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福克納和託妮·莫裡森都是諾貝爾文學獎及美國普利茲文學獎獲得者。今天為您帶來的《從福克納到莫裡森 ——兩位諾貝爾獎美國作家作品研究文集》,致力於兩位美國作家福克納和莫裡森作品的分析和比較研究。論文來自包括中國在內的五個國家和美國二十三個州的專家學者,他們運用後殖民理論、美學視角、文化視角對種族、性別、社會經濟以及敘述策略等主題展開兩位作家的互文性研究。希望給廣大外國文學愛好者,尤其是福克納迷和莫裡森迷,以及外國文學學習者和研究者提供一種新鮮視角去重新理解福克納和莫裡森的小說。
威廉·福克納(1897年9月25日-1962年7月6日),美國文學史上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意識流文學在美國的代表人物,1949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獲獎原因為"因為他對當代美國小說做出了強有力的和藝術上無與倫比的貢獻"。
他一生共寫了19部長篇小說與120多篇短篇小說,其中15部長篇與絕大多數短篇的故事都發生在約克納帕塔法縣,稱為"約克納帕塔法世系"。其主要脈絡是這個縣傑弗生鎮及其郊區的屬於不同社會階層的若干個家族的幾代人的故事,時間從1800年起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世系中共600多個有名有姓的人物在各個長篇、短篇小說中穿插交替出現。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是《喧譁與騷動》。
託妮·莫裡森(1931年2月18日—2019年8月5日),生於俄亥俄州洛雷恩。霍華德大學畢業,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美國著名非裔女作家。
20世紀60年代末登上文壇,其作品情感熾熱,簡短而富有詩意,並以對美國黑人生活的敏銳觀察聞名。主要作品有《最藍的眼睛》、《蘇拉》、《所羅門之歌》和《柏油娃》等。她所主編的《黑人之書》,記敘了美國黑人300年歷史,被稱為"美國黑人史的百科全書"。1989年起出任普林斯頓大學教授,講授文學創作。主要成就在於長篇小說方面。1993年獲諾貝爾文學獎。
莫裡森與福克納式的黑暗小說之屋
作者:漢柏林,克里斯多福·瑞格
現在把託妮·莫裡森與威廉·福克納聯繫起來比過去要安全多了。猶記得二十年前我在一個會議上宣讀一篇有關此話題的論文時被某位聽眾公然指責的情形。這位聽眾提出了兩大反對意見:一、即使莫裡森曾閱讀過福克納的作品(他也承認我很有可能是對的),但如果因此就說莫裡森實際上在某些時候是借福克納的素材來創作其小說,則是對莫裡森才華的貶低;二、作為一個白人,我總歸是無權談論莫裡森的。我無意中被捲入了某種甚為激烈的身份政治旋渦,就算我正要表明莫裡森如今獲得的所有真實性和文化權威並非來自於其種族身份,而是通過其小說甚至是一部以其自我身份為出發點的小小說得以建立的,也無濟於事。
作為一名研究福克納的學者,我研究莫裡森時非常清楚小說家通常會構建他們的作家身份。而與許多經典作家一樣,福克納與莫裡森也在他們的個人生活中大刀闊斧地進行了自我塑造,其勢之大直接影響到他們為人所熟知的姓名。鑑於兩位名字的特殊性,可以說二位創作的第一部小說是圍繞單個英文字母而展開的。
