動是在「高饒事件」之後。當時有人通知董希文，去掉畫面中高崗的畫像。「文革」爆發後，又通知董希文將《開國大典》中的劉少奇去掉，換上了董必武的全身像。
文革期間，林彪成了接班人，就把毛澤東、朱德兩隻武裝在江西井岡山會師的歷史修改為：毛澤東、林彪。還專門創作了一幅題為《井岡會師》的油畫，軍旗下，走著風華正茂的毛澤東、後面是眉清目秀的林彪。據說當年年事已高的朱老總老眼昏花，在人民大會堂看到這幅《井岡會師》的油畫時，不知道自己已被人家換成了別人，還以為是畫家沒把自己畫像，於是對護理人員說：「這油畫畫得不好，畫得一點不像我——我當時沒那麼年輕。」
納粹希特勒、戈培爾重複一千遍謊言對德國人民洗腦；蘇聯1940年卡廷森林殺害2.2萬波蘭精英並栽贓德國；2003年美國國務卿鮑威爾拿著一小瓶白色粉末到聯合國告知各國代表伊拉克藏有大規模殺傷性化學武器，但開戰乃至佔領伊拉克全境後也未找到確證。
四
造假的後果是什麼呢？
2019年7月9日，中國證監會下發（處罰字【2019】95號），《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事先告知書》。為屢屢背鍋逃跑的扇貝海參沉冤昭雪，但雷聲大雨點小，對數次業績變臉財務造假的獐子島僅罰款60萬元，也無人坐牢。
瑞幸咖啡的麻煩可能就大了，在其造假被戳穿後，劉鶴副總理兩次主持會議都聚焦了財務造假。畢竟瑞幸引發的美國股市對中概股的信任危機牽動了高層。
下面是最近微信上的一個流行段子：
瑞幸咖啡：我造假被發現了。
康美藥業：我也是。
瑞幸咖啡：我造假22億。
康美藥業：呵呵，我造價總額887億，連帳上的現金都是假的。
瑞幸咖啡：我被罰12億，美元。
康美藥業：呵呵，老子被罰60萬。
咖啡：哎，我被勒令退市了。
康美藥業：呵呵，好走不送，我被罰第二天股價漲停！
……
以後別問我為什麼美股和A股表現差距這麼大了？
位列全球五大會計師事務所之首的安達信被判罪，也宣告破產。花旗、摩根大通、美洲銀行三大投行，被判財務欺詐，共罰款42.69億美元。安然造假的麻煩一是本身被罰款5億美元，退市、破產，CEO判刑24年並罰款4500萬美元。
日本的處罰也很嚴苛，福井「鰻魚飯」餐館很快向公眾謝罪並關閉，兩名相關責任人及售賣給該飯店的鰻魚公司社長全部被逮捕。
大躍進的結果是全國崩潰。
數以千萬計中國人因飢餓而死。死亡前的飢餓比死亡更恐怖：野菜吃光了，樹皮吃光了，鳥糞、老鼠、棉絮、泥土都用來填肚子。死人的屍體，外來的饑民，甚至自己的親人，都成了充飢的食品。
死亡的方式有多種多樣，餓死是最痛苦的死亡方式。中國古代有殘酷的「凌遲處死」，將人一刀一刀地割死，即「千刀萬剮」。這是從人體外部開始剮割，餓死是對人體內部的「千刀萬剮」。
人體的能量入不敷出時，首先動用體內儲存的「糖原」。體內存儲的「肝糖原」和「肌糖原"全部氧化產生的熱量不夠每天基礎代謝（即維持生命最低的代謝）的能量需要。
接著就消耗體內的脂肪。消耗脂肪會產生大量的酮酸，可能發生代謝性酸中毒。沒有因酸中毒而死的人，脂肪消耗完畢後就分解體內各器官、肌肉中的蛋白質，從而身體乾瘦，臟器萎縮。人體內的各種酶激素和抗體都是蛋白質,或是以蛋白質為原料合成的。酶、激素和抗體沒有了，人體就處於非常危險的狀態。自我消耗、自我分解到死亡的時間因人而異，大概有一個月左右的過程。這個過程是非常殘酷、非常痛苦的,相當於從人體內部」凌遲處死」。
中國人民大學楊鳳城教授主編的《中國共產黨歷史》中認為「三年經濟困難時期，中國非正常死亡人數在1700萬～4000萬人之間」。
新華社記者楊繼繩在所著《墓碑》一書中，詳盡考察、統計後認為餓死人口為3600萬左右。
僅我家而言，奶奶年輕守寡把父親帶大，母子相依為命母慈子孝。但在飢餓的無肉、油、糖等副食，糧食供應每人每月18斤大米的1960年，二口之家也互不信任，二十幾歲與四十幾歲的母子各自把米鎖起來，自己煮自己的飯。我外公不到六十歲，貧餓交加死於營養不良。
