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向左看,向右轉

2020-12-04 要戰勝自我

你在終點等我

是你給了我一把傘

撐住傾盆撒落的孤單

所以好像送你一彎河岸

洗滌腐蝕心靈的遺憾

給你我所有的溫暖

脫下唯一擋風的衣衫

思念刮過背脊打著冷顫

眼神依舊為你而點燃

我一直追尋著你心情的足跡

被所有的人誤解都要理解你

準備好當擦亮你天際的浮雲

你卻在終點等我笑裡有雨滴

我甘願成全了你珍藏的往昔

只想你找回像你的熱情

然後就拖著自己到山城隱居

你卻在終點等我住進你心裡

沒有你的地方都是他鄉

沒有你的旅行都是流浪

那些兜兜轉轉的曲折與感傷

都是翅膀

都為了飛來你肩上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是在2016年。那個時候,張老師的《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剛剛上映,全世界都是鋪天蓋地的海報。而那年,好巧,伊依是牽著葉子走在路上的人。

葉子和伊依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高一開學時候的見面會上,只不過她們倆都不太記得那個時候第一眼看見對方的樣子,所以彼此都很默契地把初次見面認為是在高一的軍訓。

軍訓時候,葉子站在伊依的右邊,但葉子對伊依是著實沒有什麼好印象的。反而後來和伊依談起往事,伊依說那時的葉子雖然看起來很高冷,但是她能感覺到那埋藏得很深的善意和溫暖。原因僅僅是葉子在伊依的齊耳短髮被風吹得快炸掉的時候,遞給了她一個發卡。

你瞧,人總是能記住那些細小得瑣碎的溫暖。

但伊依對葉子來說,可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那個時候,葉子是個喜歡安靜的女孩子,她可以自己一個人在足球場上躺著曬一天的太陽,可以一整天不講一句話。而那個時候的伊依呢,總是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地不停講話,而且聲音大得出奇。

葉子覺得,伊依真是個人才,嘴巴一開就再也閉不上了。

葉子還覺得,伊依好煩。

但是葉子是個高冷的人啊,並且很會自我安慰,葉子心想:只要她不跟我嘰嘰喳喳個沒完,我還是可以忍受的。

可是伊依不這樣想啊,她還是左顧右盼地講話,葉子有時為了禮貌,還是會在伊依主動講話的時候不太樂意地搭上一兩句,但時間長了,葉子乾脆就不理她了。伊依似乎是在葉子開始不講話的時候才覺察到她的不樂意的,因為葉子還記得那個時候伊依轉頭時候的尷尬樣子。

於是,在接下來的小半個月軍訓裡,葉子終於得到了清靜。

後來軍訓結束,伊依和葉子似乎再也沒有可以一起講話的時候。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著,伊依和葉子誰也沒有在乎過,好像她們除了同班,什麼關係都沒有。

葉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清靜地刷題,除此之外從來不過問任何事情。但是葉子還是偶爾能感覺到伊依的聲音穿透耳膜和厚重的混凝土白牆,似乎傳到學校後山那棵很大很大的紅葉楓樹下,都還沒有停下來。

期中考試來了的時候,班上很多同學好像都很緊張,只有葉子,冷靜得可怕。

大家都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中,等到了考試結果。葉子的成績很理想,年紀前二十。

在看到成績表的時候,葉子有點想哭。葉子覺得,自己的冷靜和孤獨,當真沒有被辜負。

但是葉子並沒有關注成績很多,因為她知道這樣的考試在高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是聽到大家提起的時候,才知道伊依似乎考的也不錯。只是那時,葉子似乎都快忘了伊依是誰。

葉子依然固執己見,獨來獨往。她從來不跟班裡的女同學一起談八卦,也不跟成堆的男生搭什麼話。書山題海,是葉子全部的世界。

只是不管什麼時候,只要葉子抬頭,總能聽到伊依那毫無顧忌的聲音。

其實葉子有時覺得很羨慕伊依,因為她總是那樣笑,笑得很大聲,也很歡快,也沒有顧忌。而這些,連微笑都離葉子很遠。

葉子能感覺到,其實自己並不開心。大家眼裡熱愛學習的葉子,其實是因為沒有朋友,沒有更多可以和朋友一起講的話,也沒有很多可以和朋友一起做的事,所以只能學習,不分晝夜。