於福克納來說,這個字母就是他在自己的姓裡所加的「u」。福克納曾假稱自己在一戰期間的法國空戰中因飛機被擊落而導致頭部嵌入一塊鋼板,與此虛構相比,「u」的虛構甚至更為重要。福克納的「u」是一種作家身份的建立,於家園的找尋至關重要。與此同時,「u」又使我們聯想到福克納與南方白人男性之間的複雜關係。1931年2月,福克納對一夥白人如何動用私刑犯下滔天大錯的最嚴厲之控訴——《乾旱的九月》(Dry September)出版不及一月,威廉·福克納(Falkner為本名;沒有「u」——他已經十年以上沒有用過這個拼法的名字了)在孟菲斯商業訴求報上發表了一封信,回應另一位去信者。一周之前,W.H.詹姆斯(W.H.James),一位非洲裔美國男性,曾感謝密西西比州的女性為反對私刑而聯合起來。福克納(同樣,沒有「u」)用了些許後來成為羅沙·科德菲爾德(Rosa Coldfield)典型話語的比喻手法,說「我不支持私刑」,但接著卻令人震驚地暗示社會在挑選其犧牲者時總是做得很好。
同樣地,對莫裡森來說,也有一個字母對其作家身份的建立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她的字母是「A」。自1931年2月以克洛伊A.沃福德(Chole A.Wofford)之名出生以來,莫裡森一直聲稱其中間名首字母「A」代表的是安東尼(Anthony),而她為人所熟知的名字託妮(Toni)正是安東尼的簡稱。然而幾年以前我發現(先是她碩士論文的標題,再是她的出生證明)莫裡森的中間名實際上是「阿德利亞(Ardelia)」(她外婆的名字)。莫裡森想把安東尼作為自己的名字可能是因為她在霍華德大學求學期間曾為「克洛伊(Chole)」這個名字帶有的貶抑形象所困擾,例如「克洛伊阿姨」「湯姆叔叔的妻子」。在哈麗葉特·比切·斯託(Harriet Beecher Stowe)所著的《湯姆叔叔的小屋》(Uncle Tom's Cabin)中,克洛伊阿姨是一位愛白人孩子勝過自己孩子的黑人保姆。克洛伊這個名字帶有黑人性質的刻板印記,這對正要融入黑人中產階級的莫裡森來說並不合意。(莫裡森彼時正努力融入這個階級:她加入女子聯誼會,甚至參加了選美比賽。)莫裡森出身於俄亥俄州洛裡安市的工人階級,在那裡,種族不會對其身份造成多大的影響,但霍華德大學不同,它所代表的這個世界充滿了可能性。要是克洛伊這個名字是個困擾,那麼阿德利亞可能並不能給莫裡森帶去多少幫助。因此,莫裡森想用安東尼的「A」去解釋自己的中間名首字母。但是,為什麼選安東尼和其縮寫託妮呢?這個安東尼的虛構很可能不知不覺中受到一款當時風靡全國的新護髮產品的影響。1949年(也就是莫裡森上大學的那年),吉列推出了這款家用捲髮產品,而包裝盒上印著的名字正是託妮。對於一個渴望進入中產階級的年輕聰慧的女性來說,這款產品的名字幾乎是為她量身定做:她想成為「託妮」(也就是這個名字背後的貴族氣派)。
……
對作者與讀者之關係的叩問再次把《恩惠》和《押沙龍,押沙龍!》聯繫起來。福克納的小說中有多位敘述者,他們對薩德本的家族歷史有著不同的敘述,這不僅體現了薩德本的悲劇,也體現了敘事的本質和局限。事實上,福克納的小說通過元小說性極大地擾亂了我們的本體論方向,以致布萊恩·麥克哈爾(Brain McHale)在其著書《後現代小說》(Postmodernist Fiction)中認定後現代主義始於《押沙龍,押沙龍!》的第八章。在《恩惠》中,佛羅倫斯在其最後的敘述中擔憂她的文本會沒有讀者,擔憂她的目標讀者,那個鐵匠,再也不會走進那幢黑暗的屋子。要是沒有讀者,她的文字又會怎麼樣呢?
