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偉力是紐約帕森斯設計學院的研究生,他的畢業設計《世間山水》運用算法將紐約的城市建築轉換成了中國傳統的山水畫卷。
在這個設計中,他從公開的資料庫中下載了相關地理數據,每座山都是紐約真實建築的集合,而山的輪廓完全按照樓房的高度和面積來計算。四幅畫裡有黑白水墨風格和青山綠水風格兩種,都模擬了用色的濃淡變化,但顏色的生成也是依照樓房的高度,經過特殊算法得出的。
這種通過自治系統(autonomous system)生成的作品通常稱為「生成藝術」(Generative Art) 。
紐約曼哈頓的建築
相鄰建築合併
基於樓房的高度和面積計算的山的輪廓
用建築高度生成的顏色
水墨風格
最早的生成藝術可以追溯到擲榖子創造音樂的遊戲,音樂樂譜就是一種數字語言,而通過一種隨機的形式有時能產生意料之外的效果。
隨著計算機的發展,編程代碼式的藝術開始興起,因為對編程基礎要求很高,很多生成藝術的作者還是計算機出身,這些作品的藝術價值也備受爭議。
就像這一組作品中,你可以看到明顯的科技成分,但整體作品中又留有中國畫的格局和技法,並不是那麼抽象或後現代。
我們和石偉力聊了聊創作這件作品的經過和背後的想法,他強調自己是一個設計師,而不是藝術家或技術人員。
Q:你的學習背景是什麼?
本科是在華中科大讀電信,研究生在清華讀計算機,快畢業的時候申請到了這邊讀設計和科學專業。原來是比較喜歡畫畫和藝術方面的,我在清華的時候比較關注的方向是人機互動,關注人與計算機交互的界面和技術。
在微軟實習時,發現做相關的人不是科學家,不是我們這樣的人搞技術的,而是設計師,他們做的互動設計,覺得我也可以做這個,他們用的工具和設計思路我也可以做,就轉過來了。
Q:以前學過畫畫?
我爸爸會畫畫,但我並沒有專業地或系統學過繪畫和書法,都是自學。本科時候自己學素描畫結構,希望畫成結構紮實,色彩有活力,偏向印象派的。現在反過來,我有特別好的媒介,我知道我可以用科技的手段。
Q:覺得到了美國之後這些和中國傳統的東西會更感興趣嗎?
有,不知道跟美國有沒關係,這些年越來越能夠感受到自己還是骨子裡更接近一個中國人,對比一下東方的東西更加有親近感。
Q:最開始做這個的靈感是什麼?
有一次從華盛頓回紐約的時候看到山水的東西,但這邊沒有山水,就算有也不是那樣的山水,有一種落差。突然想其實我可以用程序生成山水,可以做到傳統山水貌似沒有做到的事情,可以把城市的山水畫出來。
Q:你看待傳統的藝術是什麼樣的心態?
其實我挺喜歡的,我讀過不少和山水有關的東西,其中滲透了中國人的自然觀,中國文人在自然和社會之間來來回回的矛盾的心態,他到底想要什麼,捨不得什麼,他怎麼樣通過山水、園林,和諧地和自然和社會相處,這些都是他心中的困惑,試圖用各種形式解決它。山水也是。
山水後面的思辨在現代非常重要,古代人尚且在想人類和自然的衝突,想要去隱居,又無法拋下孔夫子的社會責任,這些都在山水中尋找答案。這些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我們關於自然界的矛盾衝突關係更加激烈。
Q:如何理解科技,它能替代創作嗎?
我可以理解成是我的媒介,就是畫筆。我手邊的工具適合做這些,得心應手,正好它不適合做具象的東西,適合幫你在牆上填個洞,或者是幫你把舞者的動作變成音樂。
技術帶來了很多之前沒有辦法達到的可能性,其實沒有什麼衝突。
Q:參觀者怎麼看?
美國人挺接受的,他們對中國的東西有所了解,會說我在哪看到這個東西。外國的觀者對水墨畫沒有特別的固定的思維定式,覺得這個東西足夠像。
我的老師覺得要模擬自然界的繪畫,要模擬不完美的地方,不像計算機生成的東西。
中國人的感覺還好,會覺得我字寫得一般。
Q:我們會覺得藝術會有些偶然、自然的東西,就像你老師說的,你覺得生成藝術也是一種藝術嗎?
對啊,我們認為是一種藝術,現在的藝術可以去挑戰人們的觀念,習以為常的東西,這不是純理性的東西。
我喜歡的就是儘量可以讓你眼前一亮的東西,比如用另一種方式看你所在的城市。
Q:你有喜歡的設計師或者藝術家嗎?
James Turrell,裝置藝術家,他所有東西都是光,沒有任何實體的東西,用光來塑造。從非常年輕的時候開始實踐,一開始是立方體,四邊形,後來嘗試把空間連進去,和你的感官感覺上是不一致的,他現在在火山坑裡面修一個自己的美術館。
Olafur eliasson,他在泰特美術館裝了一個巨大的太陽,這兩個人做東西的感知最起碼很不一樣,反過來我會覺得這個東西和我喜歡的禪是有相通之處的,一旦意識到了這東西不一樣的時候,意味著你更多使用你的感知了,感知後面是意識,意識後面是思想,從感知到後面看到聽到的東西,給一點不一樣的,想一點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