納粹的二戰把世界拖進了災難，把德國推向了絕境。美國對伊拉克之戰致死美軍4500名，耗資7670億美元，超過10萬伊拉克人喪生。
所以，由於人自身的局限性，導致人性共識或記帳的謬誤，產生大大小小的災難，的確是我們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第四部分、糾偏的努力及局限性
一
真實的記帳、美好的社會、一直是人類努力的方向。
前面所述獐子島、瑞幸、安然、劉曉慶、範冰冰、範冰冰等等都受到了相應的懲罰。戰犯也受到了的審判。
更遠一些，英國八百多年前的1215年，貴族、教士、市民等就聯合向國王施加壓力，籤署了《自由大憲章》以限制王權。以後又不斷演進，形成了今天的三權分立、相互制約的架構。
二戰後，美英俄中法聯合發起聯合國，協商國際事務，西方各國雖常相互齷齪，所幸也未象一戰二戰那樣動輒兵戈相殺。
文革後我國也及時總結經驗教訓，十一屆三中全會確定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方向，92年小平南巡又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2001年加入WTO後發展更是日新月異。人均GDP從1978年的384美元，到2019年人均GDP超1萬美元。
2012年十八大新一屆中央上任以來，著力反腐倡廉，幾年來抓獲的省部級及以上貪官多達195名，如周永康、令計劃、徐才厚、郭伯雄、孫政才等等，「打虎地圖」在全國31個省市區全覆蓋。(據《經濟日報》2020.04.29）
十九大決定「深化國家監察體制改革，將試點工作在全國推開，組建國家、省、市、縣監察委員會，同黨的紀律檢查機關合署辦公，實現對所有行使公權力的公職人員監察權覆蓋。」新組建的監委不設黨組，與紀委合署辦公，履行紀檢、監察兩項職能，實行一套工作機構、兩個機關名稱，這是深化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的重要制度安排。
二
反貪很有效果，收禮索賄進高檔消費場所的幹部明顯減少。但「不擔當、不作為」又成官場普遍現象，同時十九大後不收斂、不收手的也大有人在。2020年5月12日，據天津一中院消息，前陝西省委書記趙正永斂財7.17億元。
三
隨著高科技的發展，一些企業家也信心爆棚，認為AI、大數據等可以彌補人的共識的缺陷，使記帳更真實，使計劃經濟再次落地。
2016年， 擁有約5億用戶的電商阿里巴巴（Alibaba）的創始人馬雲表示，新技術提供了以幾乎難以想像的規模收集和處理數據的手段。將人工智慧應用於這些數據集，正在加深我們對世界的實時認知。馬雲在一次經濟會議上表示：因此，大數據將讓市場更加智能化，使得計劃和預測市場力量變得可能，讓我們能夠最終實現計劃經濟。
馬雲說：「過去的一百多年來一直覺得市場經濟非常之好，我個人看法，未來三十年會發生很大的變化，計劃經濟將會越來越大。為什麼呢？因為數據的獲取，一個國家市場這隻無形的手有可能被我們發現……相信在數據時代，我們對國家和世界的經濟、數據會更明確的掌握，就像對世界經濟我們將會有一個X光機和CT機，所以30年以後將會有新的理論出來。」
劉強東在2017年初做客央視《改變世界》節目的時候也說——「共產主義在我們這一代就可以實現」。他說隨著人工智慧、雲計算等新技術的成熟和普及，完全可以解放人的勞動，這是實現共產主義的前提……
「因為機器人把你所有的工作做了，已經創造了巨大的財富，人類可以享受，或者可以做點藝術性的、哲學上的東西。國家可以將財富分配給所有人，沒有窮人和富人之分。」
四
馬雲、劉強東的觀點也讓我想起了93年讀博士時聽《經濟日報》評論部主任薛小
