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福好稱，我並不是反對研究疫苗，我反對的是設立時間表，強行推出疫苗，這不科學。
文/圖 農牧前沿 劉程 羅丹
如果說在當下養豬業哪個話題最火，恐怕非洲豬瘟疫苗莫屬。5月24日人民日報報導哈獸所篩選出2種候選非洲豬瘟疫苗株時就在行業掀起第一波熱潮，而這兩天「今珠多糖」事件，更能從側面反映出養豬行業對非洲豬瘟疫苗需求的迫切之心。
毋庸置疑，每一位養豬人都在企盼非洲豬瘟疫苗能早日研發成功，但近期一篇題為《使用弱毒疫苗將給非洲豬瘟防控帶來第二次災難》的文章卻給疫苗研發潑了一盆冷水。對於文中內容，有人直言認為作者不讓使用弱毒疫苗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人反問作者豬都沒了還用考慮貿易出口？作為上文的作者——農業農村部種豬質量監督檢驗測試中心(廣州)樊福好博士，是否真的是不考慮廣大養戶的生計，只為某個小團體利益說話？6月12日，農牧前沿與樊福好博士展開了一次深入對話。
農業農村部種豬質量監督檢驗測試中心(廣州)樊福好
反對使用弱毒苗
農牧前沿：前段時間您寫了篇文章說反對使用弱毒苗，還提到了哈獸研的候選疫苗，為什麼？
樊福好：我之所以反對使用弱毒苗是因為它存在幾個問題。第一，哈獸研研究出的兩個候選疫苗據說是基因缺失苗，它也屬於弱毒活疫苗，這兩株候選疫苗一株缺一個基因，一株缺兩個基因。缺一個基因的候選疫苗，毒力極強，不安全；缺兩個基因的候選疫苗，免疫效果差。
第二，基因缺失苗在自然環境下非常容易「重組」，這在偽狂犬疫苗上表現非常明顯。基因缺失苗相當於提供了一個骨架，一旦有野毒出現，就為骨架補齊了缺失的部分，這個病毒就非常容易重組並且大面積擴散。
第三，弱毒苗還很容易「返強」，毒力在一代代接種中不斷增強，是自然界中病毒的一個普遍現象。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叫《警惕豬的疫苗病》，2007年的藍耳病就出現過這類問題，當時推出的藍耳滅活苗幾乎是打到哪裡豬就死到哪裡，滅活苗都還有這些問題，弱毒苗的危害難道不是更大？
第四，影響國際貿易。很多人說現在中國沒有豬肉出口不用擔心，但是我們的包子、餃子出不出口呢？火腿香腸出不出口呢？一旦使用了弱毒苗，不止豬肉不能出口，所有與豬肉相關的產品都不能出口，回想下之前在餃子、香腸中發現非洲豬瘟病毒的事件，就知道它涉及的範圍有多廣。非洲豬瘟是國際A類傳染病，使用弱毒苗後，與豬相關的所有行業都會受到嚴重影響。所以我反對做弱毒苗。
傳染病防疫不一定非要靠疫苗
農牧前沿：但是現在大家對疫苗的需求非常迫切。
樊福好：我並不是反對大家去研究疫苗，但我認為一個疫苗的推出一定要慎重。我也和廣大養豬人一樣，迫切地希望能出現有效非洲豬瘟疫苗。但是科學和政治是兩個概念，不能為了政治需要，匆忙推出一個有時間表的「政治疫苗」。一個疫苗的研發不應該有時間表，不能說幾個月或1-2年內就必須推出來，疫苗的推廣一定要進行反覆多次的臨床安全實驗，不能為了迎合養豬行業的需要，為了迎合政策需要而推出。安全和有效並不矛盾，好的疫苗這兩個特質都必須具備。
非洲豬瘟病毒體積龐大，抗原結構複雜，短期內想研究出安全有效的疫苗難度非常大。養豬這個行業已經遭受了重創，強行推出的疫苗可能會導致行業二次受創。像瘧原蟲到現在為止也還沒有疫苗，但通過蚊帳一樣能有效預防。這也進一步說明傳染病防疫不一定非要靠疫苗。我之前也說過，消滅非洲豬瘟最終還得靠豬。（樊福好：養豬人要有信心！消滅非瘟最終還得靠豬）