這些小心謹慎的詞句,閉合而又敞開著,它們將自己跟自己交談。一圈又一圈,從一邊到一邊,從上到下,從下到上,滿屋子地交談。或者。或者也許不。也許這些詞句需要外部世界的空氣。需要飛起再落下,像灰燼一樣落到一片又一片的報春花和錦葵上。落到一片碧綠的湖水上,穿過那些永恆的鐵杉和被彩虹劃破的雲朵,給大地之土增添風韻。莉娜會幫忙。她憎惡這棟宅子,而且雖然她需要成為太太,但我知道她更喜歡火。
在《押沙龍,押沙龍!》裡,奴隸克呂泰涅斯特拉(Clytemnestra)(克萊蒂),同時也是薩德本的一個女兒,為了保住家族悲劇的秘密,一把火把薩德本黑暗的宅子燒成了灰燼;在《恩惠》裡,佛羅倫斯預言奴隸麥瑟琳娜(Messalina)(莉娜)會燒了伐爾克黑暗的宅子以去除這塊土地的恐怖之狀。儘管莉娜縱火燒房子的行為與克萊蒂有諸多相似之處,但是佛羅倫斯卻把此火視為其文字的傳播,因為這把火把寫著她故事的「書頁」燒成了灰燼,鄉村裡將漂浮著這些灰燼,大地上將充滿著這些灰燼所講的故事。
但是佛羅倫斯就作者最重要的問題——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文字是不是有讀者來讀——所作的元小說式的反思則將莫裡森筆下的人物與薩德本的另一個白人女兒朱迪思,聯繫起來。例如,佛羅倫斯擔心自己為寫故事的一切努力可能會付諸東流,這讓我們聯想到朱迪思把查爾斯·邦的一封信交給康普生將軍之妻時所做的評論。康普生夫人不理解朱迪思為什麼要送這封信,而且還不是送給寫信人的目標對象。朱迪思對人類不懈奮鬥的徒然沉思良久,為文字究竟能不能將信息傳達給他人產生了懷疑。但是儘管徒然,朱迪思還是說:
你不斷試著做或是只得不斷地去試,可是接下去突然之間一切都完了,你留下的一切僅僅是一大塊石頭,上面有刮擦的痕跡,倘若有人記得要把那塊大理石刮擦幾下並且樹立起來或是有閒空這樣幹的話,這以後雨落在它上面太陽曬在它上面過了些時候人們甚至都不記得那名字也不記得刮擦出來的符號想說明什麼了,但這也無關緊要。因此說不定假如你有誰可以去看望,越陌生越好,要給他們一些東西——一張紙片啦——某些東西,任何東西,它本身不見得有什麼意義而他們甚至也不會讀它,保留它,連花點力氣去扔掉它或是毀掉它都懶得,但至少它還會是某樣東西,因為它也算有過這麼件事,能讓人記得即使僅僅因為曾從一隻手傳到另一隻手,從一個人的頭腦傳到另一個人的頭腦,再說它至少是些刮擦出來的痕跡,某種,某種能在什麼東西上留下記號的東西,這東西曾經存在理由是某一天可以死去,而那塊大石頭卻不能現在存在,因為它永遠也不能成為曾經存在,因為它永遠也不可能死去或是滅亡。
文章摘自《從福克納到莫裡森 —— 兩位諾貝爾獎美國作家作品研究文集》
圖片授權:pexels
主編簡介:
羅伯特·W.漢柏林(Robert W. Hamblin),密西西比人,福克納研究專家、詩人、作家,美國東南密蘇裡州立大學榮休教授,是福克納研究中心的創始主任,主編了包括《福克納百科全書》在內的一系列福克納研究著作,曾在英國、荷蘭、日本等地講學。
克里斯多福·瑞格(Christopher Rieger),2002年美國路易斯安那州州立大學英文系最佳博士論文獲得者,美國東南密蘇裡州立大學英文系教授,福克納研究中心主任,美國南方文學專家,主編了系列文集《福克納與蕭邦》(2010)、《福克納與莫裡森》(2013)、《福克納與華倫》(2015)、《福克納與赫斯頓》(2016)。
譯者簡介:
康毅,北京外國語大學在站博士後,副教授,曾任教於哈爾濱工程大學外語系。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西方文論、比較詩學等。
王麗麗,哈爾濱工程大學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美國文學,英語教學等。
白晶,哈爾濱工程大學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美國文學,英語教學。
嶽鐵豔,哈爾濱工程大學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英語教學等。
郝紅玲,哈爾濱工程大學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英語教學等。
張毅,哈爾濱工程大學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漢翻譯,英語教學等。
回春,哈爾濱工程大學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英語教學等。
葉曉燕,英語語言文學碩士,信永中和會計師事務所審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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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從福克納到莫裡森:在詩意和痛苦間反覆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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