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大象數量急劇下滑的悲劇中,中國扮演著不乾淨的角色。中國政府堅決了保護大象、杜絕非法象牙交易的信心,但市場依然客觀存在。象牙的潔白、「吉祥」和「佛光」背後,是血腥殘忍的殺戮。為了獲得象牙,偷獵者往往搗爛大象的整個頭顱,任由大象屍體在荒野中腐朽...這種原罪世人皆知。中國部分宗教信徒、部分富裕階層和官僚階層需要在深夜舔舐自己的良知。《衛報》罕見採用中文報導形式,想讓更多中國人知道,全世界大象的命運究竟因為中國人發生了什麼。
----以下為《衛報》相關中文稿件-------
英國《衛報》系列報導|拯救非洲大象:你能想像它們在這個地球上徹底滅絕嗎?
作者:Harriet Sherwood 《衛報》記者 曾任耶路撒冷駐地記者。
肯亞北部的桑布魯國家保護區,當炙熱的陽光已經軟化成輕柔的夜光時,我跟著大衛·達巴倫鑽進一輛吉普車,去尋找大象。
我們一邊駛過熱帶草原,達巴倫一邊給我指出草原上生活的大象族群以及其中的個體。「這一群叫蝴蝶;這一群叫風暴;這是香料,」他說道。我們要找的是香料族群的雌性族長「肉桂」。正說著,她就突然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她大約50歲的年紀,體型龐大,生來就沒有長著珍貴的象牙。跟在她身邊還有小象哈比巴。2011年,這隻小象的母親被盜獵者殺害,它和它的七個兄弟姐妹此後就成了孤兒。之後他們被肉桂和香料族群收養。
達巴倫說他可以認出大約四百到五百隻大象並叫出他們的名字。在吉普車裡,他一直不斷地叫著一連串的名字。「那是喬納森,」他朝著五十米開外一頭屁股正衝著我們的大象說。他是怎麼區分這些大象的?「看耳朵:缺口啊,孔洞啊,裂痕啊。看象牙:有些短一點,有些長一點,有些是彎曲的,有些是筆直的。看顏色:有些皮膚帶有粉色,有些膚色較淺,有些膚色較深。但是也要看臉。他們的臉跟我們的臉一樣,每一隻都不同。」他接著補充說,區分不同大象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特徵。「當你花些時間和大象呆在一起的時候,你會明白他們都有不同的個性。他們可以給你留下不同的印象。我對大象的理解或許比我對人的理解還要深刻。」
達巴倫的一個同事後來告訴我,這種認知和尊重是相互的。「大象相信他,就會到他身邊來,」她說。的確,有一天晚上我們的吉普車熄火之後,我們的車旁圍繞著十多隻大象。他們拱著車身,把鼻子伸到車胎下面找草吃。當我們與他們目光相對時,他們的眼睛會緩緩地眨動。真是一個神奇的時刻。
我們等象群離開之後,才熄著大燈在黑暗中行駛起來。達巴倫駕駛吉普車穿過荊棘,越過溝壑,引導他的除了正在攀升的月亮,還有他對這裡地形的熟悉。說到這裡,我該給大家介紹下達巴倫了。
達巴倫今年36歲,在拯救大象組織工作16年了。在加入拯救大象組織之前的20年中,他一直居住在桑布魯以北200公裡的瑪薩比特村,與大象和其他野生動物朝夕相處。他告訴我,當他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那裡還有好多好多大象,但是盜獵毀了他們。」
他上下學路上或者為父親放牛放羊時常常會遇到各種動物。「我們經常會被大象追趕。起初我們十分害怕,後來就慢慢成了遊戲,」他回憶說。「我從小在他們身邊長大。野生動物是我們的一部分,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
上完高中後,他追隨兄長的足跡加入了位於桑布魯的肯亞野生動物服務機構。有一天,達巴倫看到一輛車身印著拯救大象組織徽標的吉普車。好奇的達巴倫發現這個組織是專門研究大象的——研究它們的生活,也研究它們的死亡。
「我問他們能否成為他們的實習生。當時他們只有兩支帳篷和一輛汽車,別的什麼也沒有。我跟他們一起待了兩個月,然後變成了四個月,然後又變成一年,最後他們不讓我走了。」他接著說,如今「我覺得我很可能這輩子就幹這個了。」
達巴倫在拯救大象組織的這些年中,帳篷逐漸變成了一片簡易的生態辦公室,有用來會客和就餐的公共區域,也有可以小憩的木屋。起初的一輛車變成了一個舊吉普車車隊外加一架用於在空中巡查肯亞北部廣袤的草原和山區的賽斯納185型飛機。實習生達巴倫不僅升職成了野外行動主管,更成為了一位健談的桑布魯大象大使。
回到研究站,他詳細解釋了他對於大象的熱愛。「我從它們身上學到了很多。它們對於彼此的愛與同情心。人類的愛是有很強條件性的,但大象的愛是無條件的。它們彼此十分親密,真切地關心彼此——在很多方面都強於人類。即便只是短暫分開,家庭成員在見到彼此時也會表現得激動和興奮,就好像它們在說,『天啊,你這幾天去哪兒了?』大象是聰明智慧的生物。它們可以走遠路卻仍然清晰地記得走過的路線和安全的庇護所。它們還會集體哀弔死去的同伴。它們是生態系統關鍵的環節,是一種具有代表性的物種。你能想像它們在這個地球上徹底滅絕嗎?」
節節敗退
兩到三年前,有一件事曾經看起來真的可能會成為現實:未來肯亞的學生們或許只能從書本中以及集體記憶中了解大象。「我們都陷入了絕望,」資深動物學家、拯救大象組織創始人伊恩·道格拉斯-漢密爾頓表示。「我們當時就要輸掉這場戰鬥。」
2014年3月30日日落之前,一陣急促的槍聲打破了草原的寧靜。巡邏隊長緊接著打來了電話。他傳來了這樣的消息:盜獵者正在朝大象射擊,趕快增援。
達巴倫和同事們急忙趕到拯救大象組織在桑布魯的研究營地。消息在野生動物保護人士網絡中迅速傳開,巡邏隊員和當地社區的反盜獵人士聚集起來,準備提供支援。他們當中就有克裡斯·賴迪斯莫,他受過軍事訓練,是拯救大象組織的安全協調官員。
賴迪斯莫與其他六人帶上G3自動步槍往南邊進發。他們知道如果開車前往,盜獵者肯定會有所察覺,因此他們將吉普車停在土路上,悄悄地步行前進,時不時停下來聽一聽動靜。
「巡邏隊員在草叢中匍匐,緩緩前進,忽然停下不動,再向前邁一步,再停下。這是一個捉迷藏的遊戲——何況現在天越來越黑了,」達巴倫說。兩組身攜重裝的人馬,一群危在旦夕的大象,還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危機四伏。
