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娟
「梔子花盛開滿滿期待的六月……」夏日的午後,坐在窗邊聽奶茶的歌,梔子花馥鬱的香氣正好掀開窗簾的一角,靜悄悄地遊弋進來。
梔子花,六月!這是一首愛情歌曲,但在我聽來,它更像是在唱著青春的歌——那永遠不能重回的青春歲月!它讓我的記憶在花香中復甦,瞬間抵達了我那不堪回首的高三時光。
這是一直隱藏在我心底的痛,像一塊緘默的石頭,盤踞在記憶深處,它尖銳的稜角總會時不時地划過我敏感的心。
那年,我所在的普通中學,已被另一所私立重點中學兼併。作為學校最後一屆高中畢業生,我們明顯地感覺到了學校的放棄,不管是師資的配置,還是對高考的關注程度。我們年級僅僅剩下可憐的二十幾人。有能力的家長,已陸陸續續地將他們的孩子轉到了其他學校。而最後留下來的,便只能和即將結束的高中時光一起消磨時間。
我也對自己徹底放棄了。儘管我的成績在班上拔尖,但當時的我仿佛已很清醒地看到,若要和全國成千上萬的考生一起擁上獨木橋,自己勢必是被擠下河的那個人。於是,我的高三時光變得無比的輕鬆和張狂。我和同學們結伴逃課,躲在文科班的教室裡烤香腸,或者騎著自行車,到地院後面的運河遊泳,打鳥。那時,河邊的梔子花開得正是熱烈,白色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打開自己的夢。悲哀的是,我們並沒有看見花開的美好過程。
現在想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遺棄了我們,班主任王老師便是其中之一。平時的她嘮嘮叨叨,這讓逆反的我們根本沒把她的苦口婆心放進心去。她竟然認為我和另外兩個同學是衝擊大學校門的料,通過自己的關係,為我們找了老師補習數學。上世紀90年代初,補習之風並不盛行,在我們眼裡思想陳舊的她,為了我們,一不小心就走在了補課的先鋒隊列。但面對數學題的我們,卻經常發呆走神。一個心思已不在學習上的人,補課是無濟於事的。現在,每當她瘦削卻慈愛的臉浮現在我的回憶中時,我便心生愧疚。沒有放棄我們的,還有父母。在營養上,他們極儘可能地滿足我們,唯恐我們的身體不能應付緊張的高考。我的母親甚至還怕我背負沉重的思想負擔,向我委婉地表達了只要盡力,就算考不上也沒關係的意思。但是就是因為這句承諾,讓我放棄得更加徹底。我就這樣欺騙了母親對我毫無原則的信任。
二十多年後,當我也成為一個中學生的母親時,我才深深醒悟,我那不負責任的高中時光,對不起的,不僅僅是老師和父母,還有虛度年華的自己。因為,大學那扇神聖的門,已永遠對我關閉了。
那一年,我毫無懸念地落了榜。得知成績的那一天,雖不覺意外,但心裡卻是有著隱隱的、五味雜陳的難受。窗外下著陣雨,每一朵梔子花,都像是在哭泣。
當《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在全國火爆上映時,大家在電影院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又重返了一次自己的大學時光。同事在耳邊吹噓著經歷是如何的相似和感人,我卻無動於衷,固執地不去看這部電影。他們哪裡知道我內心深處的隱痛啊,因為當初的貪玩和放縱,我的人生已永遠缺席斑斕多彩的大學生活!
梔子的花香仍在六月的空氣中若有似無地飄浮著。梔子花每年都會開,但青春卻不會重來。看見那些趕考的莘莘學子,我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夢,在他們身上插上了飛翔的翅膀。我在心底默默祝福,願他們都擁有梔子花一樣的青春,開得潔白而美好,沒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