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映於1995年的日本電影《情書》是一部非常著名的高分經典愛情電影。時隔26年,我才打開這部在豆瓣上被106萬人標記看過、給出了8.9分的經典影片。基於對大眾審美的信任感,除了知曉影片大致會以愛情為主題,我在觀影前對影片本身的故事線一無所知。
這真是一部了不起的傑作。將渡邊博子和兩位藤井樹串聯在一起的三人故事,每個角色都似乎是重點關注的那個主角,又都似乎是局外人。
電影開頭便已經去世三周年的藤井樹(男),看起來不再存活於那個世間,一切關聯和後續事情發展都只在渡邊博子和藤井樹(女)兩位女主角身上,但正是藤井樹(男)才讓兩位女主角聯繫到了一起,她們兩人交流的主題也是藤井樹(男)。
故事的發展是由渡邊博子對藤井樹(男)的難以忘情而引起。沒有博子寄出的信,也就沒有她與另一位藤井樹的牽扯,也就幾乎不存在電影後面會被揭露開的真相。但是殘忍的是,她只是這段秘密背後暗淡的註腳。
對於藤井樹(女)來說,出於成全人的善心,為一位深愛前男友的女孩搜腸刮肚地尋求自己對那位男同學的記憶,滿足那個女孩對前男友的思念與好奇,自己只是這段愛情故事裡一個樂於助人又毫不相關的配角。萬萬沒想到,故事快終了,才恍然發現自己是這個故事裡的絕對主角。
當藤井樹回憶自己與另一位藤井樹同班的學生記憶時,我實在是被這個可愛的姑娘深深吸引住了。
同名所帶來種種不可避免的交集、少年同學們的取笑與揶揄、花一樣的年紀與俊俏的臉龐,總讓人忍不住像他倆的同學一樣多想:這兩人之間,終歸有點愛情的曖昧吧?這同樣也是連渡邊博子都忍不住去猜想和嫉妒的事情。
好笑的是,藤井樹姑娘充分展現了一位鋼鐵直女的自我修養,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在姑娘努力扒拉給渡邊博子看的記憶裡,我們也通過她的視角認識了藤井樹少年。
這是個和自己交流甚少的少年,雖然因為同學起鬨的事情爆發了,但很遺憾,姑娘並沒有因此而崇拜上這個少年。
這是個中二的少年。在圖書室工作時,微風陽光窗簾旁看書的少年,並沒有撥動姑娘的心弦,姑娘只覺得這少年怕不是個傻子,借一堆別人不愛借的書,只是為了把自己的名字籤在借書卡上,他覺得這樣顯得很酷。謝謝,真心熱愛這份工作的她覺得這樣真的很傻。姑娘有多愛這份工作,從她成年後的正式工作便可得知。
這是個奇怪的少年。他把腿摔傷了,依然以自己的方式去參加了運動會,當然在別人的眼中,他這樣是在破壞運動會規則,她看到了這一幕,並沒有像我們想像中發現了少年不屈不撓的精神,並深深被其吸引。她想的同樣也是:他在幹什麼,他好奇怪?