盜獵者成功地將一隻體型碩大、長著珍貴長牙的雄性大象與其他雌性隔離開。當雌象驚慌逃離之後,又響起了六聲槍響。「巡邏隊可以聽見雄象發出死前的悲鳴,這是一種很大的悶響。然後他們發現了他。他還站在那裡,但是已經快不行了,」達巴倫說。
賴迪斯莫用夜視望遠鏡看到血液從大象頭上和身上的槍傷處流出來。「他渾身是血,」他說。
盜獵者和巡邏隊清楚地意識到彼此的存在,並且知道一場槍戰一觸即發,只是不清楚對方具體的位置。夜就在這種充滿危險的警覺氣氛中越來越深。「這些夥計就在黑夜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不開手電,什麼都不幹,」 達巴倫說。「晚上外面很危險。突然有一位巡邏隊員被蠍子蜇了,他叫出聲來。盜獵者這次真走運。」在騷動和黑暗中,壞人成功逃離。
這時,身中16槍的三十歲的大象Koitelel已經死亡。巡邏隊員小心地摘掉了他的象牙保存好,並將他的屍體留給了鬣狗們。
如今,兩年過去了,Koitelel已經曬得發白的頭顱和骨頭仍然散落在荊棘叢中,鮮活地提醒著我們,這場蔓延全非洲的獵象狂潮正在威脅大象的生存。
象牙衝突
在整個非洲大陸,大象盜獵已經發展為產業化的活動。根據今天發布的一項令人震驚的研究結論,草原大象的種群數量在2007年到2014年之間減少了30%。草原上大約還生活著40萬頭大象,而這一數字正在以每年8%的速度減少。伏爾坎的大象種群普查,在兩年多的時間裡通過高空飛行清點平原上大象頭數的方式收集了詳細的數據。已經死亡的大象也計算在內。「屍體率」超過8%表明盜獵活動已經達到了足以使大象種群數量減少的程度。在莫三比克和安哥拉,這一數字已經超過了30%。在大象種群本就不多的喀麥隆,這一數字高達83%。
其他研究也已經得出了類似的嚴峻結論。2014年的一項科學研究估計,2010年到2012年間,大約有10萬頭大象因象牙被殺。在一些國家,這種屠殺已經發展到滅絕族群的地步。同為大象重要棲息地的莫三比克和坦尚尼亞,短短五年內就各自失去了53%和60%的大象。
非洲剩餘的大象都是森林象種,本身就更難以計數。大象族群普查項目經理詹姆斯·多伊奇表示,森林中大約還生活著6.5萬頭大象。本周發表的另一項研究發現,大象是繁育速度最慢的哺乳動物。即便盜獵活動明天就徹底停止,森林象種要想恢復到2002年的數量也仍然需要90年時間。
「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盜獵活動的存在,」參與了族群現狀報告研究的拯救大象組織戰略顧問克裡斯·圖勒斯在他的家中,一邊喝著茶、吃著自製小點心,一邊說道。他的家位於桑布魯以南十分鐘飛行距離的波拉那,從那裡能夠俯瞰波拉那的私人保護區。
與鑽石和其他寶石一樣,象牙是非洲自然資源衝突的核心;這是一場由有組織犯罪集團發起,受到非法盜獵、走私和貿易的巨額利潤驅動的戰爭。
衝突之初,對於象牙的需求主要來自歐洲、美國和日本,這股熱潮所引發的屠殺導致非洲大象種群數量從1979年保守估計的130萬頭在十年內減少了一半。每年有大約700噸非法象牙——相當於大約7萬頭大象的象牙——離開非洲,絕大多數被運往中國,經過加工後重新出口到其他地方。
1989年的《瀕危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禁止一切象牙貿易,象牙屠殺活動在接下來的15到20年中暫時銷聲匿跡。大象種群表現出初期的恢復跡象。
但是十年前,殺戮捲土重來,背後則是來自中國的不斷上升的需求。隨著中國經濟的繁榮,人們的腰包漸鼓,對於象牙的需求也逐漸增加。如今有大約70%的非法象牙產品最終銷往了中國;象牙價格也在2012年到2014年間翻了三倍,達到每公斤2200美元的頂峰。
在一些國家,屠殺已經接近毀滅的程度。同是大象重要棲息地的莫三比克和坦尚尼亞在五年內分別失去了53%和60%的大象。在剛果民主共和國,大象種群幾近被徹底消滅。中非共和國幾乎失去了全部草原大象。蘇丹、辛巴威和加彭也經歷了大範圍的屠殺。去年,全非洲大約有2萬頭大象因象牙而喪生——這一數字已經超過了新生大象的數量。在大象另一個主要聚居地亞洲,據估算倖存的大象僅剩不到5萬頭,在過去一百年中減少了一半。這場保護陸地上體型最大的動物的戰役還遠沒有成功。
不過肯亞已經取得了一些進展。Koitelele是過去兩年中桑布魯以及周邊地區已知最後一隻死於盜獵者之手的大象,保護人士希望他們的行動已經推動了一種變革。「我們齊心協力,希望再無殺戮,」賴迪斯莫表示。道格拉斯-漢密爾頓認為:「在肯亞,我們又重新樂觀起來。我們已經穿越了風暴眼——但是對於整個非洲來說就未必如此了。」
在圖勒斯看來:「盜獵仍然是一個現實的問題,但(在肯亞)情況已經得到了控制。大家對盜獵是零容忍的,但是盜獵不再是導致大象種群數量降低的原因。這並不是說我們已經贏得了這場戰鬥的勝利——威脅還是真實存在的——但是程度已經不如幾年之前了。」
他還補充說,雖然大象盜獵在肯亞有所緩解,但該國仍然是從非洲到亞洲的象牙走私路線上的重要環節。「一些規模最大的走私網絡都在肯亞設點。蒙巴薩(港口)是象牙重要的中轉站,特別是對來自坦尚尼亞的象牙來說。」
過去兩年中盜獵之所以在肯亞得到了控制,還有幾個相互關聯的原因。一個關鍵因素是中國象牙原材料價格的快速下降,這一方面是因為2014年9月中美兩國元首籤訂協議承諾結束象牙貿易,另一方面是因為中國經濟放緩。每公斤象牙價格已經從2200美元下降到1000美元——儘管如此,圖勒斯認為,象牙價格仍然處於「五年前會令我們震驚害怕的水平」,並且「還需要進一步下降才能遏制供給端的盜獵行為」。
不管怎樣,區域性的變化已經十分顯著。肯亞政府表現出打擊盜獵者、嚴格執法的政治意願。今年四月,肯亞總統烏胡魯·肯雅塔在一場儀式上點燃了超過100噸極其珍貴的象牙;今年七月,盜獵團夥領導人費塞爾·默罕默德·阿里被判處20年徒刑,並處罰金20萬美元。公眾對於象牙貿易的反對日益高漲,保護人士與當地社區之間的合作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大衛·達巴倫認為,最後一點十分重要。他說,說服遊牧族裔和當地農民保護生態對他們有好處是需要時間的。附近的納蘇魯多年前盜獵活動猖獗,保護人士花了一年時間說服四個部族的長老一起坐下來同意在他們的土地上建立保護區。「這需要在樹下坐上一天又一天——人們不斷地講話、嘶喊甚至爭鬥——直到理智最終獲勝,」達巴倫表示。
