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甚至在電影《紅河谷》中所描寫的冒險家榮赫鵬帶領大英帝國的軍隊進入西藏的畫面,也是以南星探得的路線作為藍圖。
偽裝,神秘,都是他的代名詞。
1865年冬天,大雪覆蓋喜馬拉雅,一支負重的商隊正馬不停蹄地往前趕路。
一個叫南星的朝聖男子,悄悄潛藏在隊伍之中。
他從印度來,要到拉薩去。
為了測量拉薩的準確位置,他只得用步行的方法,計算路線的裡程,繪製出通往拉薩的地圖。
除了測量,他還有任務:儘可能刺探西藏的政治、經濟、文化、宗教、交通、水文等一切資訊。
刺探?這個詞是有點奇怪。
當時的拉薩對外國人戒備森嚴,未經獲準,不允許任何人入內。
外來者被當眾打死的畫面也時常出現。
這趟旅程充滿危險與恐懼。
但刺探這個詞沒用錯,因為這個男人一旦暴露,必死無疑。
他不是一個虔誠的僧人,而是,一個間諜。
朝聖的僧人只是他的偽裝。
他的法輪沒有禱文,他的念珠串只有百顆,他的每一步都是31寸半。但人們忽略了這些奇怪的細節,只當他是個苦行的僧侶。
南星之所以要偽裝,刺探,是因為帝國列強的觸角在不斷延伸。
1833年,英國完全控制印度,與此同時,沙俄勢力不斷滲透到中亞。神秘的西藏成了列強爭相覬覦的領域。
只是橫亙的高山與戈壁,讓西方世界對於西藏的了解,停留在過往商人的隻言片語裡。
這個時候,一份西藏地圖對他們來說格外重要。
當時的印度人可以自由出入西藏,而白人不行。於是英國皇家地理學會的專家喬治·蒙哥馬利在喜馬拉雅山腳下找到了當時33歲的南星。
那時,他還只是個小學老師,因為家族曾在西藏做過買賣,南星懂藏文。喬治·蒙哥馬利的直覺告訴他,南星骨子裡堅決果敢,是個能成大事的人。
喬治·蒙哥馬利
就這樣,1863年南星被送到德拉杜罕的印度測量總部學習測量術。他學習使用六分儀與羅盤,用來確定星辰的位置。
但更多的時候,則是不停地走路。他要在無盡的重複中將步幅控制在每一步31寸半,不得有一丁點偏差。
他的百顆佛珠也有學問。不同於普通僧人的108顆念珠,100顆念珠串方便他記錄步伐。沒有經文的法輪裡藏著細長的紙卷,方便記錄他的所見所聞。
一開始,南星曾經企圖偽裝成馬販從尼泊爾進入,卻被識破以失敗告終。
為了準確使用腳步丈量路線,面對商人乘船的邀約,他也只能拒絕。
這次,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進了西藏禁地,眼看著就要靠近日喀則了,盤纏又用光了。
這一路上,南星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於是他決定喬裝成僧侶入藏。
沒錢了,南星就靠教沿途的商販如何記帳來換取糧食。
西天取經還要九九八十一難,南星想要探尋西藏各方文化自然也沒那麼容易。到達塔世宏波寺(日喀則的一個寺廟)之後南星才明白,一切都沒有想像中的簡單。
無邊無際的荒野,南星如果一不留神,隨時可能喪生。
嚴重的高原反應讓他胸悶氣短,苦不堪言。更要命的是,他竟收到了班禪喇嘛的召見。
南星早就聽說班禪喇嘛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會面時,南星還必須給他獻上哈達並回答三個問題:「你的國王好嗎?你的國家繁榮嗎?你的身體健康嗎?」如何躲得過這樣一雙眼睛,這是個問題。
進入大殿,南星看到坐在高位的喇嘛鬆了一大口氣。這位班禪喇嘛不過是個11歲的男童,根本沒有看穿人心的本領,更沒有興趣了解南星的來龍去脈。南星算是逃過一劫。
一路上,他趁著同伴入睡時將溫度計插入沸水中,通過沸點計算所在海拔。還好幾次遇到土匪猛烈的攻擊,情急之下他被迫騎馬逃命,剩下了一段未檢測的路程。
在離開故鄉印度一年以後,聖城拉薩終於在南星面前展開。
這一路,他至少走了一百萬步。每一步都走得謹慎、沉重。剛到拉薩不久,他就再次受到了達賴喇嘛的召見。上次是11歲的男童,這次又會是誰?
恐懼、慌張、夜不能寐,南星擔心這次真的會被拆穿。所幸他的擔心顯得多餘,這次的達賴喇嘛只比之前的班禪喇嘛大了兩歲,且照樣對南星不過多追問,他再一次虎口脫險。
雖兩次都幸運逃過,南星深知,好運不會永遠相伴,意外很有可能先於明天到來。他變得更加警覺,甚少出入公眾場合。
九個月的仔細勘探,南星全方位了解了西藏的風土人情。1866年10月,商隊要離開西藏,南星也要再次踏上喜馬拉雅,從世界屋脊回到他那位於印度北部山腳下的家。
經過長途跋涉,南星走了兩百五十萬步,回到了印度德拉杜罕總部,為他的導師蒙哥馬利上尉獻上一份完美的成績單。
蒙哥馬利隱藏著南星的間諜身份,將南星一路上的細節告訴了當時的皇家地理學會會長。
皇家地理學會以非常原始的技術繪製出整個西藏西南部的地圖,一改此前西方世界對西藏一無所知的處境。
許多年後,人們通過科技證實了拉薩的位置,才發現南星的地圖精確到緯度半度之內。
今天仍在使用的印度總部地圖,仍然以南星獲得的許多資訊作為基礎。
甚至在電影《紅河谷》中所描寫的冒險家榮赫鵬帶領大英帝國的軍隊進入西藏的畫面,也是以南星探得的路線作為藍圖。
電影《紅河谷》的背景是20世紀初的中國西藏。
在南星之前,西藏這片神秘的地域對於西方世界就是一個謎,拉薩就更無從談起。而在這之後,南星將再度前往西藏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
南星不只這一個,有些一去不返,有些卻成為了和南星一樣的人物。
有人說,南星是帝國主義的幫兇,卻是英國殖民者的英雄。他用雙腳丈量土地,撕破了西藏那層神秘的面紗,卻也在高寒與惶恐中摧毀了自己的身體。這位史上最苦逼的間諜,在收到皇家地理學會授予的金質獎章與一小筆退休金之後,潦倒而死,年僅53歲。
這段隱匿的過往,這條通往西藏的傳奇之路,逐漸被世人所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