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霧水打溼了鼻尖,浸染了心靈,在心頭留下一片溼漉漉的感動。
霧很大,父親載著我很小心地開著電瓶車,遠處的燈光被吞噬在濃霧裡,只有近處的幾輛車閃出一點微弱的光。父親的背微微彎著,生活的操勞使他早已不如從前那般強壯,在濃霧的映襯下我頭一次發現他的身影很單薄。
迎面突然衝來一輛沒有亮燈的逆向行駛的電瓶車,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臉,那車就已消失在這茫茫的世界裡,緊隨而來的是金屬與地面厚重的摩擦聲。我和父親摔倒了。
「你沒事吧?」幾乎是同時,傳來父親焦急的詢問,還沒等我回答,他便開始檢查我的胳膊和腿,像個慌亂的孩子。他那雙粗糙的大手在接觸我的一剎那,我突然感到他的手是多麼冰涼。「你沒事吧,有哪兒疼嗎?」父親的語氣依舊是那麼焦急。「沒事。」我應道。「真沒事?」此刻的父親竟顯得有些磨嘰。「真沒事!」我有些不耐煩。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父親喃喃地說。當他試圖站起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他的胳膊破了皮,傷口沁出了血。「你流血了!」我喊道。「哦,沒事沒事,一點小傷。」父親憨憨地說,「只要你沒事就好。」
父親的那句「只要你沒事就好」,直直地擊入我內心最柔軟的角落,讓我為之一怔。父親就是這樣時時刻刻想著我,以我為中心,以他的愛為半徑畫著圓,將我包圍其中。他怎麼會「沒事」?當他的胳膊與地面接觸的那一刻,他一定很疼吧,然而在第一時間內他想到的還是我。
我再一次望向眼前的父親,他的頭髮凌亂,眼睛中布滿血絲。於是腦海中翻騰起與父親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會很努力地工作來滿足我的物質需求;他會用心地做好每道菜,然後滿意地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樣子,幸福寫在他的臉上,滿滿的,快溢出來了;偶爾我會任性,會朝他發些小脾氣,他不但不生氣,反而會講些笑話來逗我開心;無論他工作到多晚,第二天他依舊堅持早起送我上學;當路燈將他孤獨的身影拉得老長,他依然等著放學歸來的我;在我那段失意的日子裡,他會拍拍我的肩,告訴我說,丫頭,在爸爸心中你最棒……
這些瑣碎的片段在此刻串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像合不了幕的電影,在我的心頭一遍又一遍上演。當我再次坐上車,我將頭輕輕地倚在父親的背上,我知道父親將一直用他的愛載著我,走過四季,走向未來,給我源源不斷的幸福。霧,將我和父親淹沒,那種冰涼的感覺透過衣衫一直滲進我心底,在愛的溫暖下,它最終化成一股暖流湧動著,澎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