和講的小故事，她父親薛暮橋是著名經濟學家，曾任國家計委副主任、國家物價局局長，八十年代趙紫陽曾給他父親全國最好的計算機，並配了最優秀的七十多個人才，想計算清楚全國各種產品的「合理」價格，讓生產運行、調配、產品定價有依據。
結果當然是無疾而終。
馬雲們以為自己通過阿里雲等掌握了眾多消費者的大數據，就以為可以象神一樣規劃一切，預知未來，是不現實的。
首先數據的所有屬於權屬於我們個人，而不屬於阿里或通過分析我們的出行數據，來精準定點給我們推高價機票酒店的攜程等等。
其次數據只說明過去和歷史。而人的需求有很大的不確定性，就象賈伯斯，他率先推出的蘋果移動智慧型手機是創造了新的需求。
企業家的創新、冒險只有多彩的市場經濟才能激發，才會湧現。
劉強東的說法就更不靠譜了。如果沒有富人、窮人之分，那麼社會還有前進的動力嗎？我們幾十年計劃經濟、大鍋飯的血淚教訓還血跡未乾呢。
多元的社會必定會有差異，才有活力和生機，關鍵是使富者依法創富，讓貧者得到救助，讓各階層有通過努力向上自由流動的機會。
著名經濟學家張維迎在《經濟學原理》中指出：市場是一個自由流動、創新的過程。
即使我們用雲計算、大數據、AI掌握了無盡的數據，也不可能實行理想中的經濟。因為情況在變化，事物在發展。可能五天前有一百萬人要球鞋，我們制訂計劃，指令工廠生產，但產品出來後，發現需求的人數、款式、顏色、價格都變了。
而且，從法律、倫理、人權的角度，我們真的有權去計劃別人的工作和生活嗎？誰賦予了我們命令小胡種水稻、老李賣蘋果、王五修房子、陽三上天貓的權利？
經濟學大師米塞斯也曾證明（1）全面、準確的計算永遠不可能（2）利潤和價格在公有產權下不可能有效激勵生產者。
哈耶克更認為企業家和人類思想的創新不可能被計劃。……如果非要計劃，將導致人的創造力枯竭。
五
同樣作為企業家，對馬雲、劉強東的自信，管理著1638億美元的全球最大對衝基金，橋水基金的創始人達利奧顯然有不同觀點。
2020年5月6日，達利奧接受日經新聞採訪時表示，央行及政府正大肆印錢擴張其資產負債表，而存款並不充裕的個人、公司及國家都在走向破產。這一切，都將會加劇財富與權力間的衝突，他表示：「當美聯儲和其他主要央行，為拯救全球經濟而迅速印鈔時，持有政府債券毫無意義。他認為現階段就像1930年——1945年一樣。我們正在進入一場接近1930年代的大蕭條，歷史又一次重演了。他描述稱，從1929年至1932年出現經濟衰退、兩位數的失業率等，為應對該情況，政府印了很多錢。
達利奧認為「世界在現行機制下，經濟好的時候，大家都積極擴張，而泡沫破滅時，政府要忙於過量印鈔，最終不可避免地走向崩潰，甚至帶來政治不穩的戰爭。這種歸零又重啟的周期沒幾十年總要來一次，無法避免。」
「沒有任何人會抱怨金錢和信貸的創造。事實上，更多的是指責政府沒能提供更多(貨幣和信貸）。沒有人意識到並承認，政府沒有這筆錢，政府只是我們的集體，而不是某個富有的實體，必須有人為此買單。試想一下，如果政府官員削減開支來平衡預算，並要求人們也這樣做，允許大量違約和債務重組，或者他們試圖通過徵稅和重新分配資金，將財富從擁有更多的人重新分配給擁有較少財富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顯然，印鈔和貨幣貶值更容易為為人們所接受。這就像玩「大富翁」，銀行家可以賺更多的錢，當太多玩家破產時，再重新分配給每一個人。
大多數人都沒有對貨幣風險予以足夠的重視。他們只擔心資產價值是上升還是下降，卻不擔心自己的貨幣升值還是貶值。」
2020年4月24 他在Linkedin發表新書《正在改變的世界秩序》《Chongqing World Order》一書的第二章《貨幣、信貸和債務》（ Chapter2：Money，Credit，and Debt》中指出：「過去1700年以來存在的大約750種貨幣中，現在只有20%仍然存在，而仍存在的這些貨幣也都貶值了。
