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山姆高德(God Shammgod,1976年4月29日-),生於紐約市,前美國職業籃球運動員,現在達拉斯獨行俠任職球員發展教練,球員時期以擅長反手體前變向(Shammgod move)的花式運球過人技術而成名,效力過NBA球隊華盛頓奇才、CBA球隊浙江和山西隊。
我是地地道道的紐約人,二年級的時候就被人搶劫過,這種事能發生在一個七歲的孩子身上,也只有我能碰到。事情發生在老布魯克林,可不是那種奶昔店裡的捉弄。80年代初的皇冠高地(皇冠高地的西側是華盛頓大道,北側是大西洋大道,東側是拉爾夫大道,南側是帝國大道/東紐約大道)知道嗎?那時候會有人在大街上搶孩子東西。
我詳細說說吧,那天天氣很陰冷,我是家裡的老大,所以會負責送弟弟妹妹去幼兒園。記得當時我兜裡有幾塊錢,都花掉大概購買五個小份奶酪漢堡和一個小份薯條,於是我便和弟弟妹妹去了白色城堡(美國第一家快餐漢堡連鎖店)。如果誰上小學沒去白色城堡店裡吃過東西,沒在他們那的停車場吃過薯條,那都算不上紐約人。
總之,我和弟弟妹妹們一共買了三個小烤洋蔥漢堡,捧著熱氣騰騰的袋子往學校走。光聞著袋子裡溢出來的香味,都讓我們迫不及待地想趕緊到操場上吃漢堡。我們一邊走一遍聊天,這樣的生活多美好啊。然後突然從角落裡就竄出一個人,直直地朝著我們走過來,一臉好奇地盯著我們手上的食品包裝袋說:「嘿,袋子裡裝的是什麼?白色城堡?」
那個人邊說還邊指著袋子,我舉起袋子有些困惑地回應他:「什麼?你說這個袋子嗎?」
他還挺友好挺有禮貌地詢問道:「是的,你介意讓我聞一聞這個袋子嗎?」
七歲的我直接愣在了原地,這個人竟然想聞我的袋子,什麼毛病?就在我恍惚的瞬間,那個人一把奪過我手中的袋子,用空手道的手法給了我一記重擊,撒腿就跑。我還沒反應過來呢,那個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的烤洋蔥漢堡也沒了。早上8點,竟然會有人在烏提卡大道上搶幾個孩子的漢堡!剩下我呆呆地站在大街上,手上握著白色城堡袋子的把手,肚子餓得咕咕叫。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弟弟妹妹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哭著涕泗橫流地告訴我他們想吃漢堡,這種生活太糟糕了。而我沒有落一滴淚,反而若有所思地望著天空,仿佛明白了一切。行吧,這就是紐約,這就是這個糟糕的世界。
「高德-山姆高德(God Shammgod)?」
「這是你的真名嗎?不會吧。」
不止一次有人這麼問我,但這的確是我的真名。不過實際上我的父親才是第一代,我只能算第二代山姆高德。記得小時候,父親投身於黑人人權運動,具體就不細說了。重點是我九歲那年,父親被逮捕了,母親和我們從布魯克林搬到了哈萊姆,這兩個地方的生活完全不同。布魯克林到處都有人打架,連我都習慣這種生活了,反而對籃球一無所知。來到哈萊姆之後,我感覺難受極了,到處想找人打架,找回布魯克林的感覺。哈萊姆的孩子們看我就像個瘋子,他們都在討論嘻哈音樂和時尚,只有我跟個未開化的人一樣,隨時想來個背摔。
我的第一個朋友叫梅森-貝塔,現在他已經成了說唱明星。他小的時候就屬於那種老師口中反面典型的學生,他也是第一個把籃球塞給我的人。記得第一次去球場就是貝塔帶我去的,我會沒來由的感到緊張,同時也被籃球場的燈光、能量、包括形形色色的人和綽號給迷住了。後來我會坐在樹上,俯視洛克公園的球場,看別人打球一看就是好幾個小時,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魔術師詹森,也不知道拉裡-伯德,我想成為街頭的神話。哈萊姆的孩子從小就接觸街球,洛克公園就是我們的麥迪遜廣場花園。
說出來你們可能都不信,13歲的時候我是體育老師的眼中釘。因為當時玩街球也玩出一點名堂,所以體育課上經常會給同學朋友表演,作風老派的體育老師非常反感我,他想教我們最基礎的控球之類的。於是有一天上體育課,老師受不了了說:「小子,到別處炫耀你的那些動作吧,你不懂什麼是真正的籃球。」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當時就轉過頭回應:「你在說什麼?你不過只是個一無所知一無是處的體育老師罷了。」
