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就像將河童與沙和尚混為一談一樣,在神話的世界中,不是非此即彼,而多的是混雜含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恐怕才是神話世界的常態吧。
我們看日本拍的《西遊記》影視劇,沙和尚都是日本妖怪河童的樣子,他最大的特徵,就是頭上有個像碗一樣的凹陷。日本著名的舞臺藝術家妹尾河童,原名妹尾肇,河童是他的綽號,後來因為綽號比真名更響亮,乾脆於1970年改名,把他戶籍上的名字改成妹尾河童了。所以你要注意,妹尾河童不是筆名,而是如假包換的真名!
在日本,河童是最為人熟知的妖怪之一。根據民俗學者石川純一郎的統計,河童傳說分布極廣,包括日本的東北地方、中部地方、近畿地方、關西的石川、富山縣、四國、北九州、九州的佐賀、宮崎縣以及奄美諸島和衝繩縣都有河童傳說流傳。
芥川龍之介寫過一篇短篇小說,題目就叫《河童》,芥川筆下的河童,面似虎,身上有鱗,形如四五歲的兒童,這是日本最常見的河童形象。
水木茂在《日本妖怪大全》中記載了許多關於河童的故事。有一則說從前,有個武士的侍從走在江戶城外九段的井慶河邊。忽聽河中有人叫喚他的名字。侍從以為是孩子掉到水裡去了,就伸手撈救。沒想到撈住的東西竟像大石頭一樣沉重,反而有一股將他往水裡面拽的勢頭。侍從這才意識到是妖怪在搞鬼,趕緊撒手,慌慌張張跑回了家。但是全身腥臭,碰到他的人無不掩鼻。有人說這就是「河童」做的事。
據說人們真的抓到過河童,茂呂美耶的《傳說日本》中有一張圖,是日本寬永年間(1642-1644年)在豐後肥田地方所捕獲的河童,猴子大小,穿山甲般的嘴,眼睛鼓出,四趾,手腳上都有蹼和利爪,不過你說他是大腳怪可以,可是好像和沙和尚的形象差得有點遠。
最近的一次河童目擊事件出現在1985年的長崎對馬嚴原町,8月1日那一天,71歲的城崎龍介老先生夜晚釣魚結束,騎著自行車回家時,途中看到一個全身赤裸、身高約一米、披頭散髮的孩子,一開始老先生並沒有在意,可是第二天他又去釣魚的時候發現地上有昨天這個孩子留下的足跡,豔陽高照,而足跡居然沒有消失。出於好奇,他去摸了摸,發現手上沾的是茶褐色的黏稠液體,每個足跡長約二十釐米,寬約十釐米,三角形,這件事轟動一時,還激動了警察,不過最後也不了了之,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從這個故事來看,這個河童的形象應該很接近與普通孩子了。
雖然河童在日本很火,但追根溯源,河童這個妖怪根子還在中國。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沔水》:「(沔)水中有物,如三四歲小兒,鱗甲如鯉,射之不可入。七八月中,好在磧上自曝。膝頭似虎,掌爪常沒水中,出膝頭。小兒不知,欲取弄戲,便殺人。或曰,人有生得者,摘其皋厭,可小小使之。」
河童在《本草綱目》中也有記載,又叫「水虎」,也叫「河伯」,沒錯,就是我們每個人都學過的課文《西門豹》中的河伯。巫女以「河伯娶妻」為藉口串通官員大肆斂財,並且必須犧牲掉年輕女子取悅河伯。直到鄴縣來了一位名叫西門豹的新縣令,才將「河伯娶妻」的迷信破除,不過我們讀課文的時候,腦海中呈現的河伯形象,絕對是個中年男人的樣貌,因為「伯」這個字讓人聯想到叔叔伯伯,和孩童一樣的河童可扯不上什麼關係。
《幽明錄》上記載這種生物名叫「水蟲」,又名「蟲童」或「水精」,裸形人身,身長大小不一,眼耳鼻舌唇皆具,頭上戴一盆,受水三五尺,只得水勇猛,失水則無勇力。這可能是河伯變成河童的另一個源流所在,反正到了日本之後,河裡的妖怪就被河童所佔據了,也許是因為沙和尚在流沙河中興風作浪,讓日本人以為兩個人是一個人的吧,日本人想法就是這麼簡單。
日本的河童雖然是個小孩子的模樣,但是他和尚未被唐僧收服的沙和尚一樣,也是會殺人的妖怪。沙和尚脖子上的骷髏頭被認為是9個取經人的遺骸,而河童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把人(小孩子居多)和家畜拖進水裡面溺死,然後收集尻子玉(長在肛門裡的球狀物),還說他會從肛門掏出人的內臟吃。
河童看上去瘦弱,力氣卻很大,傳說在廣島縣吉田川釜淵裡住著一隻河童,當地人管它叫「淵猿」。它的力氣頂得過一百個人。河童的一大愛好就是日本的國粹相撲,這種日本式摔跤讓河童為之著迷,只要你能贏了河童,河童不僅不會吃你,還會到河裡撈條魚送給你。這樣說的話,是不是日本相撲的橫綱都不用買魚了,想要吃魚就去和河童摔一跤?
沙和尚就沒有這麼孩子氣了,下凡前是玉帝駕前捲簾大將,其前身可能是玄奘在沙漠中遇到的深沙神。捲簾,怎麼看都是個下人做的事,捲簾大將,是不是也是個芝麻綠豆點的官呢?事實上在古代官職中,確有捲簾一職。明代皇帝登基或者太子受封等大型典禮,會有捲簾將為之捲簾,因為只是有儀式時才有用,所以也就是個臨時性的職務。
在神話譜系中,捲簾將並非沙和尚的專利。《韓湘子全傳》中說:「左捲簾大將軍衝和子,因三月三日在蟠桃會上與雲陽子醉奪蟠桃,打碎玻璃玉盞,衝犯元始天尊聖駕,貶在下方韓家為男子,名叫韓愈,這便是韓湘的叔父。」
韓愈不僅是捲簾大將,而且其被貶謫的原因也和沙和尚一模一樣,誰先誰後呢?
《道藏·大惠靜慈妙樂天尊說福德五聖經》寫到三十三天金臂圓光火犀大仙,他的官職就是都統王殿治靖捲簾大將軍。他同時還是九天遊奕遠捉使、部領六天吏兵、降伏天下妖魔、輔正除邪闢瘟使、掌執火府火部使、主管南極天樞院、北極驅邪院文字、封山破洞正一靈官都大元帥、勅封五顯靈觀大帝,這麼牛逼哄哄的人物,終於有人要為他立傳,那就是《南遊記》中的主角華光。說華光你可能感到陌生,說馬王爺三隻眼你一定如雷貫耳,馬王爺即道教三十六護法神之一的馬天君,一說二郎神之所以有三隻眼,是因為人們將馬天君的形象附著在二郎神身上了。
就像將河童與沙和尚混為一談一樣,在神話的世界中,不是非此即彼,而多的是混雜含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恐怕才是神話世界的常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