所以有時葉子覺得,這樣的伊依,真好。

誰沒有一段孤獨黑暗的日子,不見天日,深陷沼澤。

葉子也有,只是那段日子,只有她一個人。

也許是靈魂有所謂的太過滄桑,葉子總能一眼看到伊依的乾淨和單純,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後一縷白亮柔軟的微光。

想著想著,葉子的心裡就會萌生出很強的保護欲。葉子覺得,自己想去保護伊依,為她擋掉所有的灰塵和劍雨不受傷害,只是因為想留住自己所能看見的最後一抹白。

高一第二學期的期中考試,葉子是全班第四,伊依剛好排在葉子的前面,是全班第三。遺憾之餘,葉子覺得這個留著齊耳短髮的小妹妹真是深藏不露。

很快到了高二,葉子還是一如既往,只是內心那股想要保護伊依的欲望,似乎更強了。她看著伊依身邊的人,來了,又走了。葉子有時會覺得,這些人是心瞎了嗎,居然忍心離開這樣單純的伊依,放任她一個人去承受所有來自這個世界的惡意。

葉子覺得,自己似乎不能再作壁上觀。

感嘆之餘,葉子發現伊依的體育很不好,和自己一樣。因為她總是看到伊依在上完體育課爬完六樓回教室的時候,在教室旁邊的天台上大喘氣好久。

天台正對著學校後山的那棵大楓樹。

葉子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鼓起勇氣和伊依說話的時候,楓樹的葉子還沒有紅。她和伊依對著那棵沒有紅的楓樹講了好久的故事,從小時候到現在,還有會發光的些許未來。

這樣的約會似乎成了習慣,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的體育課後,葉子都會和伊依一起,對著那棵楓樹,說好多好多很久沒有說過的話。

葉子聽伊依給她講她的朋友,她的生活,葉子覺得,這樣的感覺真好。

伊依也覺得,這樣的感覺,真好。

葉子還記得,那天有風,小城裡灑滿陽光的天氣,也不熱。她就這樣站在伊依的面前對她說:「如果你還有很多想說的話,你可以把我當作那些曾經走在你身邊的人一樣。」

然後伊依回答說:「可是我只想把你當作以後能走在我身邊的人。」

葉子很開心,從此她是能走在伊依身邊的人了。

伊依也很開心,從此葉子是走在她身邊的人了。

於是後來,每到飯點的時候,葉子就和伊依一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講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有時是講老師剛剛講過的作業,更多的時候,是在講哪部好看的電視劇。伊依對電視劇的渴望成功超出了葉子的想像,因為伊依是能追劇到凌晨五點多,然後六點起床去學校上早自習的人。

伊依不太喜歡吃學校的菜,葉子也是。但是伊依喜歡吃食堂的油炸火腿腸,葉子也喜歡。火腿腸炸得表皮酥脆,再刷上辣椒油,味道很好。但是葉子不能吃太多,因為會上火,上火得時候,葉子臉上就會冒出很多痘痘,葉子覺得很不舒服,還很難看。但是伊依不一樣,就算連著吃好久的垃圾食品也不會長痘痘,葉子也從來沒有見過伊依臉上長過痘痘。

後來伊依的媽媽給她送飯的時候,葉子就自己去食堂買了飯菜,再和伊依一起吃飯。她們最常去吃飯的地方,是教學樓門前的小樹林裡,因為她們覺得在那裡還可以盡情地講很多悄悄話。不知道是葉子吃飯吃得太快,還是伊依吃得太慢,每次葉子快吃完的時候,伊依碗裡還有好多飯。於是葉子就一邊等伊依,催著她快點,還一邊跟她聊各種話題。而結果是,她們總是學校裡吃飯吃得最久的人,也是最後一波進教室的人。有時班主任都到教室視察了,倆人還在慢悠悠地爬樓。