他還畫了一張圖來說明這個周期的起伏。
圖1、新世界秩序及國家興衰周期圖
簡言之，當世界建立新的秩序和規則之後，通常會有一個和平與繁榮的時期。當人們習慣了經濟增長之後，他們開始押注繁榮會一直持續，甚至大量加槓桿。隨著繁榮程度增加，貧富程度不斷擴大，泡沫膨脹，經濟走向印鈔和信貸擴張之路。但與此同時內部衝突進一步加劇，人們要求以某種和平或暴力的方式重新分配財富。
馬克思恩格斯也認識到了資本主義再生產的周期性。他們認為：經濟危機每隔若干年就爆發一次，是一種周期重演的經濟現象。從一次經濟危機開始到另一次經濟危機開始，構成資本主義再生產的一個周期。資本主義再生產循著危機——蕭條——復甦——高漲這樣幾個階段周而復始的不斷運動，叫做資本主義再生產的周期性。
恩格斯曾形象地描繪再生產周期中新的危機的準備階段：「運動逐漸加快，慢步轉成快步，工業快步轉成跑步，跑步又轉成工業、商業、信用和投機事業的真正障礙賽馬中的狂奔。最後，經過幾次拼命的跳躍重新陷入崩潰的深淵」（《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316頁）。
人類社會實際的運行，從達利奧列舉的三百年來的750種貨幣，僅20%還存在，也證明了周期性的存在。
六
1992年，在蘇聯解體後，學者福山出版了新書《歷史的終結和最後一人》，他詳細的闡述了自己的地緣政治觀點，主要說明的就是冷戰的結束，意味著人類歷史的終結，歷史的演進已經走到了終點，民主、自由是人類政治的而最佳選擇，最終會成為全人類的制度。
實際上，福山的想法僅僅是書生的美好夢想，別的不說，即使在自認為最民主、自由的美國，大家對民主、自由、好壞的理解也分歧極大，共識難以達成。
2019年春，我在哈佛大學請三十幾年前曾讓周小川、郭樹清等幫她購中文圖書到哈佛來的費正清中心圖書館館長南希教授吃飯，一提到經民主選上來的總統川普，她立馬就怒不可遏，我感覺，如果我的觀點與她相左，她甚至可能立即與我翻臉。
哈佛畢業的研究生李世越也告訴我，在上課時聽到川普當選的消息。講課的教授居然悲從中來，當場泣不成聲。
所以，雖然我們努力想克服人性的弱點，使人性的共識更為可靠，實際結果卻總令人難以滿意。
第五部分、區塊鏈分布式記帳：數學的共識
一
怎樣擺脫傳統中心記帳方式人性共識的偏差，創造顛撲不破、無庸置疑的真實的完全可信任的記帳？
沃頓商學院教授Kevin Werbach描述了四種"普適信任架構"：
點對點信任：即人與人之間的兩兩信任；
利維坦式信任：在契約/合同系統中大量出現，因為共同信任政府與國家會幫助解決爭端，互不信任的各方可以憑備契約達成一致；
中介信任：這種信任如信用卡系統，即便不存在信任關係，買賣雙方仍可憑藉第三方授信的系統進行商業交易；
分布式信任：如區塊鏈等試圖去中介化的特定安全系統中的新興數字信任。
二
他提到的第四種信任「數字信任」繼承了傳統治理的信任定義與表達。它將傳統的對於文字形式的法律合觀、倫理道德經驗和國家機器的信任，轉化為數學共識為基礎，以代碼加密和算法組成的程序的信任。
2019年3月，在哈佛大學做訪問學者了進行中美區塊鏈比較研究期間，我應邀到MIT做了《區塊鏈：萬物互聯的數字時代之鑰》演講後，與清華大學的顧學雍教授一起造訪了MIT數學系範疇論（Category Theory）研究團隊的David Spivak和Brendan Fong 博士。我們的討論顛覆了數學僅只是度量與分析世界的工具這個傳統認知。
我們的新結論是「純數學本身即可用來建構（Compose）全新的系統。」
MIT的物理學家、宇宙學家馬克思泰格馬克（Max Tegmark）在《Our Mathematical Universe》書中原話：我們的物理學世界不僅是被數學所描述，它正是數學本身，而人類正是這個巨大的數學體系中具有自我意識的一部分。
