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第一天到墨爾本的記憶,一直都以為是模糊的。但仔細去回憶,卻很好笑地想起,連在機場收到了vodaphone的2刀免費試用卡卻去開了optus的號,而一入住就發現了體重秤就自覺上稱了這種事都記得……
剛開始真的很難。雖然我一直覺得自己英語沒什麼問題,但是,真的要隨時隨地開口講英文了,是那麼發怵。上bus前想問司機方向是否正確,一定要打腹稿打到錯過這輛車為止……
就這樣,時間吱吱呀呀往前推進,現在的我居然已經能站在咖啡機旁,邊打奶泡邊跟等咖啡的客人聊他們家的狗。
但你問我,融入了嗎?我依舊很難回答。
這是個移民國家,我作為咖啡師,第一份工作是跟一整群義大利人一起工作;後來也在華人的店工作;兜兜轉轉,更多時候還是跟所謂西人一起工作。現在這份工作,帶我的一個姐姐來自土耳其。她說她討厭墨爾本,但喜歡雪梨。幾乎所有人都有紋身(我也有),大家的身上銘刻著這些圖案,仿佛帶著對自己而言重如生命的故事,在這裡棲居。
在這些年間,咖啡,成為了我融入當地的一個紐帶。我工作。在疫情突襲,難以覓到雙方都合適的正職前,暫時靠它經濟獨立。我認識朋友,建立圈子。我跟從老師,精進技藝。在人群中穿行,我發現,大家作為旅者,都有各自的紐帶。而當「融入」這個動作變得稀鬆平常,如呼吸般正常時,不經意間,我們這些旅者又都成了本地人。
再來說第二個問題,How do I get along with local people?(我如何與當地人自如相處?)
東西方文化真的有很本質的不同,而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從身份認同上來講,我是個非常典型的亞洲女生。中文文化是我的土,自不必說。而更廣義的東方文化土壤也包括例如能理解日本文化中那些不足為道卻又非常微妙的特點等其他便利。
但從與人相處之道來講,我卻發覺自己與西人相處更為自在和有天賦。我主張人與人之間一定要保持距離。這個距離除了兩個人之間的身體距離,更多的是心理距離。接受標準的中國九年義務教育而長大,這個過程自然是有快樂也有眼淚。但我發現,眼淚通常都來自於過近的社會距離。中國人之間的社會關係,也包括家庭關係,複雜得能寫一部二十四史。我有過度敏感的觸覺,卻沒有理清它的能力。我堅信西方社會也一樣,有人的地方就有複雜,否則也沒有那麼多源於生活也未必高於生活的文學作品出現了。
而我真正慶幸的是,我能以一個東方女孩的身份,與西方人相處。
我總結出三個相處之道:
不論過去多少年,因為語言不是母語而產生的交流摩擦力將一直存在。對方講了幾句話,我似懂非懂,怎麼辦?問唄。這裡的關鍵點不在於最後是否能聽懂,而在於我不必因此而感到壓抑或羞愧。不必覺得自己英語不夠好。因為無論過去多少年,學了多少英語,這種刻在文化裡的摩擦力是無法消除的,也不必消除。本來英語也不是我的母語,你還指望我怎樣?當然了,進取之心還是要有的。「進步」這麼有意思的事情,誰不喜歡呢?只是不必被無端捆綁。
西方社會更加允許犯錯,並接受在剛起步時你做得慢。我這麼說不知是否有偏頗:華人社會,從0到1,充滿壓抑。在能幹好活兒前,你是被嫌棄的。而想安慰你的前輩會告訴你,誰都是這麼被嫌棄過來的。當然了,也分行業也分老闆。也分明著嫌棄和暗地裡嫌棄。但總體來說,跟西人相處,我對自己的不足之處能更容易做到坦率且坦然。
西方人更「好哄」。舉個例子,今天工作時,負責培訓我的那個人跟我說了句話,我很快點頭說了句yep然後跑到後面去了。這是只聽懂隻言片語的我,在一秒鐘內產生的錯誤直覺。很顯然她並不是需要我去後面做什麼——我聽到她在跟旁邊的同事崩潰地說道:where are she going?(她要去哪兒?)
後面不忙的時候,我主動跟她提起這件事,並詢問她的感受。她很快告訴了我,並且給了我建議——每個人都有沒聽明白的時候,問就好了,沒人嫌你煩,不用猜。我想,如果這是亞裔同事,就算我主動問,她應該也會說,哦沒什麼。於是這些能量就被積壓起來。
更簡單地來講,西方人更傾向於解決問題而懶得對人或事產生偏見。(但當他們打定主意要對你產生偏見的時候,那是另一個故事了。)西方人更容易坦率而直接地說出內心感受,因此我也一樣,有什麼都可以說,誰也別judge誰。而由於文化土壤不同,稍微不太粗魯的東方人或西方人,都對對方有著基本的文化尊重——如果你哪裡跟我想像中不同,那也許是因為文化差異吧。其實很好笑!到底是否因為文化差異也並不重要,但只要這句話一說,誰也不會在意了。
文章一不小心寫長了。今天工作結束後又一直忙忙碌碌碌碌無為到半夜,明天又有工作。其實很累,但還是覺得想寫。就算寫給自己以後看也好。
最後只想說,真好啊!我是個中國人,生活在澳大利亞。
文末右下角點個「在看」,我會超級開心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