高二末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次冬令營去北京,要四天四夜。葉子和伊依都想去,也都很糾結,因為在此之前,倆人從未出過遠門。後來伊依爸媽同意了伊依的安排,葉子還沒想好怎麼跟父母開口。葉子跟伊依說起的時候,伊依說:「啊?你爸媽可能不同意嗎?那你不去的話我一個人怎麼去啊!」這句話葉子到現在都還記得。也就是這句話,葉子跟爸媽死纏爛打,最後才和伊依一起去了北京。

到了的那天晚上,葉子和伊依選了一間雙人房,葉子也知道伊依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張床。

那四天裡,北大的師兄帶著葉子一行人去了好多好多地方。而現在葉子能記得的,大概只有北師大,長城,故宮,中國博物館和王府井的故事了。

北方的冬天很冷,風吹在臉上像刀刮一樣,跟葉子和伊依習慣的南方天氣一點都不一樣。但是偏偏伊依沒有帶圍巾,於是在爬長城的時候,在長城腳下臨時緊急買了一條。那條圍巾又醜又貴,葉子為此笑了伊依好久。

每當葉子拿圍巾來說事的時候,伊依就嘲笑葉子在清華園門口買的北大清華的校徽和明信片。那天葉子看到賣紀念品的小攤,不管不顧衝上去就要買,東西很貴,要十塊錢一個,葉子不在乎,大手一揮就買了好幾個。結果下一站去到北師的時候,校徽只要三塊錢一個。伊依便嘲笑葉子是個智障。

後來在王府井的時候,葉子和伊依一起去買了八十幾塊錢一隻的北京烤鴨,同行的同學和老師都笑他倆說對市場這東西一竅不通,葉子和伊依雖然不太能理解,但還是有點尷尬。後來問到旁邊的同學買了一百來塊一隻的,葉子和伊依捂著肚子對著笑了好久。

回程的那一天,葉子和伊依吵架了,這是快一年以來她們第一次吵架。分歧發生在科技園,伊依想要去玩各種遊戲,葉子覺得很幼稚,伊依一氣之下便提出單獨行動。於是葉子一個人在偌大的科技館裡遊蕩,覺得科技館一點也不好玩。後來回酒店的時候,伊依再沒有和她走在一起。葉子走在前面,伊依走在後面。葉子慢下來等伊依的時候,伊依也慢下來。於是葉子就賭氣地只管往前走,還差點被車撞。

葉子和伊依是怎麼和好的呢?

大概是在去火車站伊依發現自己身份證不見了的時候,葉子覺得不能再為了賭氣不管伊依。後來師兄帶著伊依去補票,在離葉子很遠很遠的一節車廂,仿佛隔了人山人海。葉子告訴伊依說,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把手機和錢包放在靠牆的一側,要是害怕了就給她發信息。

回家的時候,葉子想來還是很開心。

這是她和伊依的第一次旅行啊!

冬令營結束,回到學校,一切就又都步上正軌。

葉子和伊依覺得學校的飯菜越發難吃了,便開始在校外訂外賣。葉子選了和伊依常去的那家鼎罐飯,伊依特愛吃那裡的幹煸四季豆,葉子也很喜歡,有時就訂兩份一樣的飯。

葉子覺得伊依吃飯很奇怪,她總是要剩很多菜,有時飯卻不夠。葉子就不一樣了,她吃飯要吃很多菜,剩很多飯,通常是沒有菜了,就不吃飯了。於是有時葉子就把飯分給伊依,順便幫著吃伊依碗裡的菜,兩全其美的互補,葉子覺得真好。

後來學校管的嚴了,就不準再訂外賣。伊依和葉子就開始了吃泡麵度日的日子,伊依總是吃香鍋面不加海帶,還有酸辣粉絲,葉子的選擇可就多了去了。她們有時也吃零食,只吃零食的那種,這樣的時候多了,有時生活費就跟不上了。