周圍人看戲般地開始起鬨,後來我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有多愚蠢。幾周之後,我得到了一盤錄像帶,正式開始接觸NBA。那盤錄像帶裡是NBA頂級後衛的比賽集錦,比如凱文-詹森、賈森-基德和伊塞亞-託馬斯,還有一些老控衛球星,比如皮特-馬拉威奇和厄爾-門羅,反正都是我聽都沒聽過的人。看著看著,錄像帶裡出現一位外號「小精靈」(奈特-阿奇博爾德)的球員,穿著筒襪和短褲,打得還不錯。可是我越看越覺得奇怪,越看越覺得這個人眼熟,我起碼倒帶了有20次來確認。後來我確定了,這個人長得真像我的體育老師。
第二天的體育課上,我一直盯著阿奇博爾德先生看,總是覺得不可能會是他。經過仔細地一番打量,我決定去打探一番,走到體育老師跟前對他說:「阿奇博爾德先生,我隨便問一句,您是不是為凱爾特人打過球?」沒想到體育老師輕描淡寫地回道:「是的。」這回我更吃驚了:「天哪,您就是小精靈阿奇博爾德嗎?我在錄像帶中看到您了,您為什麼不早說?」他平靜地望著我:「這回願意聽我的了嗎?」我頓時感到羞愧難當:「當然當然。」
你能想想這種經歷嗎?對各位年輕人來說,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在八年級的體育課上調皮搗蛋,被體育老師批評了。第二天跑去問老師:「保羅先生,您就是克裡斯-保羅嗎?」體育老師回答道:「是的。」
事情就是這樣,小精靈阿奇博爾德改變了我的人生,叮囑我控球基本功的重要性,他曾對我說過:「只要你能把球控好,未來就不缺工作。」從那以後,幾乎每天都會花六小時運球,沒有吹噓的成分。籃球成了我的隨身物品,甚至像是我的一個器官。朋友們去參加派對都會特意來公園找我,知道我會出現在那運球。我常常在手腕上綁上重物,獨自外出練習運球,不練投籃只練運球。有時候朋友參加完派對回家的路上,都會發現凌晨兩點我還在街燈下運球,燈光在人行道上投射出我修長的影子,那便是我的防守人。
之後一年夏天,我發現自己的運球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甚至能晃過我的影子。我沒有誇張,經過了大約一萬小時的訓練,我做到了晃過自己的影子。從此,山姆高德橫空出世,不是普羅維登斯大學,也不是大東區錦標賽,而是在街頭,山姆高德誕生於街頭。
每個人都知道變向的故事,但是如果你是紐約人,那麼你會知道我15歲左右就能晃倒成年人。不信你可以去問泰倫-盧,他會告訴你的。幾個月前,我們在複賽園區裡一場比賽開始前碰到了。一些快船和獨行俠的球員站在一起,泰倫-盧在和他們閒聊。突然他指著我對球員說:「嘿,你們都想聽我聊艾弗森,看看這位。我高中和山姆高德打比賽的時候,感覺這人就不是地球人,一個變向把我們全隊五個人都晃飛了。」
哈哈哈哈,泰倫-盧真有意思。的確我是在高中慢慢成為了當地傳奇,那時候的紐約籃球界太精彩了,我的對手包括史蒂芬-馬布裡、拉夫-阿爾斯通和泰隆-伊萬斯。小的時候一起在教堂打球的時候就認識他們了,有的時候打著打著Jay-Z、Puff和Dame Dash都會來看,當年的紐約籃球就是這麼瘋狂。前段時間,有人在Ins上給我發私信,是一張高中比賽結束後拍的舊相片,相片裡除了我和馬布裡還有一個人,就是Biggie Smalls(說唱傳奇人物)。那時候我們都是孩子,卻已經開始創造文化。
到了高四那年,我成了全國家喻戶曉的人物,還收到了ABCD訓練營的邀請。這可不是一般的訓練營,所以我接受了邀請,訓練營和我住在一個房間的來自法國的傢伙。他總是糾正我:「老哥,我是來自義大利的。」
年輕的時候沒什麼見識,覺得法國就約等於歐洲,不管來自歐洲哪個國家都是法國,也沒有人在意這個來自義大利的法國人說了些啥。不過這個傢伙真夠特別,走路像喬丹,說話像喬丹,甚至嚼口香糖的動作都像喬丹。他也會喬丹撇嘴的動作,隨時充滿著攻擊性。上場打球的時候,這個哥們投的所有球都進了,是所有球。當然,這仍然無法改變大家對他的調侃:「夠了,法國佬,你想成為喬丹嗎?別做夢了!」