他在書中追尋了「萬物有多大」的問題，探索的前所未有的宏偉尺度：我們所在的地球位於一個星系內，這個星系位於一個宇宙內，這個宇宙位於一個充滿了分身的第一層多重宇宙中，而這個第一層多重宇宙又位於一個更加多樣化的第二層多重宇宙中，這個第二層多重宇宙又位於下一個量子力學的第三層多數學性質。儘管我們尚不知道這些粒子是否還能分解成更小的結構，但是，弦理論及其競爭理論都暗示著，任何更基於的組成部分也都是純粹數學性的。
不管是極大還是極小，但是它們最終都來到還是都來到同一個地方——數學結構的國度。
物質世界與數學世界的關聯日趨緊，乃至未來二者或互為鏡像！我們是否可以進而大膽地、讓人眼前一亮的預測：世界即數學。
比如中本聰的區塊鏈，比如一百多年前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愛因斯坦一百多年前通過純數學的推演，預言了質能互換守恆、時空倒流、引力場、黑洞等，並陸續等到了實證。
三
2018年3月16日，在史丹福大學（Suite 305，435 Tasso st, Palo Alto)，我和在清華帶的學生穆映江、丹華資本丁若宇等一起，與美國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張首晟教授有過三個多小時的討論交流。
我們一致認為區塊鏈正開啟偉大的數字時代。區塊鏈使二維的信息互聯變成了三維、四維的價值互聯。在區塊鏈時代，每個個人都有權安全的保有自己的已確權的數據、隱私，並可通過區塊鏈交易自己的數據，產生新的價值。
張院士更進一步提出他的觀點：「In Math We Trust。」
他認為在人類所有的知識中，最容易達到共識的是數學。
「用數學作為信任的機制，是最自然的做法，真正的區塊鏈的時代，就是使得我們相互間的信任建築在數學的基礎上。
如果我自己做出一個正方體的話，肯定是不完美的。但是如果作為一個數學的形態，正方體則是全對稱的，每個頂角都完全一樣，每一條邊都完全一樣，每一個面也完全是一樣的。數學的形態是最最精準的，在精準的意義下，也是最易達到共識的。
如果你看整個宇宙最深刻的奧妙之處，那麼物理學中關於整個宇宙的最核心的公式和標準模型，也是用非常精妙的數學來描寫的，其中絕大部分的數學也是楊振寧先生所開創的。」
四
區塊鏈技術正開啟一個嶄新的時代。這個時代的革命強度可能是網際網路革命的十倍百倍。它使我們可以自己個人擁有自己的信息。網際網路只是信息交換，而區塊鏈時代有了價值的交換，我們可以產生數據的市場，每個人擁有自己的數據，然後在交換的過程中產生新的價值。它完全變革了生產關係，使遙遠陌生人（或機器）可以互相信任並協同。
分布式記帳技術產生的算法是一種強大的、具有顛覆性的創新。分布式帳本，從實質上說就是一個可以在多個站點、不同地理位置或者多個機構組成的網絡裡進行分享的資產資料庫。在一個網絡裡的參與者可以獲得一個唯一、真實帳本的副本。
帳本裡區塊發生任何篡改，牽一髮動全身，都會在所有的副本中被反映出來，反應時間會在幾分鐘甚至是幾秒內。在這個帳本裡存儲的資產可以是金融、法律定義上的、實體的或是電子的資產。
在這個帳本裡存儲的資產的安全性和準確性是通過公私鑰以及籤名的使用去控制帳本的訪問權，從而實現密碼學基礎上的維護。根據網絡中達成共識的規則，帳本中的記錄可以由一個、一些或者所有參與者共同進行更新。
帳本記錄網絡參與者之間的交易，比如資產或數據的交換。這種共享帳本消除了調解不同帳本的時間和開支，分布式帳本中的每條記錄都有一個時間戳和唯一的密碼籤名，這使得帳本成為網絡中所有交易的可審計歷史記錄。
五
區塊鏈的基礎是數學，是數學的共識，包括密碼學及其背後的數學，大數據及其背後的數學，網絡通訊、計算機科學、編程語方等等，也包括數理邏輯、線性代數、數理統計、概率分布、參數估計、群論、積分變化、微分方程拓撲等。