自從2011年納蘇魯保護區成立,大規模大象獵殺已經停止,安全狀況有所改善,部族內部衝突已經大大緩和。保護人士僱傭數位當地百姓作為巡邏隊員、哨兵或者司機。他們還開發了能夠預報大象接近的預警軟體,幫助農民保護莊家。拯救大象組織為納蘇魯和其他保護區的孩子提供了獎學金計劃,並設立了移動教育小組,通過上課和實地考察等形式教會孩子們人與大象如何和諧共存。
有一天清早,克裡斯·賴迪斯莫身著軍隊制服和沙漠靴,開車帶我來到了納蘇魯保護區的連巴拉村。這裡有21位村民住在簡陋的茅屋裡,養著39隻山羊。這裡沒有電和自來水,但是3G手機信號滿格。「如果他們看到任何可疑跡象,他們就會打電話告訴我,」賴迪斯莫表示。「我們建立了深厚的聯繫。」
我在這裡的最後一天,終於乘坐飛機上了一次天。這是一架屬於拯救大象組織的四座賽斯納飛機。伊恩·道格拉斯-漢密爾頓坐上包裹著格子呢布的駕駛座,向可能正在天空中飛行的其他飛行員報出本機的呼號:「five yankee sierra tango echo」。不到一分鐘之後,我們就飛到了桑布魯和附近野牛泉保護區的上空,俯瞰草原尋找大象。
拯救大象組織用飛機監控並追蹤大象,作為地面行動的補充。在桑布魯,拯救大象組織對60隻大象進行了麻醉——通常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辦到的——並給他們安裝了帶有GPS設備的項圈,確保可以對這些肯亞北部的大象實施密切監控。信號經太空中的衛星發送至拯救大象組織的研究營地,提供定期更新的大象位置信息,並通過App推送至組織工作人員的手機和平板電腦。
但是道格拉斯-漢密爾頓意外地把他的手機落在了地面上,因此我們只能在空中「信馬由韁」,全靠肉眼尋找大象。他指給我看附近的一片區域,當地一個遊牧部族為了保證大象可以自由活動,專門從這片土地上撤出。「這種妥協在人與大象之間是必須的,」他說。我們發現了一群大象,道格拉斯-漢密爾頓立即做出了一個令人反胃的翻轉動作,以便近距離觀察。他想知道這群大象在什麼位置,共有多少只,屬於哪一個家族,距離水源地、牲畜和居民有多遠。
今年已經74歲的道格拉斯-漢密爾頓一生都獻給了大象。他的父親大衛·道格拉斯-漢密爾頓勳爵是一名飛行中隊隊長,在伊恩很小的時候就在戰爭中陣亡;母親普魯奈拉·斯塔克是女性健康與美容聯盟的領導者。他在牛津學習動物學後就遷至坦尚尼亞,後來又來到肯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他開始在空中調查非洲大象族群狀況,並揭露了盜獵的驚人規模。他在1993年發起建立了拯救大象組織。
「我的整個職業生涯一直關注大象。但還是要深入地關注政治、社區問題以及人類福利——因為人類才是決定大象未來的最重要因素,」他說。確保大象的長遠發展並保護他們生存的環境意味著推動人與大象的和諧共存——隨著各大洲人口數量指數增長,預計2050年會比現在翻一番,增至25億,這一點就顯得越來越重要。
他的戰友圖勒斯也為我解釋了非洲國家人口增長和經濟發展與這一地區野生動物保護之間的關係。他說,作為環保人士,「我們或許必須降低我們的目標。問題不僅僅在於增長的人口,還在於隨著經濟的發展,這些人的足跡不斷增多。我們的腦子裡全是盜獵,但是洲際鐵路、公路和管道規劃的影響同樣很大。
「期待大象可以自由無阻地馳騁在廣闊的平原上或許有些不現實。我們必須接受基礎設施建設所帶來的一些損失,並且相應地選擇我們要解決的問題。」
但他同時也表示,拯救大象的任務是必須完成的。「他們是地球自然遺產的一部分。如果你從沒有見過大象,突然有一天遇見一隻,你一定會覺得大象是一種令人驚奇的生物,就像恐龍一樣。他們是我們洞察自身過去的一扇窗。但他們也可以讓人變得謙恭;他們讓我們意識到,或許我們並非宇宙的主宰。」
塞斯納飛機在草原上空盤旋,俯瞰草原上奇特複雜的生態系統,我的確感到了自身的渺小:在自然的博大神奇面前,我只是毫不重要的滄海一粟。地面上生活著大象、獅子、長頸鹿、非洲獵豹、斑馬、鱷魚、鬣狗、狒狒、黑斑羚以及其他十多種令人嘆為觀止的生物,他們中的許多都由於人類的行為和欲求而受到威脅。
在飛回野牛泉簡易飛機跑道的途中,道格拉斯-漢密爾頓提醒我不要誇大事實,而是要積極地收集並分析數據。「大象是堅韌而狡猾的動物,他們生存能力和適應能力都很強。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壓力和危險,但我並不認為大象會在一代人的時間裡滅絕。更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是,他們會遠離目前的活動地區。」
但他也補充說,大象面臨的威脅只是一場更大的災難的一部分,而要避免這場災難愈演愈烈,離不開「各類行為主體和積極人士的通力合作——無論是當地居民、科學家、公民團體、企業、政界、部隊。極度不負責任的人類行為導致環境退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如果放任我們自己沿著這個路子走下去,三十億年的進化可能會在我們手中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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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衛報》系列報導| 保護大象:叫停合法象牙貿易遠遠不夠
丹尼爾·斯泰爾斯,獨立顧問,研究全球象牙市場已超過15年
翻譯:金豔/chinadialogue)
目前看來,一個不可避免的趨勢是幾乎所有合法象牙交易市場最終都將關閉。這是一個由多家動物權利及福利組織共同提出的大象保護首選方案,其目的就是阻止大象偷獵行為。這些組織認為,象牙合法貿易會為非法交易提供掩護,並刺激象牙需求。
支持該計劃的人認為,廢除合法貿易,需求就會下降。禁止一切象牙銷售有兩大益處,一是方便執法,二是可以避免消費者買到非法產品。現在,認同這一觀點的人越來越多。今年9月,世界自然保護聯盟通過一項提議,建議全球所有國家關閉自己的國內象牙市場。幾星期後的10月,《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第17屆締約方會議召開,會上也通過了類似的提案。