後來有一天這個法國佬的父親來到訓練營找到我,跟我說:「嘿,能請你在我兒子面前表演幾個運球動作嗎?他幾乎沒有什麼短板,就是控球能力還不夠。」我想起他的兒子比賽中出手彈無虛發的場景,便答應了下來:「好,我知道了。明天我會指點他一下,希望他別遲到,我會很早到達訓練館。」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我六點左右就到了訓練館,以為這個法國佬不會到的,太陽都還沒完全升起呢。結果這個傢伙已經在訓練館練得汗流浹背,流汗的樣子都像極了喬丹。我衝著他喊道:「法國佬,你是什麼情況?怎麼來這麼早?」
他回答我:「老哥,我的名字叫科比,來自義大利。」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科比-比恩-布萊恩特,他成了我的兄弟。我們開始每天七點一起在訓練館練習運球,我們同樣的瘋狂有著同樣的執著。沒有什麼一對一鬥牛,就只有運球,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我們比著誰先丟球,一直到訓練營的老師開始布置場地,一臉困惑地看著我們和地板上的兩灘汗水,太瘋狂了。我和科比之間偉大的友誼從此開始,這是我們之間最寶貴的回憶。那時的我們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我和科比之間有段故事挺有意思,和我另一個朋友梅森-貝塔很像。有天我和貝塔在公園打球,突然因為什麼事產生了矛盾,15歲的孩子有火氣就會直接爆發出來。他對我說:「得了,你覺得你自己能成為伊塞亞-託馬斯?別做夢了,你什麼都不是。」我也直接懟了回去:「是嗎,你還想搞說唱呢,就你?你以為你能成為Biggie Smalls?省省吧,別浪費力氣了。」
和貝塔吵架幾年後,我們一起和Puff Daddy坐著豪車在市區兜風。我剛入選麥當勞全美最佳陣容,貝塔也和Bad Boy成功籤約。我們都說錯了,我做到了,貝塔做到了,科比也做到了。
我成長的地方是一個孩子上學路上會被綁架的地方,我還被沒來由的子彈擊中過,多麼瘋狂的西部。我想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為了母親和弟弟妹妹多掙點錢,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僅此而已。記得我有位老師,他叫貝克,以前他經常在班裡說:「雖然山姆高德坐在課堂上發呆,心思飛到九霄雲外了,但是我從他眼睛裡能看出,他是有夢想的人。」
老實講,我不想成為聽見人們說我過去怎麼怎麼樣,我想追求更多更偉大的成就。我知道我在NBA只打了20場比賽,即使我的名聲再大也無濟於事。無論是在中國、南非還是法國,總有人會跑來問我:「你就是山姆高德嗎?」哪怕他們不會說英語,也會蹩腳地說幾句山姆高德、山姆高德,還加上幾個單手體前變向的動作。不得不感嘆,油管的力量真強大。
小時候我想成為街頭傳奇人物,為街頭文化做貢獻,我做到了。而更重要的是,上帝指引我開啟了第二段人生,我想成為了一名老師。
到了30歲,競技狀態下滑嚴重,海外聯賽也打不下去了,老實講那時候感到很迷茫,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不是我一個人會遇到這種情況,很多職業運動員都會,可能礙於面子不願意對外提及。從消極焦慮的狀態中,我開始回憶起當初小精靈阿奇博爾德是如何改變我的人生的,想起和科比之間的故事,還想起進入聯盟後,克裡斯-韋伯、奧尼爾、比盧普斯和加內特熱身時向我請教運球動作。我意識到自己像做個籃球教練,幫助下一代成長。還記得那天我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想回到普羅維登斯大學繼續攻讀學位,然後在籃球隊謀求個教練組的工作。