農牧前沿：沒有疫苗，我們現在要怎麼做？
樊福好：我們現在既要保證市場供應，又要保證生產安全。所以建議一是種豬場和規模場淨化生產，尤其是種豬場必須淨化。這兩場需要「健康養殖」和「拔牙清除」雙管齊下。加強營養的同時，一旦檢測出帶有病毒必須馬上清除淨化。二是肉豬場考慮允許短期帶毒生產。因為當小豬感染了病毒後，通過調整飼料配方，加強營養，使它的抵抗力不斷增強能對抗病毒，到養殖中後期，病毒慢慢的就沒有了，它能存活下來，也就能保障豬肉的供應。三是屠宰場取消自檢。屠宰場取消檢測是因為根本沒有這個必要，肉品供應和生豬養殖完全是兩個概念，加上現在市場上的試劑盒質量參差不齊，他們買來自檢的結果也不準確，還不如不檢。
此外，還有兩件事情要注意。第一是要發展檢測技術。一定要注重檢測，而且要把握好檢測的最佳窗口期。當病毒進入體內的時候，窗口期已經關閉了，這時候再採取措施已經晚了，所以要發展、推廣更加敏感的窗口期檢測技術，包括唾液檢測技術。某些大型企業集團已經取消血液檢測，全面啟動唾液檢測。還是那句話，檢測不準一塊錢都貴，檢測準確一百塊都是便宜。
第二是飼料營養必須調整，尤其是蛋白質營養。非洲豬瘟是瘟疫，解決疫病最好的法子就是增強機體抵抗力。豬群健康、抵抗力力強的時候，並不會發生大面積死亡。同時要摒棄低蛋白日糧的概念，研究發現使用低蛋白日糧的豬更容易感染非洲豬瘟，所以建議飼料裡應該提供更優質的蛋白質原料比如說魚粉、乳清粉、奶粉等。當豬營養夠，機體好的時候，它是可以對抗非洲豬瘟的。
營養水平亦是非洲豬瘟防控的關鍵
農牧前沿：有些豬場發病了但還有豬存活，營養是其中的關鍵嗎？
樊福好：大部分是。一般豬場將豬養到25公斤或者40公斤以後會換料，營養水平相對沒那麼高，豬的抵抗力就在慢慢下降，這樣的豬死亡率就會增高。如果一直沿用像小豬料這樣營養價值高的飼料，豬的營養好，抵抗力高，可能就不會發病。為什麼懷孕母豬死亡率最高？是因為懷孕母豬料的營養最差，導致懷孕母豬的抵抗力最差。所以最終還是營養的問題。包括現在所謂的神藥，比如前段時間的月桂酸單甘脂、斷腸草和最近比較火的今珠多糖，其實都和營養調控相關，但都沒有觸及到本質。本質還是營養水平、蛋白質水平。特殊時期要特殊對待，非洲豬瘟是特殊時期，應該要有特殊的營養替代方案。
農牧前沿：您說的「特殊」是指什麼方向？
樊福好：就是高蛋白。比如添加魚粉、乳清粉，或者使用一些發酵飼料、熟化飼料等，熟化飼料的蛋白質容易吸收。低蛋白日糧只是為了應對中美貿易而提出的一種策略，並沒有從生產的角度來考慮。包括現在談復養，復養的關鍵除了生物安全外，最重要的是提供特殊的營養配方方案。
農牧前沿：非洲豬瘟已經存在一百多年了，為什麼國外的科學家沒有強調營養的事呢？
樊福好：國外的做法跟中國不一樣，他們是發現一起就撲殺一起，沒有考慮過帶毒生產的事，所以沒有必要去強調營養。但是中國的養殖密度那麼大，受到非洲豬瘟的打擊太嚴重了，所以出現了很多五花八門的現象，也需要有適合中國現狀的解決方法。
農牧前沿：「今珠多糖」事件這兩天特別火，您怎麼看這個事？
今珠多糖是多糖類物質，像黃芪多糖一樣，但多糖類和蛋白質完全是兩個概念。對於非洲豬瘟防控的本質來說，它沒有從蛋白上來考慮問題，沒有直接作用，應該是屬於炒作。當然，我們更期待這個產品會出現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