動物福利支持者相信,象牙貿易合法化會成為非法象牙合法化的幌子。「很可惜,那些允許象牙合法買賣的國家忽略了合法市場對大象數量以及當地社區造成的風險,他們給非法象牙披上合法的外衣創造了機會。」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IFAW)亞洲區主管格雷斯·戈加布裡埃說。
很顯然,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即將卸任的美國總統巴拉克·歐巴馬也認同國際野生生物保護學會和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長期以來的觀點,認為合法貿易會催生非法買賣。兩人分別於去年宣布將在本國法律允許範圍內禁止象牙銷售。大部分歐盟國家也正在進一步限制象牙貿易。除了少數國家之外,非洲多數國家都已頒布象牙貿易禁令,而大多數亞洲國家也已禁止象牙貿易。
在不久的將來,很有可能所有主要的象牙消費國都會頒布國內象牙貿易禁令。那麼,這些禁令就能解決大象盜獵的問題嗎?答案或許是否定的。
正如野生動植物貿易監測組織——野生動植物貿易調查委員會(Traffic)的象牙專家湯姆·米利肯所說:「再好的法律也抵不過執法不力、腐敗猖獗、管理低效。」
2015年,我主持開展了一項研究,調查推動東亞地區象牙需求量上漲的因素。我們發現,2009年-2014年大象偷獵現象達到頂峰的時期,每年約有200噸非法象牙走私進入中國香港。我們估計,每年走私的象牙中僅10噸加工成象牙產品以滿足消費者的需求,剩餘的190噸則很有可能被投機商囤積了起來,以期未來借象牙價格持續走高大賺一筆。
研究估計,中國合法象牙市場每年銷售量為3.5噸,來源為其2008年經《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許可在南非購得的象牙。而中國消費者每年購買的象牙總量為13.5噸。也就是說,按重量計算,2009年-2014年間中國市場上銷售的象牙中四分之三為非法象牙。
如果按商品件數而非重量計算,那麼中國市場上銷售的象牙商品中有超過90%都不合法,原因在於合法渠道生產的象牙產品在體積上遠大於非法產品,非法加工的象牙產品大多是重量更小的珠寶和飾品。
中國的非法象牙交易市場吸收了非洲約70%的偷獵象牙,那麼除了關閉非法象牙市場之外,是否還有其他辦法呢?關閉合法市場僅能減少中國10%的象牙消費,而消費者購買的非法象牙比例將從90%上升至100%。那些提倡關閉國內合法象牙市場的非政府組織是否已經為關閉這一規模更龐大的黑市制定了計劃?
去年4月,我曾在肯亞焚毀105噸非法象牙的現場向停止象牙(Stop Ivory)組織負責人亞歷山大·羅茲提出了這個問題,該組織是國際野生生物保護學會和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的重要合作夥伴。他說:「是的,這確實值得思考。」
研究發現,中國等地的非法象牙主要以僅對會員開放的聊天室和社交媒體網站為渠道進行銷售,因此很難監控。
雖然全面禁止國際國內合法象牙貿易的目標已經指日可待,但現在揮舞勝利的旗幟還為時過早。如今,非法獵殺大象成為獲取象牙的唯一途徑,而象牙也仍然不會從龐大的黑市上銷聲匿跡。
如果導致偷獵的原因是投機者囤積象牙,而非消費者對象牙的需求過於旺盛,那麼,除了關閉合法象牙市場之外,我們還必須有另一套完善的方案來應對這個不容忽視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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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衛報》系列報導| 事實上,大象已經瀕臨滅絕
作者:卡爾·馬蒂森
翻譯: Estelle/中外對話/chinadialogue
目前全球大象種群處境危急。卡爾·馬蒂森 就將向我們解釋,為何大象即將迎來前所未有的生死攸關時刻。
大象的演化歷史
作為陸地上體積最大的野生動物,聲音如雷、體重可達六噸的大象可謂是生物演化史上的一個奇蹟。除了它們那有著10萬塊肌肉的靈活無比的鼻子,和能幫助它們驅走熱量的特大號耳朵之外,大象族群還有著複雜的母系社會結構,它們甚至還會在同伴逝去之後慟哭哀痛。而大象的另外一個特徵就是長長的象牙,這本來應該是它們保護自己的防衛武器,然而卻最終成為了族群瀕危的導火索。
相比於其他子類,非洲象和亞洲象與遠古時代的長毛猛獁象關係更近。據說,大象的耳朵算是分辨其地理種族的一個標記。亞洲象的耳朵一般較小,與印度半島形狀相似;而非洲象的耳朵較大,形似整個非洲大陸的樣子。
它們的棲息地在哪裡?亞洲象的棲息地曾經由波斯(今伊朗)海岸經印度和東南亞向東一直延伸至中國大陸腹地。而在非洲,大象的足跡則北至地中海沿岸,南到好望角一帶。大象主要棲息於熱帶草原地帶。然而無論是撒哈拉、納米比亞沙漠,還是盧安達和婆羅洲的熱帶雨林,許多其他地形中也依然可以見到大象的蹤跡。如今大象的活動範圍已經開始縮減,在中東、印度尼西亞爪哇島、北非以及中國大部分地區,大象已經幾近滅絕。幾乎所有地方,可供這些龐大的野生動物生存的棲息地都在不斷縮小。
如今世界現存的大象總數有多少?
據粗略估計,1800年時僅非洲一地的大象總數就有2600萬頭。但是在經過了多年的盜獵和棲息地破壞之後,現存的大象數量與200多年前相比,已經顯得微不足道。
據估算,目前亞洲現存大象數量不足5萬頭,其中超過一半左右都在印度。還有一小部分,也就是幾百到幾千頭,則堅守在東南亞各國以及喜馬拉雅山脈附近。
非洲象的總數比亞洲象多,但是目前距離族群滅絕也是又近了一步。目前非洲現存大象數量不足50萬頭,主要集中在非洲南部國家。在非洲西部以及森林密集中心區域,大象的處境尤其堪憂。
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大象瀕臨滅絕?