記得那天普羅維登斯的人打電話給我,聘請我擔任校隊助理教練,之後我就去參加哈萊姆的一個派對。重回故地,我買了一堆珠寶首飾,手錶、項鍊、手鐲應有盡有。然後突然又覺得這些東西很枯燥,脖子上的項鍊越來越沉,我想尋求改變。便對身邊的兄弟豪伊說:「不行,我都34歲了,馬上都是當教練的人了,怎麼還能整這些項鍊手鐲啥的?」大約一個半小時之後,我和豪伊走到第八大道和142街道交口的位置,兩輛車堵住了我們的去路。他們從車裡掏出了槍,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就被搶劫過一次。
那夥人拿槍抵著我的腦袋,還有槍對著我的膝蓋,然後說:「我知道你們是誰,趕緊把值錢的拿出來,否則一槍崩了你。」我正準備摘下脖子上的項鍊,看到身邊的朋友被嚇得發抖,那夥人又催促道:「別磨磨蹭蹭的,信不信給你一槍?」取下項鍊交給他們後,那夥人便收起槍跳上車一溜煙跑了。
我的朋友坐在路邊哭出了聲,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我在一旁笑了出來,朋友問我:「你是被嚇傻了嗎?」我還在笑:「哈哈哈,我們還活著。」
朋友情緒失控了,哭個不停。而我沒有落一滴淚,和七歲時一樣,反而若有所思地望著天空,仿佛明白了一切。行吧,上帝正在收回贈予我的一切,想要重生就得揮別過去。
之後的十年,普羅維登斯是我新的起點,如今已經成了達拉斯獨行俠的球員發展教練。想來真有意思,以前的我上課不願意聽體育老師的話,如今的我卻成為了自己口中的廢物老師,苦口婆心地讓年輕人們加強基本功。
我很幸運,能和歷史上最偉大的球員之一諾維茨基合作過;
我很幸運,能和即將成就偉大的盧卡-東契奇合作;
我很幸運,有過和吉安娜-布萊恩特合作的經歷,她也正在成就偉大呢!
當初在ABCD訓練營教過科比運球,25年後有幸得到他的邀請,前往洛杉磯指導吉安娜所在的球隊運球。命運是一個圈,記得那天科比坐飛機接我去曼巴學院,給我安排的時間表是上午八點到十點,休息一會,再從中午12點訓練到下午2點。我問他:「一次2個小時?只練運球?」科比回答我:「沒錯,就像我們之前那樣。」
看到曼巴學院的那些女孩子後,我不得不感慨,我和科比也曾經17歲。現在獨行俠的那些球員練個45分鐘注意力就集中不住了,更何況那還是他們的工作。而這些女孩子連著練習了2個小時運球還不想休息,午飯都可以不吃,她們對我說:「山姆教練,我們不餓,繼續練習吧。」
我還記得這群女孩子們有一個共同的夢想,一起去到同一個大學打球,我記得她們臉上的笑容,記得她們的能量,記得她們對比賽的愛。第一次遇到科比的時候,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這種人了,他太特殊了。沒想到後來我見到了他的女兒——吉安娜-布萊恩特,她簡直就是科比的翻版。在曼巴學院度過的時光太美好了,我非常高興能和這群女孩子們有過共同的回憶。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吉安娜一邊運球一邊帶著燦爛的笑容向我問好:「山姆教練,我的運球和腳步有變得更好嗎?」
看著吉安娜,我彷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有變得更好嗎?她好像昨晚練了一整夜;
有變得更好嗎?她好像獨自一人在街燈下練習運球;
有變得更好嗎?她好像在試著晃過自己的影子,執著於此;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位小女孩的……
從小,我就有種上帝一直在指引我前進的感覺,是上帝把我帶到了這群女孩的面前。沒有滿足於成為街頭傳奇,這讓我感到驕傲,我為自己的成長蛻變感到自豪,我為自己山姆教練的身份感到自豪。即便有一天我離開這個世界,山姆高德的故事會流傳下去,伴隨著我的招牌變向動作永遠地留在世界各地的球場上。若干年後,仍然會有人在球場上被晃飛後驚呼,哇!山姆高德!對於一位來自哈萊姆區142街的孩子來說,這太美好了!
總有人問我:「你的運球怎麼這麼好?」
其實這並不是什麼秘密,七歲的我便意識到了世界的冰冷,意識到真的會有人搶走孩子們的漢堡。妹妹哭個不停,肚子餓得咕咕叫,也正是從那天起,我暗暗下定決心:
我要成為一個傳奇,永遠不會再讓人搶走我的東西,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