葉子還記得兩人卡裡的生活費只夠買兩桶泡麵的日子,伊依的面灑了,於是兩人就就著一個面桶,吃完了那頓飯。其實葉子還是有點意外的,因為她知道伊依對別人的口水有潔癖。

這樣的事還有很多,比如高三的時候葉子追劇追到無法自拔的時候,劇集更新在周四周五,葉子就按捺不住朝伊依發瘋。伊依就說:「那你就到我家去看唄。」葉子起初以為伊依是開玩笑的,後來次數多了,也不這麼認為了。而葉子對此,其實也是開心的。

周六的時候,校門大開,葉子和伊依也決計是要去小吃攤上掃蕩一番的。只是很奇怪,一出校門總是不知道吃什麼,每次都要浪費好長的時間。次數多了,兩人也就有經驗了,什麼都比不上石頭剪刀布來的快。

後來高三的時候,還發生了很多事。

伊依被班上很多的同學欺負,因為她總是大聲說話,影響了大家的休息,大家都很不高興。有時是大聲罵咧幾句,有時也動手。伊依被人打的那次,哭得很傷心。但是葉子相信她,支持她,因為她們都不想自己僅僅因為其他人的不喜歡而去改變一直堅持的自己。

葉子在最開始靠近伊依的時候就告訴過她:「你是對的。」

有時葉子不知道這樣盲目地支持伊依是不是對的,因為她不止想要伊依快樂,還想讓她長大。

葉子忽然想起來電影裡豬頭對著陳末向燕子表白的那句話:一旦下雨,路上就充滿骯髒和泥濘,所有人都在踩過去,但是豬頭不會,豬頭相信她。

所以有時葉子也只能這樣安慰伊依:那些兜兜轉轉的曲折與感傷,都是翅膀,都為了飛來你肩上。

葉子一直都把伊依當成妹妹一樣,去盡力支持她,保護她。直到後來,葉子才知道其實不是這樣,因為伊依也一直盡己所能地想要溫暖葉子,想當葉子的好姐姐。

是在那一晚吧,葉子和爸爸吵架了。葉子在外面遊蕩了好久就是不想回家,葉子很難受,還很想哭。那就哭吧。葉子坐在馬路邊,路上有散步的人偶爾路過。葉子把頭埋在膝蓋裡使勁哭,還不敢發出聲音。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拋棄了,不知道該告訴誰,自己不想回家。於是就給伊依發消息,然後伊依陪她說了好久的話。葉子還記得伊依給她留的言:在你回頭看得見的地方,一直有個我。

葉子很感動,很開心,卻還是很想哭。

高考過後,葉子和伊依都考得不好,本來都在考慮復讀。多方遊說下,葉子選擇去了一所本省的大學,在南方。而伊依填了徵集志願,去了北方的城市。

兩人依然聯繫,有時電話,有時視頻,就像從未離開一樣。

當葉子跟室友聊起她的伊依妹妹的時候,她們有人感嘆,但葉子覺得,她們一定不知道伊依對她來說,其實就意味著自己的堅持。高中三年,葉子和伊依在一起,伊依的堅持和固執不僅僅只是伊依的事,那種性格還刻到了葉子的心裡。

大一上學期的心理課上,老師讓同學們在紙條上寫了五個夢想。葉子寫了好幾個,其中一個就是希望葉子和鑫鑫能陪她一起走到很久很久,很遠很遠。但是後來老師要求撕掉夢想,只留下一個。於是葉子拒絕參加這個活動,因為她不想撕掉任何一個夢想,而每個夢想,都是獨一無二,都很重要。

這個學期葉子總是很忙,忙著想很多的事,忙著做很多的事,但她希望伊依也一直在,而她也知道,伊依一直在。

葉子還記得以前在雜誌上看到過的一句話:最好的友情,是你不必等我。所以葉子希望自己一直走,走到離伊依很近很近的地方,走到離未來很近很近的地方。

而天亮之後,明天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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