就密碼學而言，首要是哈希（hash）函數、散列函數——密碼學中的一種編碼方法。
輸入一個任意長度的字符X，輸出一個固定長度的字符H（x）。
比特幣採用SHA256，輸出64位字符，由10個阿拉伯數字和6個英這一點字母（abcdef)組成。總量是16*64,=2*256
輸入相同的字符，輸出的哈希值必然相同。
還有保證區塊鏈安全的非對對稱加密技術，該技術含有兩個密鑰：公鑰和私鑰，首先，系統按照某種密鑰生成算法，將輸入經過計算機得出私鑰，然後，採用另一個算法根據私鑰生成公鑰，公鑰的生成過程不可逆。由於在現有的計算能力條件下難以通過公鑰來窮舉私鑰（即計算上不可行），因此可以認為是數據是安全的，從而能夠保證區塊鏈的數據安全。
常用的非對稱加密算法有：RSA、Elgamal、背包算法、Rabin、D-H、ECC（橢圓曲線加密算法）。
還有零知識證明、同態加密、盲籤名、群籤名、環籤名、多重籤名、以及鍊表結構、交易結構、有向無環圖（DAG）、可擴展性（UTXO)、簡單性、共識機制、算力挖礦共識機制（POW）、權益證明（POS）、權益授權證明（DPOS）、拜佔廷將軍問題、實用拜佔廷容錯、授權拜佔廷容錯，P2P網絡、鏈網結構、跨鏈技術（包含原子互換、見證人機制、側鏈、側鏈協議、中繼技術、哈希時間鎖等，Polkadot有可能在跨鏈和平行鏈取得突破）、擴容技術（包括分片、隔離見證、閃電網絡、雷電網絡）、智能合約、智能合約形式化驗證等等涉及博奕論、密碼學、分布式存儲等數學知識。
下圖是區塊鏈各種共識機制的比較評析。
圖二、典型共識機制的比較和現存的主要問題
就筆者來看，最可靠的還是完全剔除了人性的純數學共識的POW算力挖礦機制。其它的機制都有中心的人為安排，雖然能耗有所降低，但安全性、真實性都有不足。
六
POW也是區塊鏈誕生時伴BTC而來的、其算力十一年來增長極快，已超過1.1678萬萬萬億次哈希碰撞/秒。我認為它並不是純粹浪費能源，其千疊浪萬仞崗一樣壁立陡增的算力現在可能也就中美集全國之力可以破解。
如果BTC再挖十年二十年，其算力的壁壘之強大，可能全人類都無能為力了，基本上就是一騎絕塵，奔向太空。
POW的設計考慮了數學開採挖礦的技術性，也有一系列複雜的經濟安排和人性博弈的相互制約和平衡。
比如這次2020年5月12日的減半後，部分產出較低、能耗較高的老礦機在九千美元的BTC價格下，挖出的BTC已不足以支付電費，將被迫關機。而關機後算力下降，又使繼續堅持挖礦者的難度相對下降，得到的BTC數相對增多，這樣即使BTC的價格即使暴跌也不致於坍塌式全面關機。
將來再過五十年一百年，挖礦所得BTC日漸稀少後，BTC價格將高企，礦工打包Block獲得手續費也足以支撐全網正常運行。
BTC區塊鏈累積的全部歷史算力，可以有效地防範對歷史成果，對已挖出的BTC資產的盜竊，及對BTC發行量、發行曲線、發行機制的篡改。
BTC的POW每十分鐘都會再加固一次，而很多新技術，不用耗費算力了，找幾個超級節點來籤名，這種多籤的方法證明的區塊鏈，有再多歷史積累都等於零。為啥？因為未來任何一天，如果節點合謀了，一瞬間就可以把全部歷史區塊鏈篡改並重新籤一遍名，只需要花費極小的代價和極短的時間。其靠譜程度和比特幣的技術相比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筆者曾與Exoplanet Capital 的CEO Kevin 及北航軟體學院特聘教授劉青焱認真探討過多次這個問題。我們一致認為BTC的算力不僅不是虛耗能源，而是為矽基數學共識的未來世界打造的「共識之錨、數據之盾」。
也就是我們可以把現實世界中最難、分歧可能最大、利益極深的共識連結到BTC這個錨上，比如國家、軍隊、選舉、核武庫等等。
