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謨克裡特和伊比鳩魯關於科學的可靠性和科學對象的真實性的理論見解上的這種差別,體現在這兩個人的不同的科學活動和實踐中。
在德謨克裡特那裡,原則是不在現象表現的,它始終是沒有現實性和處在存在之外的,但是,他認為感性知覺的世界是實在的和富有內容的世界。這個世界雖然是主觀的假象,但正因為如此,它才脫離原則而保持著自己的獨立的現實性;同時作為唯一實在的客體,它本身具有價值和意義。因此,德謨克裡特被迫進行經驗的觀察。他不滿足於哲學,便投入實證知識的懷抱。我們已聽說過,西塞羅稱他為博學之士。他精通物理學、倫理學、數學,各個綜合性科目,各種技藝。第歐根尼·拉爾修所列舉的德謨克裡特的著作的目錄就足以證明他的博學。
而由於博學的特點是要努力擴大視野,搜集資料,到外部世界去探索,所以,我們就看見德謨克裡特走遍半個世界,以便積累經驗、知識和觀感。德謨克裡特自誇道:「在我的同時代人中,我遊歷的地球上的地方最多,我聽過的有學問的人的講演也最多;而在勾畫幾何圖形並加以證明方面,沒有人超過我,就連埃及的所謂土地測量員也未能超過我。」
德米特裡在《同名作家傳》中,安提西尼在《論哲學家的繼承》中都說,德謨克裡特曾遊歷埃及並向祭司學習幾何學,曾遊歷波斯,拜訪迦勒底人,並且說他曾到達紅海。有些人還說,他曾在印度會見過裸體智者,並且到過埃塞爾比亞。一方面求知慾使他不能平靜,另一方面對真實的即哲學的知識的不滿足,迫使他外出遠行。他認為是真實地那種知識是沒有內容的;而能向他提供內容的知識卻沒有真實性。古代人述說的關於德謨克裡特的軼事可能是一種傳聞,但是一種真實的傳聞,因為它描述了德謨克裡特的本質的矛盾。據說德謨克裡特自己弄瞎了自己的眼睛,以使感性的目光不致蒙蔽他的理智的敏銳。這就是那個照西塞羅的說法走遍了半個世界的人。但是他沒有獲得他所尋求的東西。
伊比鳩魯則以一個相反的形象出現在我們面前。
伊比鳩魯在哲學中感到滿足和幸福。他說:「要得到真正的自由,你就必須為哲學服務。凡是傾心降志地獻身於哲學的人,用不著久等,他立即就會獲得解放,因為服務於哲學本身就是自由。」因此,他教導說:「青年人不應該耽誤了對哲學的研究,老年人也不應該放棄對哲學的研究。因為誰要使心靈健康,都不會為時尚早或者為時已晚。誰如果說研究哲學的時間尚未到來或者已經過去,那麼他就像那個說享受幸福的時間尚未到來或者已經過去的人一樣。」德謨克裡特不滿足於哲學而投身於經驗知識的懷抱,而伊比鳩魯卻輕視實證科學,因為按照他的意見,這種科學絲毫無助於達到真正的完善。他被稱為科學的敵人,語言文學的輕視者。人們甚至罵他無知。在西塞羅的書中曾提到,有一個伊比鳩魯派說:「但是,不是伊比鳩魯沒有學識,而是那些以為直到老年還應去背誦那些小孩不知道都覺得可恥東西的東西的人,才是無知的人。」
可是,德謨克裡特努力從埃及的祭司、波斯的迦勒底人和印度的裸體智者那裡尋求知識,而伊比鳩魯卻以他從未有過任何教師,他是一個自學者而自豪。據塞涅卡敘述,伊比鳩魯曾經說過,有些人努力尋求真理而無需任何人的幫助。作為這種人當中的一個,他自己為自己開闢了道路。他最稱讚那些自學者。其他的人在他看來是第二流的人物。德謨克裡特感覺到必須走遍世界各地,而伊比鳩魯卻只有兩三次離開他在雅典的花園到伊奧尼亞去,不是為了研究,而是為了訪友。最後,德謨克裡特由於對知識感到絕望而弄瞎了自己的眼睛,伊比鳩魯卻在感到死亡臨近之時洗了一個熱水澡,要求喝醉酒,並且囑咐他的朋友們忠實於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