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文化部公布了一批網絡音樂產品「黑名單」,要求網際網路文化單位集中下架120首內容違規的網絡音樂產品。這120首網絡音樂產品中包括Mc Hotdog/張震嶽《我愛臺妹》、許嵩《搖頭玩》、黃立行《我的夢中情人》等。這條新聞猛然讓人記起,在中國,對歌曲的「鑑黃」與「反黃」堪稱年代久遠,甚至還是一門專業。「深藍財經網」為大家翻出了一本80年代奇書——《怎樣鑑別黃色歌曲》,要與大家一同學習一下關於鑑別黃色歌曲的相關知識。
上世紀80年代之處,「黃色歌曲」曾引發熱議。港臺及外國流行歌曲的大量輸入和流行,引起了不少社會人士的警覺,激發了人們對曾經風靡一時的「黃色歌曲」的再研究。1982年,這本配合批評聲音的《怎樣鑑別黃色歌曲》便應運而生。這本僅60頁的小薄本,將近5萬字,定價兩毛二。
第一篇文章《一種精神腐蝕劑——對我國三十、四十年代黃色歌曲的認識》中,原《人民音樂》副主編、中國音樂家協會原書記處書記伍雍誼對怎樣鑑別黃色歌曲做出了詳細的分類和解釋:
第一類是表現女性期望男性的愛。如《郎是春日風》,採用比喻的手法,表現一位女性對於男性的渴求:「郎是春日風,儂是桃花瓣,但等郎吹來,儂心才燦爛。郎是春日風,儂是靜空雲,但等郎吹來,偎郎一同奔。」
許多表現婦女失戀或被遺棄時哀怨悲苦情調的黃色歌曲,它們並不是出於對這些被凌辱的婦女的同情,也不是為了表現她們的不幸,而是為了她們要博取廉價的憐愛的需要。
第二類是描寫男女兩性的結合的歌曲。這種結合,大多是萍水相逢,一見鍾情。如《滿園春色》中描繪的「好花前,明月下,雙雙對對似神仙,人生結合多奇幻,萍水相逢,一見情牽。」這種所謂奇幻的結合,如歌中所贊的,是「好一段歡喜姻緣。」這種姻緣不是結為終身伴侶,而是時間有限的「一段」,而結合的機緣僅僅是偶然的相會。由此種種條件來看,我們就可以知道它所宣揚的是什麼樣的一種結合了。
第三類的主要內容是描繪女性的美色。如在當時曾廣泛傳播的《妹妹,我愛你》一曲,表現一位男子對一位女子的讚美,逐一形容她的頭髮、眉毛、眼睛、臉蛋、嘴唇如何如何美,這些都是他所以愛她的原由……歌中描寫男性生人公為女性而「陶醉」的,只是她們肉體的外表。在這裡,人類複雜的社會生活中兩性之間產生愛情的種種因素都消失了,在起作用的實際上就只不過是一種動物性。這種描寫,並不是對女性美的讚揚,也不是表現什麼真正的愛情,而是反映了那些玩弄女性的顧客們的心理和他們的需要。
其它的就是描寫性生活的黃色歌曲、直接描寫舞場、妓院生活的歌曲以及著重宣揚「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行樂應乘早」之類醉生夢死的頹廢思想歌曲。
《怎樣鑑別黃色歌曲》這本書不僅提供了通過歌詞意涵鑑別黃色歌曲的方法,專家們甚至還有音樂性方面的專業解析:
1.音樂並不是和黃色的內容表現無關的東西,而是形成整首歌曲的黃色感染力的一個重要部分。
2.黃色歌曲的特點是:音樂上,大量採用軟化,動蕩,帶有誘惑性的節奏;旋律多採用敘述性與歌唱性相結合的寫法;配寫比較細緻的伴奏。演唱上,大量採用輕聲,口白式唱法;以其裹聲;吐字的扁處理;大量使用滑音與裝飾音;演唱中出現歌腔延遲和重音倒置。
「黃色歌曲」的命運是會反轉的
說到80年代的「黃色歌曲」,就不能不說鄧麗君。鄧麗君在大陸當紅的八十年代,一直都被作為「靡靡之音」、「黃色歌曲」的代表,是一個來資本主義社會臺灣的花花舞女的聲音。她的歌只能通過敵對勢力的電臺和私下翻錄的磁帶來收聽。
當時最早傳進大陸並流行開來的鄧麗君歌曲是《何日君再來》。然而這樣一首在今天看來中規中矩的情歌,被當時的《人民音樂》雜誌分析為「這不是一首愛情歌曲,而是一首調情歌曲,不是藝術歌曲而是商業歌曲,是有錢的舞客和賣笑的舞女的關係……但《何日君再來》不是從這個角度出發,而是流露出對這種生活的嚮往。」最後定性為「三十年代的黃色歌曲」。八十年代春節聯歡晚會的導演組也多次運作邀請她參加,但都沒有成行。直到八十年代底,鄧麗君才得以正式合法進入大陸。
年年上春晚演唱《難忘今宵》的李谷一,在80年代也曾被批為黃色歌女。1980年元旦,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每周一歌》播出歌曲《鄉戀》。這首歌是風光片《三峽傳說》的插曲,是李谷一演唱的。由李谷一在演唱時,學習鄧麗君使用了輕聲、氣聲唱法,被一些人認為不妥。1980年2月25日,《北京音樂報》頭版刊登文章《不成功的嘗試》,批評「《鄉戀》抒發的不是健康的熱愛祖國山河的懷戀之情,而是低沉纏綿的靡靡之音。」甚至《鄉戀》一度成為「禁歌」,李谷一也成了黃色歌女。
直到1983年。由於當年的春晚第一次開通電話點歌,觀眾紛紛打來電話要求李谷一演唱《鄉戀》。據當時的春晚導演黃一鶴回憶,點《鄉戀》的點歌單足足裝了五盤。當時在現場的廣電部部長吳冷西最終才拍板上節目,一首「靡靡之音」這才解禁。