過去幾千年來,象牙製品一直備受追捧,而這也是導致大象被獵殺的主要原因。公元前1323年,古埃及法老圖坦卡蒙(Tutankhamun)據說就是頭枕象牙下葬的。而在臨近的敘利亞,象牙獵取導致當地大象在公元前500年就已經基本滅絕。
槍枝的發明更是增加了大象滅絕的壓力。大型動物狩獵在19世紀的殖民者中風靡一時,非洲大陸的各種野生動物都難逃這一厄運。在亞洲犯罪團夥資助下,再加上非洲衝突引進的各種武裝設備,讓倖存下來的這些為數不多的種群再度面臨當地獵戶和現代盜獵團夥的威脅。
有些專家認為,大肆屠殺大象的目的不是為了商品貿易,而是為了土地。隨著全球人口不斷膨脹,對空間的需求也日益上升。通過盜獵,很容易便將大象從原有棲息地上驅逐了出去,為後續的開發提供了充足空間。這種情況在西非地區尤其常見,當地大象數量的下降狀況尤其嚴峻。到2050年,現有大象棲息地中有63%都將被人類侵佔。
在土地爭奪更為激烈的亞洲農村地區,人象之間的衝突更加明顯。象群的一次夜間覓食足以毀掉多個小型農戶一年的糧食收成。人類生存也同樣處於危險之中。在印度,受到驚嚇或暴怒的大象每年會造成至少400人死亡。面對這樣的情況,人類選擇了報復。野生動物主管部門通常會獵殺這些問題大象。而在印度尼西亞,油棕櫚種植戶每年都會毒死幾十頭大象。
起底「象群大屠殺」
二戰過後,非洲國家逐漸擺脫了殖民統治,然而大規模盜獵行為卻也開始逐漸抬頭。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英國動物學家伊恩·道格拉斯·漢密爾頓(Ian Douglas Hamilton)為了清點大象數量,曾乘坐輕型飛機橫跨撒哈拉以南非洲各國,從而讓這場著名的「象群大屠殺」大白天下。據他估算,上世紀八十年代非洲象的數量已經從100萬頭下降到了40萬頭。
若沒有漢密爾頓(Hamilton)不顧危險而從事的這項工作,各國政府也不會最終共同決定,從1989年起全面禁止國際象牙貿易。得益於此,1989年到2008年間,全球象群數量出現了短暫的回升。然而,在犯罪團夥象牙貿易滲透、亞洲市場需求高漲以及政府機關腐敗滋生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之下,盜獵行為再度猖獗起來,而由此帶來的影響也是毀滅性的。
象牙貿易每年會導致多少大象喪生?
去年一年就有2萬頭非洲象因為象牙貿易喪生,數量甚至超過了當年非洲象的出生總量。而中國的財富膨脹更是助長了象牙貿易的氣焰,我們在有生之年甚至可能看到野生大象的徹底滅絕。
可以說,大象如今面臨的種群危機是前所未有的。無論是殖民地時期的工業掠奪,還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亞非獨立運動帶來的盜獵肆虐,都未曾讓大象像如今這樣面臨如此巨大的生存危機。
儘管有全球貿易禁令(參見《聯合國瀕臨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華盛頓公約》)的約束,非法象牙貿易依然出現了井噴。有人認為,為了在全球經濟衰退中隱匿資金,應該有不少投資人購買了大量的非法象牙製品並儲存在了秘密倉庫之中。通過賄賂當地官員,犯罪團夥將大批的非法象牙製品從港口運送到中國、雲南、馬來西亞和泰國的非法加工廠和市場中。僅2011年查沒的非法象牙製品總量就高達23噸,相當於獵殺了2500頭大象。然而,這也只是未經幹擾的統計總數中的一部分。
我們該如何處理這些象牙庫存?
包括納米比亞、辛巴威、南非和波札那在內的多個非洲國家表示,其國內的象牙庫存正在逐年增長,來源既有盜獵罰沒也有自然死亡,國際社會應當允許他們對這些庫存進行銷售,以換取資金開展大象保護工作。
其實, 1999年和2008年曾分別進行過兩次類似的庫存銷售。但是,有人指責這樣的做法刺激了市場需求,可這一說法也遭到一部分人的質疑。而辛巴威和納米比亞也提出要再次銷售庫存象牙。該提議將在今年9月召開的《華盛頓公約》(CITES)三年一度的大會上進行討論。也有很多國家出於象徵性或實際性原因選擇直接對象牙製品庫存進行了焚燒。
銷售象牙是否合法?
在很多國家,象牙銷售依然是合法的。當然,商品來源通常是罰沒庫存,或國際禁令出臺之前被殺死的大象,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把這些古董銷售出去。《華盛頓公約》(CITES)對此表示擔憂,認為中國、日本、緬甸和越南等國未經規範的國內市場可能會允許新鮮獵殺的象牙製品混入合法庫存,從而間接加劇非法盜獵危機。
為了阻止這場災難,我們能做些什麼?
1)保護棲息地
保護亞洲象的關鍵還在於土地和棲息地保護。亞洲的確存在大象盜獵行為,但是其危害卻比不上土地破壞。與那些非洲遠親不同,亞洲象中只有雄象才有象牙。大象保護工作主要就是要打擊那些合法或非法侵佔土地、採伐、修路和其他土地開發行為。當然,一些創新手段也能派上用場。比如印度的茶葉種植區就利用短訊服務(Short Message Service,簡稱SMS)預警系統來保證大象和人類可以安全和平共處。
2)減少需求
非洲的盜獵象牙製品絕大多數都流入了亞洲市場,所以保護大象的關鍵就在於徹底消除現有的象牙市場需求。日本就是最好的例子。日本曾是全球最大的象牙製品市場之一,而從本世紀初開始,其在象牙市場上所佔份額已經微乎其微。
而在中國,國內外名人參與的環保廣告宣傳似乎也產生了效果。2012年到2014年間,認為大象盜獵有問題的中國人比例已經從47%上升到了71%。此外,中美政府也決定展開合作,終結全球非法象牙貿易。去年,中國開始逐步關停其國內的象牙製造與銷售企業;而作為全球第二大象牙貿易市場的美國也開始積極打擊國內象牙市場。
由於在殖民地時期對大型捕獵活動的狂熱,歐洲人對歷史上大象數量的減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如今,歐洲拒絕支持長期禁止象牙貿易的做法也招致各種批評。有觀察家認為,拯救大象的唯一方法就是賦予它們經濟價值,比如強調大象在旅遊產業的價值。但是歐盟卻依舊允許一些國家在象群數量穩定的前提下,合法採集象牙並將這些產品銷售到中國。
3)支持前線環保衛士
盜獵和貧窮之間的關係很明顯:嬰兒死亡率與盜獵活動活躍性有很強的相關。在肯亞,一個盜獵者每銷售一公斤象牙可以得到3美元,這比當地的日平均收入水平要高很多。但是,從他們手中收購象牙的團夥卻轉手以每公斤1100美元的價格銷售給中國。很多大象淪為盜獵對象可能並不僅僅是因為象牙,這種情況在中非的森林地區尤其明顯。在非法肉市中,一個有頭腦的獵戶通過煙燻象肉賺到的收入可能比象牙還要多。所以說,非洲農村地區的發展與貧窮問題對於大象保護至關重要。
面對這樣的重重威脅,也有不少勇敢人士站了出來。在肯亞,一些「金盆洗手」的盜獵者受僱成為國家公園的護林員,站在了打擊獵殺大象的最前線。然而多數情況下,這些勇士都難逃殞命的厄運。而正是這些勇士、各種非政府團體以及許多國家政府的不懈努力,才讓我們看到了一絲希望。貪婪和絕望帶來的挫敗感有時是難以想像的。但是我們無法想像未來大象會從地球上消失,所以也許這才是激勵我們前行的動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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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衛報》系列報導| 如何讓被保護區困住的大象重拾自由?
