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巴黎召開的世界和平大會的海報上,畫著一隻形象生動的白鴿,那隻白鴿隨海報很快翱翔於歐洲各大城市。看到矯健飛翔的白鴿,人們祈願它象徵的和平也能平安地降臨。二十世紀的前五十個年頭,已出現了兩次大戰的硝煙,人民多麼盼望和平的生活啊。
這隻象徵和平的白鴿,出自當時已六十八歲的西班牙美術大師畢卡索的筆下。其實在他心裡,這隻白鴿至少已存在了近六十年。
在西班牙南部小城馬拉加的梅塞德廣場,茂密的綠樹上停息著許多白鴿。它們在藍天展翅的身影,是居住在廣場邊的畫家唐何塞靈感的源泉之一。他畫了不少鴿子。1890年的一天,唐何塞驚喜地看到他九歲的孩子,也畫了一幅鴿子,畫得活靈活現。從此,藝術的天分如鴿子,閃動在這個孩子的內心。那孩子就是幼年的畢卡索。
十年後,先後在巴塞隆納美術學院、馬德裡聖費爾南多美術學院讀完專業美術課程的畢卡索來到巴黎。蒙馬特爾區的一幢舊樓「洗衣船」裡,一間牆面斑駁的房間,成為畢卡索的居室。他的畫有個時期以藍色色調為主,這種天空、海洋的色彩,在他筆下有深和冷、孤獨和失望的感覺,被稱為「藍色時期」。
然後,畢卡索的畫又進入了以描繪馬戲團生活為主的「粉紅色時期」。要是這個時期有朋友來拜訪畢卡索,就得穿過天橋,如同登船一般,再走上潮溼的樓梯,所以這幢舊樓稱為「洗衣船」。在光線微弱的長廊中找畢卡索的房間並不困難,那間有刺鼻的煤油味的就是。煤油可點燈,也是畢卡索調顏料的油。進了門就能看到十幾卷畫布、散落在畫架下的不少畫作和畫筆、顏料,還有凌亂的舊衣物和書籍堆放著。就在這間堆著雜物的房內,畢卡索生活和創作著。
最初,羅浮宮和盧森堡美術館是畢卡索常去的地方。可是有一天,他卻在巴黎的人類博物館裡久久逗留。館內展品中的黑人雕刻、面具等非洲、大洋洲的民族藝術品,對畢卡索產生了誘惑。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確切表達的強烈感覺,它們又用精簡的幾何形狀表現,圓形表示眼睛,扁長方形代替嘴巴,是驚恐、驚怒?還是喜悅、歡樂?說不清。
畢卡索思索著,並且從模仿走向創造。
1907年的一個夏日,畢卡索請幾位畫家好友走進自己封閉了好幾個月的畫室。他們驚訝地看到一幅六米見方的巨幅油畫。
「你是想讓我們吞下抹腳破布,喝下煤油嗎?」畫家布拉克直言不諱。
「看來,你改行畫諷刺漫畫倒是挺合適。」說這句話的畫家與畢卡索友誼深厚,平時為人和善。
野獸主義繪畫運動的頭領,敢於大膽創新的馬蒂斯也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們看到這幅畫上,有四個神態怪異的裸女。她們的眼睛、耳朵,特別是鼻子被古怪地誇張;過去繪畫中線條柔美的女性裸體,在畫中的兩個裸女身上竟然稜角凸現。
畢卡索創作的這幅後來被稱為《亞威農姑娘》的畫,成為二十世紀藝術立體主義流派的開山之作。儘管畢卡索的這種創新繪畫,其抽象的立體風格難以為人們理解,可他用色彩與幾何形態的強烈誇張、對比,給視覺藝術帶來了強大的衝擊力。
1936年,在法國生活的畢卡索聽到祖國西班牙發生了內戰的消息。佛朗哥法西斯獨裁勢力用戰爭鎮壓共和派民主政府。畢卡索堅決支持共和派民主政府。第二年的5月1日,在佛朗哥勢力縱容下,納粹德國飛機轟炸了西班牙北部的格爾尼卡,無數平民在炮擊中傷亡。這一震驚世界的暴行,使畢卡索無法平靜。他要用筆來表達心中的憤怒。一幅油畫《格爾尼卡》在這年6月展出。
那是一幅三米半高,近八米長的巨畫,畫中有誇張與變形的人像,有馬、公牛的變體形象,戰爭、暴力,孩子的死亡、母親的悲傷,都被他用簡潔的平面線條構成的圖形一一勾勒。整幅畫上只有黑、白、灰三種色彩,色彩的灰暗表明了民眾的苦難。在畫這幅《格爾尼卡》前,畢卡索先畫了四十多幅草稿。他說:「西班牙戰爭是一場反動勢力對抗人民與自由的戰爭,我的藝術生涯也是對抗反動力量和藝術之死的不間歇奮鬥……我正進行的《格爾尼卡》,甚至在我所有的近作中,都清楚地表達了我的厭惡與反感,因為那一小撮軍人讓西班牙沉溺於苦海及死亡深淵。」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德國法西斯軍隊入侵巴黎。德軍大炮和坦克碾壓法國大地的噪聲,騷擾著畢卡索的畫室。這時早已成名的畢卡索,在巴黎有專用工作室。在物資供應緊張、空襲警報頻傳的巴黎,畢卡索仍在作畫。但他的作品中,各種野獸頭骨和尖銳的刀、變形的叉等餐具,在燭光中與大蔥、香腸共處,象徵著戰爭的野蠻、粗暴。他堅持自己的操守,頂住了德軍的威脅。
德國蓋世太保帶著軍警突然搜查畢卡索的家。粗暴翻檢他的衣物和畫作。一個納粹分子看到《格爾尼卡》的照片,問畢卡索:「這是你做的嗎?」
「不,是你!」畢卡索毫不客氣地回答。
是的。製造《格爾尼卡》慘案的,正是法西斯德國的飛機和炸彈。當德軍戰敗,倉皇撤離巴黎後,街上的歡慶鼓樂聲震動著畢卡索工作室的窗戶,畢卡索在歡慶的鼓樂聲裡邊哼歌邊作畫。
畢卡索創作時,如同夢遊一樣,全身心地投入。「他凝視著一個才出土的泥偶像,流露出詫異的神色。瞬間,臉上又轉變成觀看照片時的凝重……忽而又陷入莫名的憂傷和焦慮中……」法國著名作家馬爾羅生動地記錄下了他在畫室裡見到的那個畢卡索。那天,畢卡索告訴馬爾羅: 那些非洲、大洋洲等黑人面具的造型,並沒有影響自己的創作,只是提醒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