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如是說」疫情之下，天空不再是我的家
2020-07-03 會飛的夢嬋文｜夢嬋
圖｜夢嬋
七月份了，去年的的這個時候，我還在各國間穿梭。疫情之下的此時此刻，我選擇坐在電腦前，說說這半年來痛苦、無奈，卻又依舊充滿愛的生活。
我是一名在國外航空公司飛行的小空姐，每每說起自己的工作時，周圍的朋友多會感嘆道：
週遊世界的工作，好酷啊！
其實，一點都不酷。
去年今天 德國
武漢航班曾是我的噩夢，現在卻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武漢，是公司去年開始執飛的航班，因為公司的中國籍乘務員並不多，所以每個月拿到班表時，都會有一兩個武漢班。可這航班屬實能夠列為「不受歡迎航班」之前三。飛行時間長，落地不過夜，從開會到飛回來在不晚點的情況下是12個小時，由於武漢算是一個樞紐城市，所以不免每次都是大滿倉。天不亮睡眼惺忪的頂著濃妝出門，十幾個小時的不中斷忙碌後，一瘸一拐的回到家。消耗多、工資少，每個人心中對於這樣的航班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恐懼」。
但好在，我的眼中，所有中國乘客都是可愛的。
今年一月一日元旦當天，我就是在武漢航班上度過的。
那時疫情才剛有苗頭，身處國外的我們對於這些情況就更是消息匱乏。航班上與其他乘務員談論過關於「疫情」的事情，但終究是沒能想到，新年第一班武漢航班，也是我這一年的最後一班。
之前有提到過，武漢航班幾乎每次都是大滿倉，所以那時最讓我頭疼的便是中國人最典型的飲食習慣：喝熱水。每五到十分鐘便會有乘客按呼叫鈴或者直接來後倉尋求熱水，現在想來令我們最頭疼的事情不過是太平盛世的寫照。
比起網絡上受感染人數的上漲，對於空姐來說更直觀的是機上乘客的變化。
原本熱熱鬧鬧的中國航班，在一個月之內突然變得安安靜靜，大爺大媽們不吵著要熱水了，遊客不再嘰嘰喳喳詢問景點了，機艙內沒有混合著雞爪與泡麵的中國味兒了，我的工作隨之變得輕鬆，可與此同時心中卻好像壓了塊石頭，怎麼也無力搬走。幾次走進客艙看到一片寂靜，看到乘客們口罩上方露出的逃難似的驚慌眼神，我都不得不躲進洗手間默默讓眼淚倒流回心中。
不論身處國外幾年，心繫的永遠是家園，畢竟是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在哪。
「等疫情結束，我們去吃熱乾麵吧。」是願望，更是中國同事互相安慰、互相鼓勵的代號。
永遠忘不掉的2020年農曆春節
「從三十到初一，原本5小時的航班從檢疫到空管拖成了13個小時。
當了一早上孫子，說了一早上對不起。
沒來得及發一條拜年簡訊給家人...
新年快樂，感謝陪伴。
願家人平安，願付出的一切都問心無愧。」
2020年1月25日，大年初一。下了航班後，我在朋友圈裡寫道。
1月23日，落地中國，計劃1月24日起飛，25日回到基地。
機上跨年，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可現在想想，好像是做了一場夢。
24日年三十晚上9點，化好妝，盤好頭髮，戴上公司給發的N95口罩，乘坐機組大巴前往機場。
抵達之後，眼前的人山人海令我震驚。武漢封城，每一個抵達中國的航班都不免有幾個改籤到其他城市的武漢乘客。所有到達航班排隊消毒，我所看到的機組全部晚點等待，大批乘客在大年三十不得不滯留機場，也有很大一部分乘客選擇取消行程，其中多半是擔憂機上消毒是否徹底。
我所執行的航班也是如此。原本200多名乘客最終跟我一同起飛的只剩下70多人。
25日00：00，整個機組都在跟所有乘客一起等待地面給出的可以登機指令。
機場的冒著雪花的小屏幕裡，傳出主持人的倒數，「3！2！1！過年好！」伴著信號不穩定的滋滋聲，遠處的鞭炮聲、煙花聲若隱若現。機場仍舊是冷冰冰，沉睡的乘客、吵著退票的乘客、詢問何時起飛的乘客……沒有人注意到農曆2019年已經成為永遠的記憶。
2020，這個在機場倉促的玩笑似的跨年，我永生難忘。
凌晨兩點鐘，終於所有選擇留下的乘客登機完畢，可由於接二連三的再次退票、下機，地面只好重新裝載、卸載行李。反反覆覆早上6點鐘，機場通知可以起飛。由於我是機上唯一一名中國籍乘務員，所以不免的會遭到其他乘務員的不理解和冷嘲熱諷。所以在這地面的四個小時裡，我一直「躲」在客艙，雖然乘客有抱怨，有不安，有各種各樣我回答不出的問題。但好在他們都是家鄉人，他們講的是家鄉話，這可能是在這樣一個不平常的農曆春節裡，我能所尋求到的唯一的安慰了。
6點半，航班順利起飛，乘客們雖懷著我不能揣測到的複雜心情進入夢鄉，我做了作為一名小小空姐所能做的一切，看著一張張熟睡的臉，終究是問心無愧了。落地回到家已是下午，一夜未眠的我在2020年正月初一這天，睡得比任何時候都安穩。
疫情之下，天空不再是我家
從三月到今天，由於疫情對海外的影響日漸加重，公司的大部分航班也已經取消。很久沒有像這幾個月來有規律的生活了。但隨著幾家航空公司宣布破產、裁員，我也不得不開始擔心自己的現狀。
我的任何心情都不會改變公司所面臨的危機，所以我選擇改變自己，在「空姐」這個職業名稱後加上一個斜槓，開始碼字寫文，轉身成一個斜槓青年。雖然現在收益不多，但心中的不安的確是減少很多。
蔡瀾先生曾說：從年輕開始，就要不斷學習，別無他途。學識豐富了，任何一種專長都可以用來做生財的工具，我們就可以不怕變窮，不怕變老了。
的確，比起銀行帳號裡的數字，真正令我開始有安全感的其實是生存的本領與內心的富足。
天空，可能在短時間內回不去了，我把家搬回地面，決定一步一腳印。
很早之前就寫過一些文字，這次的疫情與半失業或許對我來說是一種推動，對於一個不太自信又嚴重拖延的我來說，如果不是這次的困難，我一定不會註冊這個帳號。
希望因禍真的可以得福。
「寫在後面」
這就是我的上半年，或許我的所謂的空姐生活，沒有大多數人想像的那麼神秘，那麼酷。可這就是我平淡無奇的生活，這就是我所熱愛的。
在飛機上，經常有乘客問到：你們空姐怎麼能看上去一直精神煥發，你們有什麼化妝秘訣？
其實我想說，這大概就是相由心生。每一天遇到形形色色的不同的乘客，麻煩有、辛苦有，可畢竟大多都只是一面之緣，不把委屈帶回地面，我的一顆心能容得下更多的是感動與美好。
2020不得重啟，命運給我帶來的一切好與壞，我都全盤接收。
下半年，我希望的不多，只願能夠再次起飛，回歸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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