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紅梅
時隔多日,在灑滿夕陽餘暉的山下,隔著口罩,我終於聞到了蠟梅的暗香,這一刻的美好,對於一個醫務工作者來說是多麼奢侈。
2020年初,我們千裡奔赴,準備好了,好好過年;我們一年離別,準備好了,好好團圓。可是一夜之間,新冠肺炎疫情讓口罩和消毒液闖進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歡欣的心情也隨即轉入恐慌,每個人的日常生活都按下了暫停鍵。
魯迅先生說過,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如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我想成為黑暗中的那一束光。
雖已離開臨床一線多年,但始終不敢忘記自己是一位醫務工作者。角色變了,戰場不變,不能打針、發藥,那就用手中的相機,去見證、去記錄一線醫護人員不計報酬、不畏生死的豪邁情懷和大愛無疆的無私奉獻精神。
戰「疫」中,通過鏡頭,我看見了奮戰在一線的戰友以自己的血肉身軀抵抗時艱,唱出鏗鏘有力的生命讚歌。儘管每天早出晚歸深入一線,加班加點拍照、採訪、寫稿,無數次修改送審、熬夜苦戰,但還是無法完整地記錄下他們與疫魔搏鬥的英勇身姿。在我眼裡,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英雄,都值得我用心去書寫。
穿過夏天的柵欄和冬天的風雪後,世間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衣白褂,破樓蘭,赤子切記平安還。
為了增援武漢,他毅然丟下1歲半的兒子和嬌美的妻子,出徵遙遠陌生的城市,用鐵血男兒的實際行動,站成大山深處偉岸的身影;
為了節約一套防護服,他們堅守在隔離病區,12小時不吃不喝不上廁所。脫下防護服,汗水溼透了衣衫,臉上被口罩、護目鏡勒出的累累傷痕成了他們最美的妝容;
為了保護年輕醫生,不值班的他,逆風而行,主動去接兩位高危疑似病人,全然忘了家中的親人還在等待他平安回家;
為了將疫魔阻擋在外,他們在隔離病區堅守672小時,用血肉身軀築起鋼鐵長城,忘記了回家的歸期;
為了不漏下一位發熱病人,他們在零下幾度的寒風中一站就是8個小時,一次次舉起體溫槍,為進院群眾監測體溫。一次次不厭其煩地問:「你從哪裡來?去過外地嗎?有什麼不舒服嗎?」有時遇見不耐煩,呵斥他們的群眾,低頭悄悄把眼淚吞咽,抬頭繼續耐心做好解釋、詢問工作,守好第一道防線。事實上,脫了隔離服,他們還只是一群孩子。
鏡頭前的他們從凡人到英雄,畫面悲壯而又溫情,雕刻了光陰,唯美了歲月,我的眼睛溼了又溼。
入夜,姐姐從遙遠的老家打來電話說,買口罩很難。
早晨,去局裡開會,在物資發放處,白色、藍色的口罩正在發放。我怔怔地望著一包包口罩發呆,我多想討要一包,寄給遙遠的姐姐,再送給每天在家門口打掃衛生,戴著顏色都分不清的口罩的環衛老大爺。轉瞬間,又為自己的貪慾而羞愧,而淚流滿面。在這場無硝煙的災難中,我們都以不同的方式默默承受著。
患難識人,泥濘識馬,久未聯繫的朋友突然託人為我捎來口罩,三種不同規格、型號的口罩靜靜躺在我的桌面上,仿佛在向我默默發出最真摯、最溫暖的問候。
朋友說,通過網絡平臺,知道我在醫院各科採訪,感染風險大。朋友還說,數量不多,但盡力了。
情人節,好友用口罩代替玫瑰送給了我一份特殊的禮物,我深知,這10隻口罩,是她這麼多天一個個節省下來的,我唯有安然無恙,才不辜負摯友們的一片深情。
很喜歡網絡平臺看到的這句話:「在逆著人流的方向,有一束由萬種力量凝聚的光,正在穿越黑暗。很榮幸,我是這束光中的一個粒子。」
又一個傍晚,加完班走出單位,小城華燈初上,一隻不知名的鳥兒從天而降,落在我的肩上,便欣喜地與它對話:在億萬同胞的共同努力下,好消息正在一天天增多,人們的生活逐漸步入正軌,春天就要來了。到時候,我要提著小菜籃,去農貿市場買最新鮮的小蔥,為兒子包一頓最可口的肉香四溢的餃子;我要穿著白色旅遊鞋,漂亮牛仔裙,帶著皮皮狗在灑滿陽光的山上奔跑;我還要拿一本喜歡的書,坐在春風拂面的櫻花樹下靜靜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