現實世界中20萬油輪配備的錨多在10噸左右，當年世界最大的油輪，諾克·耐維斯號滿載排水量82噸，錨有36噸。而如果是軍艦的話，這個比例更加嚴格，美國尼米茲級航母排水量9萬噸，但是船錨27噸。
七
中國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所長姚前撰文指出：分布式記帳技術（Distrubuted Ledger Technology ,簡稱DLT）的出現可能是帳本技術繼數位化之後的又一次重大飛躍。在工作量證明機制中，礦工通過「挖礦」完成對交易記錄的記帳過程，為網絡各節點提供了公共可見的去中心化共享總帳（Decentralized Shared Ledger，簡稱DSL）。每條區塊鏈即是一本帳本，在會計意義上與傳統帳本無本質差別，但從技術角度看，DLT帳本不僅傳承了傳統的記帳哲學，又以其獨特的創新，具有一些傳統帳本無法比擬的優點，不僅可以在公司帳本，還可以在國家帳本和行業帳本編制上發揮所長，解決痛點。他認為，傳統的記帳模式基於帳戶。在會計上，帳號（Account）是根據會計科目設置的用於反映會計要素的增減變動情況及其結果的載體；在系統實現上，帳戶是一系列服務合約（Agreement）的承載體，一個帳戶中可能集合了多種產品或者服務，帳戶餘額的變化是機構對產品或者服務產生的原始交易數據進行記錄、匯總、分類、整理後反映在帳戶上的結果。傳統的電子支付通過開立在中心化機構的帳號餘額的變化而實現，完全依賴中心機構的行為。與之不同，比特幣系統在帳本處理上採用了另一種新的模式：UTXO（Unspent Transaction Output，未花費的交易輸出）模式。從經濟學角度看，UTXO實質上是經公眾一致同意後的未來價值索取權。（微信公眾號「清華金融評論」，《姚前：分布式帳本與傳統帳本的異同及其現實意義l央行與貨幣》）。
比特幣的區塊鏈系統通過構造包含解鎖腳本和鎖定腳本的交易輸入和交易輸出，描述和完成了因交易而引起的未來價值索取權的轉移。
區塊鏈不需要帳戶，卻通過UTXO完成了「價值」的轉移，UTXO扮演了「貨幣」的角色。
某種意義上，我們可以將區塊鏈理解為交易「流水帳」，它通過編碼的方式難以篡改地記錄了所有交易信息。而現實中我們習以為常的帳戶信息也是對交易「流水帳」信息的二次加工。只不過UTXO通過解鎖腳本和鎖定腳本的設計，在不同時序交易間串接起了一條未來價值索取權轉移和流通渠道。
通過分析，他得出結論：1、與Account模式相比，UTXO模式的優勢在於，容易並行處理，提高效率。但是，UTXO模式要存儲所有流量信息，數據存儲壓力較大，Account模式只請求當前的存量信息，忽略所有流量信息，但前提是，當前的存量信息是可信的。從監管角度看，UTXO模式存儲了所有流量信息，更有利於監管和審計。2、同傳統的帳戶處理一樣，UTXO的處理也包含了「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的記帳哲學。表現為：UTXO有交易輸出，必有交易輸入，而有交易輸入，必有交易輸出，交易輸入的金額必然等於交易輸出的金額，與「有借必有貸，信貸必相等」的內涵一致。3、DLT首先通過交易籤名保障了帳證相符。帳就是證，證就是帳，兩者一致，難以篡改。其次,，DLT通過共識機制來實現各類主體的帳帳相符。交易信息只有獲得共識，才會寫入共事總帳；寫入帳上的信息，必然已得到各主體的共識，帳帳自動相符。再者， DLT利用跨鏈協議開展款款兌付、券款兌付，從而自動完成帳實相符。跨鏈技術不僅在交易上保障了款款兌付、券款兌付的原子性，而且在記帳上保障了跨鏈不同主體帳本之間的一致性。