作者:卡爾·馬蒂森
翻譯/chinadialogue
英文原文首發於《衛報》
我剛剛從肯亞東北省回來。有一天晚上我們在一個乾燥的河堤上露營,只用了一個簡單的蚊帳當遮蓋。夜色之中,我好像感到一群龐然大物靜悄悄地出現在了我附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群大象。
它們就這樣從我們的臨時帳篷附近穿過,俯視著我們,夜幕下白色的象牙格外顯眼。我當時離象群很近,甚至能聽到它們的呼吸,聽到它們踩在沙灘上的腳步聲。一分鐘過後象群走遠了,留下我一臉震驚地坐在那裡。我當時都看呆了。
與群象擦肩而過是一件非常震撼的事情,而且還是在夜間的塞拉和莫拉克民間保護區,這簡直就是美夢成真。這也說明,混合多種土地性質,依託社區的生態保護策略或許才是如今非洲野生大象保護難題的正確解決方案。
70年代末以來的大象保護策略主要分為兩種:封閉保護和更加開放的混合土地利用保護模式。第一種保護模式是指在各保護區域內完全禁止或嚴格限制人類活動,這是保護瀕危物種的一種直截了當、必不可少、非常有效的臨時性措施。在人們對象牙的態度發生扭轉,亞洲市場象牙需求大幅下滑之前,這種保護方式能保護象群實現五到十年內數量的快速增長,代價則是大象的活動和遷徙被嚴格限制。
我將這種方式稱為一種簡單直接的權宜措施,並非要貶低非洲的國家公園和保護區模式作用。相反,我曾經在大象數量最多的幾個保護區生活和工作過。以波札那的喬貝國家公園為例。如果你有幸去過這個公園,並且有機會近距離觀察大象族群在喬貝河邊靜靜飲水的樣子,我想你就明白我要說的意思了。
在如今的旅遊者眼中,「改變一生」這個詞如陳詞濫調一般,但卻最能夠表達你在野外偶遇象群時的那種心情——無論是在喬貝國家公園,還是在東北省某一個乾燥的河床邊。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找到了信仰,而喬貝就是在非洲找到這種信仰的絕佳地點之一。
然而,即便是最成功的封閉式保護區也最終淪為了自己成功的受害者——特別是那些象群數量及其活動範圍遠超保護區承載力的地方。這些被圈養在圍欄或者人類居住區外的大象不能夠進行跨區遷徙,最終反而對當地環境造成掠奪性的影響,比如它們會將大樹連根拔起然後毀滅。它們也可能會嘗試進入周邊的農田,加劇本就緊張的人象關係。簡而言之,封閉環境中種群數量不斷增長會導致生態系統無法維繫象群的生存。
如字面意思所說,封閉式保護策略本來就是一種排外的方式。無論公園和保護區提供什麼樣的就業和租賃機會,園區周邊的當地民眾都不一定會成為這種模式的首要獲利者。當主要利益相關者無法從旅遊業中獲得持續性的經濟收益時,當地民眾也就不會對象群留有多少同情心了。大象可能不再是一種少見的大自然奇觀,反而變成了人們眼中龐大而危險的有害動物——至少那些沒有獲得補償甚至身陷貧困的當地居民是這麼想的。土地就是這些居民的未來希望所在,而想就此說服他們認識到非洲野生大象的重要性恐怕絕非易事。
需要注意到,自2006年以來,盜獵橫行導致非洲大陸的象群數量銳減至少11萬。
所以必須建立起一個更加長期的象群保護模式,比如建立緩衝區和跨界保護區;將保護區連接起來;廣泛吸納和支持重要的利益相關方;將象群遷徙目的地和走廊地帶連接起來,為本地和外來大象建立一個足夠大的支持網絡。
在非洲,各種各樣的倡議活動也在紛紛加快行動,來自東北省的北部牧場信託(NRT)就是一個絕佳的例子。這家新興的非政府機構授權當地社區將保護區連接在一起,重新在肯亞北部地區建立起一個與眾不同的原野地帶。而另外一個例子就是奧卡萬戈-贊比西河跨境保護區(Kaza)。在和平公園基金會的幫助下,Kaza獲得了一份在5個非洲南部國家進行自由放養野生動物的授權,區域覆蓋52萬平方公裡的面積,連接36個保護區。
NRT和Kaza其實都是在多個、有時甚至是對立的利益相關方中間搭建起一個精妙複雜的協約關係。保護野生非洲象不僅是一項道德責任,同樣也是在保護當地重要的經濟來源——而這才是策略的關鍵所在。
一頭死去的成年大象在象牙市場的售價為2.1萬美元(約合1.7萬英鎊)。而如果這頭大象還活著,那麼它能帶來的旅遊收入則高達160萬美元(約合130萬英鎊)。因此,建議取消長達11年的象牙禁售令,並將罰沒庫存象牙的銷售收入重新投資給當地居民——像納米比亞和辛巴威今年依據《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onvent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in Endangered Species of Wild Fauna and Flora,簡稱CITES)所做的那樣——根本毫無意義。畢竟,象牙銷售帶來的回報比起混合土地利用保護區模式的收入,差距可不是一星半點。換句話說,如果用象群驅動的生態旅遊行業為遷徙走廊地區帶來的經濟收入彌補此前造成的損失,完全是綽綽有餘。
如果這個保護方式對象群有益,那麼就應該能給整個生態系統帶來好處。所以我們必須說服辛巴威和納米比亞等幾個Kaza倡議的主要成員國,放棄靠銷售庫存象牙來拯救大象的天真想法。因為這種做法會像以前的一次性拍賣一樣,向世界傳遞錯誤的信號,帶來更多的盜獵捕殺。
所有國家都應該公開銷毀所有現有的庫存,並依法禁止囤積象牙。同時,應當制定新的以社區為基礎的混合土地利用保護戰略,並告訴大眾象牙其實是毫無價值的。我這次在肯亞東北省的旅行就證明,這種辦法是可行的。如今,當地大象捕殺比率下降了52%,而地方社區也在迅速發展。所以說,如果管理得當,大象會給人類帶來豐厚的回報。
如果我們不放棄現在的保護模式,那麼50年後我們只能在那些高度封閉的保護區中看到大象。所以,我們應該改變保護策略的方向,將零散的大象棲息地連接起來,令其組成一片足夠大的健康的生態系統,同時將社區民眾也納入這個保護系統中,依靠他們實現開放式、混合土地利用的保護模式。證據顯示,未來是充滿希望的。雖然前路艱辛,但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非洲象的未來就取決於我們——所以我們必須快速地朝著正確的方向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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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衛報》系列報導| 新加坡成象牙走私中心