明明一段記憶似乎都能成為一個青春期女孩喜歡上一個男孩的理由,但神奇的是,每一次姑娘都並沒有愛上他。
在青春期,每一件事情都可能大過天。在諸多文藝作品中,這件最重要的事情可能就是愛情,當然對於現實生活中的一部分少男少女們也是這樣——愛情是那個年齡永恆的主題。
但對於另一部分少男少女們來說,那個時候的感情就還是懵懂的,學習也好,自尊也好,這些都比沉溺於情情愛愛啥的更真實。顯然藤井樹姑娘屬於這一部分的陣營。
當其他女孩們到自行車棚來談情說愛為情所困時,尷尬跑來的藤井樹姑娘僅僅是為了從藤井樹少年那裡拿回屬於自己的高分英語試卷。姑娘真是畫風突兀,與其他女孩格格不入。
周圍的人誰看這兩人都是一副肯定有什麼的樣子,但姑娘自己明白,兩個人之間比純淨水還純,甚至連友誼都是若有若無。
應該還是有那麼一丁點友誼的吧?姑娘努力回想,曾經有另一個早戀的同學託她問藤井樹(男)的情感狀況,雖然也不知道那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少年專程從山上的坡上衝下來,惡作劇給姑娘戴上一個頭套,想來他對她做紅娘的事情也是有一點點氣。
這算是兩人認識那麼久,唯二一次看到他情緒比較濃烈的時候了。(上一次是揍起鬨的人)
但少年肯定沒有記恨她。畢竟在轉校前,少年還來到她家託她還書,同時問她為什麼休學。到了學校她才明白,那是他來見她的最後一面。當時的她為此而不開心,但這份低落的情緒,我想也不會太過厚重。
她也問過少年,書為什麼要她去還。但她竟對此無一絲多餘的猜測與暗想。要是換做另一位稍微有點別的心思的女孩,一定會把那本書翻開,萬一有什麼秘密藏在裡面呢?她真的對他無一絲旖旎的心思啊。
我甚至一度以為,這部電影的主題是:你愛的少年在你眼裡再怎麼發光,是你的白月光心上霜,在對他沒有任何想法的其他女孩記憶中,可能也僅僅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傻直男罷了。
這樣不好嗎?這樣真的挺好的。雖然我們聽多了為愛生為愛死的部分女孩兒們的故事,我們還是得理解,在現實生活中,不是每一個女孩在任何時刻都是一個戀愛腦。
在《月亮與六便士》中,毛姆構造了斯特裡克蘭德這樣一個男主角,以此來表現他對夢想的不懈追求。但同樣在本書中,毛姆卻對女性展開無差別掃射攻擊:
女人的眼裡只有愛情是天大的事。
在女人眼中,一個男人離開他一定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而不是為了別的事情,比方說夢想啥的。
以女人們對愛情的重視程度來嘲諷女人的短視。有一說一,他的局限性也不小。
重視愛情的女人不一定就短視,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女孩不會隨時隨地遇見男人就立馬墜入愛河。
同樣,也不是只有愛情大過天的女孩才配擁有愛情。
藤井樹同樣讓我想起了日本的另一部文藝作品《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說起來兩部文藝作品還是有相似之處的,都是在故事講述之際,有個主角便已離開了人世。
松子完全是藤井樹姑娘的反面。松子明明是一個有著極強個人能力的女子,但她一生沉淪,她難以在精神上變得獨立,總想把自己的一生託付給某一個男人。哪一個男人需要她,她就光芒萬丈;哪個男人拋棄她,她便覺得自己一文不名。假如她放棄對愛情的虛幻寄託,放棄渴望那一個又一個男人成為她的精神寄託,她的人生絕不會那麼暗淡無光,甚至能五彩斑斕,光耀奪目。
藤井樹這樣一個角色的塑造,讓女性群體形象更飽滿、更真實,而不顯得那麼刻板單薄。
但兩個藤井樹之間的故事並不僅止於此,影片的最後三分鐘,才是這個故事的最高潮部分。當藤井樹在女孩們嘻嘻哈哈地催促下翻開卡片時,一段十幾年前的愛戀如同被冰雪掩埋了很久的櫻花遺骸,留下了真實存在過的痕跡。
原來,在自行車棚裡磨磨蹭蹭對答案到天黑的他,從山坡上向她衝來的他,在圖書館裡裝作看書的他,以及到她家看望的他,都對她懷了那樣一份珍貴的心意。
他的暗戀隱藏得太好,幾乎消匿世間於無形;他的暗戀情隱藏得有點厚,時隔多年依然能讓人看見清晰的痕跡。
羞澀的少年離開了人世間,但他曾經的愛,如同晶瑩剔透的雪封存在雪山一般,會永存於那個女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