姚前還認為分布式記帳可以提高財務報表的及時性、相關性與全局性，更可以發揮作用，讓國家帳本編制變得真正可行。比如，將自然資源、無形資產、金融資產、實物資產上鏈，並構建全局式的打破各種信息壁壘的數據互通共享平臺，統一信息入口，避免大量重複工作，降低毀據驗證的差錯率，使各機構、部門、行業和地區間的數據共享、驗證和統計更加高效。從技術特點看，區塊鏈系統每個參與方都是一個異地多活節點，是天生的多活系統，而且可以通過跨鏈技術實現不同帳本之間信息的一致性，比較適合覆蓋面極其廣泛、涉及主體極其多樣的國家帳本獲取全局信息。
對姚前說到的避免大量重複工作，本人深有體驗。僅就金融而言，比如一家大型企業可能在十家銀行開戶有存、貸款，但由於帳本的公信力不足。所以每家銀行對該企業貸款前，都會分別對其進行獨立的財務審核，風險調查，耗費大量人才、時間，而企業也須對應準備重屋疊架的大量資料，疲於應對。
我們日常生活中也經常花大量時間精力去完成毫無意義的多種重複填表，「證明我媽是我媽」之類怪圈。
推而廣之，分布式記帳實際就是數據管理、數學共識，可以應用於除經濟外的人類社會構建的所有領城，包括選舉、公投、民調、國家政治、軍事、教育、科技等一切領域。並產生巨大的規模效應和協同效應。
八
研究不對稱信息市場的諾獎獲得者阿克洛夫（Akerlof) 指出：人和人之間本來是沒有互信的，高品質的產品要把自己彰顯出來，與低品質的產品區分開來，需要很大的成本，這個問題不解決，就會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當消費者無法分辨高品質商品和低品質商品時，他們就會離場，賣家也同樣會離場，交易就會消失，市場崩潰。
過去我們完全依賴權威的第三方中介，如銀行、公證處、政府機構等來建立互信，以減少信息不對稱。
但問題如我們前面的研究，一是成本過高，二是第三方的可信度本身也有疑問。
而區塊鏈的分布式記帳則可以較好地解決這些問題，它以數學的共認使陌生人可以完全相互信任，而且使所有交易可回溯可追蹤不能造假。
它把記帳的權利還給了人民：
1、每人都有記帳的權力。這從機制上保證了可以達成無可辯駁的共識。
2、任何人都無法篡改帳本。因為所有記錄都經過了可靠的哈希加密，和密碼籤名。
3、每人都有帳頁的副本。分布式記帳保證了參與者的權力不受侵犯，體現了真正的人民民主。
中央政治局在2019年10月25日認為：「區塊鏈技術應用已延伸到數字金融、物聯網、智能製造、供應鏈管理、數字資產交易等多個領域。
目前，全球主要國家都在加快布局區塊鏈技術發展。我國在區塊鏈領域擁有良好基礎，要加快推動區塊鏈技術和產業創新發展，積極推進區塊鏈和經濟社會融合發展。要強化基礎研究，提升原始創新能力，努力讓我國在區塊鏈這個新興領域走在理論最前沿、佔據創新制高點、取得產業新優勢。要推動協同攻關，加快準進核心技術突破，為區塊鏈應用發展提供安全可控的技術支撐。要加強區塊鏈標準化研究，提升國際話語權和規則制定權。要加快產業發展,發揮好市場優勢，進一步打通創新鏈、應用鏈、價值鏈。要構建區塊鏈產業生態，加快區塊鏈和人工智慧、大數據、物聯網等前沿信息技術的深度融合，推動集成創新和融合應用」。
從理論上說，區塊鏈的發展是人類由人性的碳基共識向數學的矽基共識升華的開始，是顛覆性的躍遷，其自組織自激勵去中介的特性正在改變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
十一年多以前，由中本聰開創的區塊鏈分布式記帳如微風起於青萍之末，如號稱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的曾國藩所形容過的「風之為物」，試圖把握它時，像是空無一物；試圖鉗制它時，像是很容易衰弱，但是「及其既成，發大木，撥大屋，一動而萬裡應，窮天下之力而莫之能御。」
讓我們迎風起舞！
本文來源： 金色財經 / 責任編輯：郝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