翻譯:子明/chinadialogue
生態保護組織稱,過去3年間新加坡緝獲大量非法象牙,使得這個東南亞城邦成為全球最大的有組織象牙走私犯罪中心。
這些象牙多數會銷往中國大陸和香港,因此,兩地的海關會把來自這些港口的貨櫃作為重點檢查對象。EIA活動負責人朱利安·紐曼以及TRAFFIC專家湯姆·米利肯表示,為了躲過中國海關的重點檢查,裝載象牙的貨櫃會被運送到新加坡或是馬來西亞的巴生港作為中轉,在那裡停留幾個月,然後裝載到另一艘船上,文件上貨物的來源也會改成新的港口。
越南、泰國和馬來西亞這三個中轉國家歷來受到走私團夥的青睞。環境調查署的記錄顯示,2010年至今,這三個國家緝獲的非法象牙量分別為32噸、18噸和14噸。
相比之下,2013年之前的10多年間,新加坡緝獲的象牙數量則相對較少。但2013年之後,新加坡當局破獲了4樁走私大案,緝獲象牙數量分別為1.8噸、1噸、3.7噸和0.5噸,為了顯示其打擊象牙走私貿易的決心,新加坡當局將緝獲的象牙悉數銷毀。
新加坡國內走私團體發展速度之快,已經引起了米利肯等野生動植物貿易專家的注意。「新加坡真的是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突然就成全球首要走私中心。那裡緝獲象牙的次數不多,但每次的數量都很大。」米利肯說。走私象牙量超過0.5噸就說明背後有犯罪團夥的參與。
國際野生動植物貿易研究組織(TRAFFIC)和環境調查署(EIA)搜集了緝獲非法象牙的數據,並與《衛報》進行了共享。這些數據揭示了走私團夥的作業方式。裝載著大量象牙的海運貨櫃會貼上各種其他貨物的標籤,茶葉、廢紙或者牛油果都有可能,然後從幾個以高度腐敗著稱的港口離開非洲。
這些象牙多數會銷往中國大陸和香港,因此,兩地的海關會把來自這些港口的貨櫃作為重點檢查對象。EIA活動負責人朱利安·紐曼以及TRAFFIC專家湯姆·米利肯表示,為了躲過中國海關的重點檢查,裝載象牙的貨櫃會被運送到新加坡或是馬來西亞的巴生港作為中轉,在那裡停留幾個月,然後裝載到另一艘船上,文件上貨物的來源也會改成新的港口。
「如果你從非洲運魚乾去香港,那可能就會引起警覺,」紐曼說。「但如果你是從馬來西亞運過去,就沒問題了。走私團夥可以利用很多漏洞,讓自己的貨物突破海關的管制。」
越南、泰國和馬來西亞這三個中轉國家歷來受到走私團夥的青睞。環境調查署的記錄顯示,2010年至今,這三個國家緝獲的非法象牙量分別為32噸、18噸和14噸。
相比之下,2013年之前的10多年間,新加坡緝獲的象牙數量則相對較少。但2013年之後,新加坡當局破獲了4樁走私大案,緝獲象牙數量分別為1.8噸、1噸、3.7噸和0.5噸,為了顯示其打擊象牙走私貿易的決心,新加坡當局將緝獲的象牙悉數銷毀。
新加坡國內走私團體發展速度之快,已經引起了米利肯等野生動植物貿易專家的注意。「新加坡真的是不知道怎麼冒出來的,突然就成全球首要走私中心。那裡緝獲象牙的次數不多,但每次的數量都很大。」米利肯說。走私象牙量超過0.5噸就說明背後有犯罪團夥的參與。
米利肯表示,有組織犯罪是大象面臨的主要生存威脅,原因在於此類犯罪一次能夠運輸大量的象牙,回報豐厚,且犯罪分子承擔的風險通常極小。TRAFFIC估計,超過95%的非法象牙貨物能夠逃過海關的檢查,被捕的機率非常小。因此,2008年以來非洲大象偷獵現象暴增,在一些國家造成了災難性的結果。2009至2014年間,坦尚尼亞大象數量下降了60%。
本月,《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締約國大會將在南非召開。米利肯為這場重要的野生物峰會準備了一份報告,並在其中稱新加坡為「需首要關注的國家」。本月的締約國大會將決定是否將新加坡列入走私最為猖獗的國家名單,這張名單上的國家都必須提交控制野生動植物貿易計劃書,並接受其他國家的監督。
新加坡農業食品獸醫局一位發言人表示,其所在機構正在審查向《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提出的建議,並稱新加坡採用了「多管齊下的方法來根除非法野生物貿易」。該機構不願意對犯罪團夥捲土重來這一明顯的事實做出評價。
今年六月新加坡銷毀其所緝獲的象牙時,負責國家發展和國內事務的高級政務部長李智陞表示:「要取締這種非法貿易,需要全球各國緊密合作,也需要公眾和非政府組織的協助。我們會繼續加強執法,防止新加坡成為走私團夥的中轉據點。」
《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締約國大會(CoP)是全球最主要的野生動植物貿易大會。會議每三年舉行一次,今年的主辦城市為南非的約翰尼斯堡。會議議程包括一些爭議性提案,包括一些非洲國家提出要求大會允許銷售一定數量的象牙。而早在1989年,《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就已經禁止了國際象牙貿易。
和象牙貿易的大多數方面一樣,各個國家的象牙緝獲數據質量參差不齊。TRAFFIC和EIA以警方記錄、線報、洩露的消息以及媒體報導為基礎,建立了象牙緝獲的資料庫。
這並不是新加坡首次出現象牙走私犯罪團夥。2002年,EIA收到的線報就協助破獲了史上最大的一起象牙走私案,緝獲象牙6.2噸。該案件中唯一被逮捕的是一個名叫Toh Yew Lye的中間人,他籤署了象牙在新加坡的港口文件,但堅稱自己以為這批貨物是雕塑。在非洲截獲的文件表明,1994至2002年間,該團夥從非洲國家馬拉威運往新加坡的象牙多達18批。Lye僅被處以3000美元的罰款,而這起犯罪本身的價值則高達數百萬美元。被政府打掉的這個路線曾是1990年代最有利可圖的走私線路之一,新加坡的象牙走私貿易也沉寂了10年。
米利肯認為,至少有一個走私團體是迫於馬來西亞日益增長的貿易壓力,才回歸新加坡這一全球第二大港口城市的。2013年舉行的締約國大會上,馬來西亞被評為「需首要關注的國家」,且被強制要求提交國家象牙貿易計劃。米利肯透露,雖然馬來西亞依然是主要走私線路,但在大會上蒙受的恥辱讓這國家在打擊走私方面取得了一定進展。這樣一來就可能把犯罪分子逼回新加坡。