與李谷一差不多同一時期的蘇小明也曾被批為「靡靡之音」、「低俗」。1980年秋,蘇小明演唱《軍港之夜》一舉成名,然而很快批判接踵而至。「曲調咿咿呀呀,沒有革命氣勢,純屬靡靡之音」,「當兵就要提高警惕,我們的戰士怎麼能好好睡覺而不去站崗放哨」,「戰士們要提高警惕保衛祖國,睡覺的時候都應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軍港之夜》曲作者劉詩昭還記得當時老一代音樂家反對之聲尤其大,甚至有人說,聽到這首歌就像聽到過去在三十年代的舊上海迎接外國水手的妓女。
就連兒童歌曲《童年》也都曾遭遇過嚴厲批判。《童年》是最早引進的港臺歌曲之一,因較少「意識形態色彩」而成為公開演唱較多的歌曲。但隨著「清除精神汙染」的深入,《童年》也被批判。1984年5月25日《北京音樂報》發表了署名「任真」的《〈童年〉不是一首好歌》,認為:「在我們社會主義制度下,讓我們的青少年口口聲聲地唱著情調不高的什麼『迷迷糊糊的童年』,什麼『孤單的童年』之類,能起到積極作用嗎?」
還有作者問道:「在社會主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究竟用什麼樣的思想、情感、美學趣味來影響我們的青少年一代?是用共產主義、社會主義、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的思想來教育青少年呢」還是「用臺灣校園歌曲《童年》那樣的情調和所謂的『多樣化』來『化』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下一代?」(勤思:《讀〈『左』相可掬〉所想到的》,《人民音樂》1984年第7期)
《怎樣鑑別黃色歌曲》評鄧麗君的歌曲《薔薇處處開》:
這首歌曲從旋律結構看是三段體的曲式,由於採取返始演唱的記譜方式,因而歌曲的前十六小節(前奏除外)實際上就是它的始段和末段。和這裡的旋律相對應的就是歌詞的始段和末段。
歌詞前段中的「天公要薔薇處處開,也叫人們儘量地愛」可以說是全曲思想內容的總結。人類之愛是多方面的,在這首歌裡說的是男女兩性之愛。我們不能一般地贊同或反對歌頌男女之愛,問題是看你提倡的是什麼樣的受。
歌曲的中段說明了這個問題:「春天是一個美的新娘,滿地薔薇是她的嫁妝,只要誰有少年的心,就配做她的情郎。」這裡採取比喻的手法,說的是春天,實際上 指的不是大自然的春天,而指的是某一個女性。因為,歌曲的主旨是歌頌「人們儘量地愛」,這裡所說的當然就是人們之間的愛,不是人對大自然的愛。如果只是表 現一個人對於春天的喜愛,也完全沒有必要用做「情郎」來比喻,這種比喻根本不能正確表達人們對於春天的感情。因此,這裡的「春天」,只不過是一個女性的特 殊的代名詞而已。對於這個女性,不管是那一位男子,只要他有所謂「少年的心」,就可以做她的情郎。這就是歌曲中所宣揚的愛情。
這是什麼樣的愛情呢?一言以蔽之,就是來者不拒。因為,按她提的條件,如果有多少人有「少年的心」,就有多少人可以做她的情郎。
這樣的「愛情」能算得上是什麼真正的愛情嗎?它只能算是當時都市生活中的醜惡一面的寫照。一方面有被迫出賣肉體的婦女,一方面有依仗自己飽滿的錢袋來尋歡作 樂的男性,這就是產生這樣的歌曲的生活基礎。儘管它用美麗的薔薇裝飾起來,你如果仔細辨別一下,你就不難看出那用粉紅色的帷幕掩蓋著的汙穢的交易。
也許有人會問,你說的只是歌詞的內容呀,它和曲調有什麼關係呢?它的曲調不是也很好聽嗎?
這首歌曲的曲調,正是在表現這種思想感情方面發揮了應有的作用的。它以比較婉轉流暢的旋律,刻畫一種柔媚之情,特別是在「就配做她的情郎」一句的「情」字上,用了一個迴轉型的拖腔,表現出有點羞羞答答的樣子。這種種表現,都是為了造就一種誘惑感,和整個歌曲的內容是一致的。
如果這樣的歌曲,它在音樂表現方面使人一聽就感到厭惡、感到難受,那就不可能實現原有的創作意圖。正因為它具有使人還感到「好聽」的因素,就有可能使人在這「好聽」的直感中不知不覺地接受它的影響,思想感情進人它所創造的意境之中。糖衣裹著的毒藥,就是讓人們在甜蜜的愉快中吸收它的毒性的。
近一時期,由於從外面滲入的資本主義文化的影響,由於我們許多青年對我國音樂的歷史缺乏了解,缺乏鑑別音樂的美與醜的知識和能力,因而三十多年前曾經起 過消極作用的黃色歌曲,以及繼承它的衣缽而以新的面目出現的黃色歌曲,竟然在一部分城市青年中傳播,這是一種不正常的現象。自然,聽了一首壞歌,不一定就 會受它的影響,思想感情馬上就被毒化。但是,如果對於有害的音樂沒有批判的能力,沒有抗拒它的腐蝕的力量。
這類歌曲聽多了,尤其是你衷心地喜愛它了,你就必然會受它的影響,思想感情就會被它潛移默化過去。
黃色歌曲的傳播,對我國青年的身心的發展會產生消極的影響,因而,它對於我們的社會主義建設是有害的東西。我們對它應落有正確的認識。(節選自《人民音樂》198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