「一個地方的執法強硬了,從事這些貿易的人自然就會找別的出路。他們一直都在尋找阻礙最小的那條路。」他說。紐曼認為這種解讀「很可信」。
中國大陸和香港在政治上對象牙的重視也提高了。去年,中國政府宣布將逐步取消國內的象牙貿易。同時,政府也已經在開發高度複雜的貨物特徵識別系統。
新加坡港口每年的貨櫃吞吐量為3000萬個。正是如此龐大的數量,造就了這座城市對走私團夥的吸引力,也讓這裡成了海關的噩夢。在這裡,他們必須打擊從穿山甲到火箭推進器等各種非法過境物品。
「海關重點關注的大多數目標,排第一的可能是毒品,接下來可能是武器。野生動植物貿易、象牙,可能也會有關注,但肯定不會是首要任務,」米利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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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衛報》系列報導| 生態保護者譴責辛巴威出口活大象的計劃
翻譯:金豔/chinadialogue
儘管辛巴威國家公園管理方予以否認,但專家相信該國正計劃將數十隻大象運往中國。
有人擔心,辛巴威正準備再次將數十隻幼年大象送往中國野生動物園。
今年8月,辛巴威國家公園及野生動植物管理局(ZimParks)開始從萬基國家公園捕捉大象,並將它們關在烏特士比野生動物圈養設施內。
該機構稱計劃捕捉約100頭大象,其中多數為幼年大象。被捕獲的大象將在圍欄內圈養兩個月,隨後遷往另一個公園。但生態保護者認為,政府有意將這批大象出售給中國的野生動物園。
大象活體出口在辛巴威是合法的,但一直以來都遭到動物福利倡議者的譴責,他們認為這一過程會損害大象複雜的社會和生理需求。
目前《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締約國大會正在南非舉行,會上的一個提案或許能對上述行為起到遏制作用。該提案由非洲大象聯盟(簡稱AEC,由29個非洲國家組成,但不包括辛巴威)提出,旨在禁止將非洲象出口至海外的動物園以及圈養機構等自然棲息地之外的地方。
辛巴威過去曾將大象出口至印度、西班牙、美國等地。去年,該國曾從萬基國家公園捕獲了24頭大象送往中國,引起動物福利組織的強烈抗議。送往中國的大象中一些甚至只有兩歲大,專家們看了大象的照片,認為有跡象表明它們情緒低落、身體有損傷、有可能受到了虐待。
ZimParks否認計劃將大象出售至中國,並在一份聲明中表示這批大象將最終遷至位於萬基國家公園東北方向約250公裡處的奇扎裡拉。「根據野生動物乾旱防禦策略(2015-2016),捕獲的這批大象將轉移到奇扎裡拉國家公園。防禦策略於2016年1月經由內閣批准通過。萬基遭遇持續乾旱,野生動物因缺乏水和牧草相繼死亡,此番遷徙就是為了降低棲息地水和牧草短缺造成的死亡率,最終目的是保護大象。」
但位於哈拉雷的辛巴威動物保育小組創始人約翰尼·羅德裡格斯認為,政府正在計劃將這些大象送往中國。
「政府企圖瞞天過海,」他說,「就跟2015年還有2012年的時候一樣,否認、否認、否認,等大象到了中國,再表示不會道歉。他們就是在利用乾旱和錯誤信息做幌子,全都是扯淡。」
有報導稱,辛巴威水資源和氣候部部長奧帕·穆欣古裡上周日在約翰尼斯堡舉行的《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締約國大會上表示,自己正在考慮向莫三比克、剛果共和國以及中國出售大象幼仔。
政府堅稱不會出售烏特士比圈養設施中的大象,但生態保護者已經指出了官方解釋中的矛盾所在。ZimParks在接受衛報採訪時表示,將大象轉移至奇扎裡拉國家公園的工作由防止虐待動物協會(SPCA)監督,「以確保轉移過程中動物受到良好待遇,避免爆發疫情。」
但防止動物虐待協會在辛巴威的分支機構告訴衛報:「辛巴威防止動物虐待協會並沒有參與ZimParks捕捉或遷移大象的行動。」
相反地,該協會「曾受邀對中國的設施進行評估,確定其是否有能力對大象進行人道飼養。評估目前正在進行中。但答應了這一請求無論如何都不意味著協會支持ZimParks的活動」。
動物網絡項目主任大衛·巴裡特近來曾到訪中國,並在中國開展反對大象進口的遊說活動,他也對辛巴威政府的誠意提出了質疑。
「從實際角度看,我不相信辛巴威政府的說辭,」他說,「我從沒聽說過有捕捉幼年動物關在圍欄裡,過段時間再放出來的。因為野生動物管理的基本原則就是儘量減少動物與人類的接觸……辛巴威就是準備把大象賣給中國。」
另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野生動植物領域專家表示,圍欄圈養「只會發生在接受動物的那一方,而且大象通常只會圈養幾天」。
該專家表示,遷移來自不同族群的幼年動物本身就不是標準做法:「如果他們只是捕捉年幼大象,那不管怎麼樣,這都不是什麼好兆頭。」
安特是一名職業嚮導,從1998年起就開始帶領遊客在辛巴威觀賞野生動物。他表示自己對政府的動機「有一點懷疑」。「眾所周知,大象遷移必須以整個族群為單位,在野生族群中捕獲幼年大象會對它們造成嚴重的幹擾和情感上的混亂。」
此外,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要把大象轉移到奇扎裡拉國家公園,那裡的象牙偷獵活動十分猖獗。
「假若奇扎裡拉國家公園的大象數量已經因為偷獵幾乎絕跡,那麼,在造成這一問題的根本癥結還沒解決的情況下,為什麼還要在ZimParks幾乎要破產的時候花大價錢把更多大象轉移到那裡去遭受同樣的命運呢?」
野生動物獸醫、《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大會盧安達代表團團長安託萬表示,自己「非常、非常高興聽到ZimParks否認了這些指控」。盧安達也支持非洲大象聯盟要求結束大象活體出口的提案。安託萬表示這種行為必須被禁止,「原因不僅在於保護動物福利,而且在於我們希望大象能夠生活在自然棲息地中,並最終將一部分大象轉移到他們曾經的棲息地,讓它們在那裡繁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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