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筆下的《與世隔絕》,真實再現小人物的美與尊嚴,隔絕的是地域而不是人心
自2017年全國卷高考3卷選了李娟的散文《我們的裁縫店》後,李娟散文成了熱選題材,李娟一名經常出現在各類高三模擬試卷中。遇見李娟,筆者由工作原因的必須讀,到了發自內心的喜歡讀。
讀李娟,會有發現新大陸的感覺,她筆下的世界落後質樸、遠離塵囂,和沈從文筆下的《邊城》相似,簡直就是現代版的《桃花源記》,勾起了我的嚮往之心。
李娟筆下的新疆牧場,那是一個令人耳目一新的風情異域,與我們漢人生活的世界不一樣。那裡遠離現代科技、生活簡單,仿佛與世隔絕。那一種奇異的隔絕,真實再現小人物的美與尊嚴,隔絕的是地域而不是人心。
這是我讀《與世隔絕》(節選自《冬牧場》)的感受。
在節選《冬牧場》的《與世隔絕》中,李娟的筆調輕鬆詼諧,不緊不慢中,透露出一種天然的質樸和幽默。如描寫邊地牧場信號弱,人們打電話的話語:「……你能聽見嗎?我能聽見!你說!你說!我能聽見!你真的聽不見嗎?……」
寥寥數語,就把冬牧場野地偏僻落後、不通音訊的閉塞寫活了,讀來忍俊不禁,也像我們日常對話,好親切,很質樸。
在《與世隔絕》裡,最精彩的是對主人公加瑪等車前梳洗打扮的描述。
加瑪,邊疆小女生,青春活潑、單純天真。在重要勞動結束後,她要北上返回阿克蘇照顧生病的奶奶。「可怎麼回去呢?到哪兒找車呢?」
牧場不通信息,車更是罕見。居麻(加瑪爸爸)好不容易得到一個消息,「說有一輛車第二天將經過附近的牧場」。「於是加瑪趕緊做準備。」
所謂的「準備」,就是梳洗打扮。
李娟在這裡花費了大量筆墨,細細描繪,文筆細膩生動。加瑪除了洗頭,還從頭到腳整頓一番,先打開上鎖的箱子取出未拆開的新襪子,再抹桂花油、擦粉底,最後「手持兩頂帽子鄭重地向爸爸徵求意見」……
「光是梳頭髮就梳了半個小時。」足見加瑪對出行的重視,也反映了女孩子的愛美之心。
加瑪美不美,不得而知,但女孩子愛心之心,刻畫得十分真切。整個梳洗打扮過程,雖說漫長,卻有儀式感,一絲不苟,把小女生對美的嚮往之心寫絕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加瑪的這一種愛美,是天性使然,是本能促使,是對美的天然追求,比起司空見慣的塗紅抹脂,更令人感動和動容,都什麼年代了,那裡的女子還在抹桂花油?桂花油我不知道,但雪花膏我是了解的,大概是類似的護膚品吧?
相比繁華都市女孩塗精油之類的護膚品,加瑪的生活相當貧瘠和蒼涼,可她沒有自卑和敏感,依然對生活充滿了熱愛,那一種出乎原始的愛美之心,連接的是尊嚴。
如李娟在文章所言:「生活本來就夠侷促了,如果再潦草地應付,那就是破罐破摔,再窘迫的生命也需要尊嚴這個東西,而尊嚴須得從最小的細節上去呵護。」
生活在物質豐富的現代都市,你我對生命之美、對人生尊嚴的追求,比得上加瑪不?我們的精神生活,有加瑪那樣的淳樸和真切不?
從這個意義來說,李娟再現了小人物的美與尊嚴。加瑪以及生活在加瑪周圍的人,外形美不美不好判斷,但她們的心靈絕對是優美和靈動的。縱使活在與世隔絕的牧場邊地,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並無阻隔,反而生得活潑、過得舒適,處得和諧,人與人之間流淌的是互幫互助的溫情暖意。如「局麻去北面的親戚家幫忙挖地窩子」。
最讓人感慨的是加瑪準備出發的當夜,親戚鄰居那個捎東西,頗令人感慨。「隔壁薩依娜也過來給奶奶捎一小包糖果,嫂子給奶奶捎了兩條塞著馬勒骨的馬腸,一包煮熟的肉,兩張冬宰時剝的羊皮。」
禮物不貴重,但傳遞的是溫馨人情。全文沒有多餘的點睛議論,就在這種淡淡地純白描中,用原生態故事本身呈現牧民那種和諧人情。
當然,李娟的敘述也很精彩,非虛構講究真實敘述,但在真實的敘述中,也採用了伏筆等小說筆法。巧妙的是,讀起來你感覺不到她的筆法構思,完全是故事在挑動讀者的情緒,給你新鮮、給你驚奇、給你莫名的感動。
如等車一事,李娟在寫到居麻得到車輛將於第二天經過的消息後,寫了這麼一句,「照我看來,這消息也未免渺茫了些。」這是典型的伏筆。
接著細細描繪加瑪的「準備」工作,第二天目送加瑪和居麻出去等車,就在「我和嫂子倍感寂寞」,外出找夥伴玩,「下午兩點才回家時,推開門一看,父女倆正圍著矮桌吃肉。」
原來,是因為信息不準,根本就沒有車輛的影子。
這一轉折,很意外,也在情理中,完全就是小說的筆法,讀得人唏噓感慨:地域偏僻、信息不通,真是與世隔絕,所幸人心並無隔絕。
亦如文末點睛之筆:「可這一次真的走了。加瑪走了,像一百個人走了!我們多寂寞啊。從此夜晚更漫長寂靜。」像極了一首送別詩,既溫馨,又依依不捨。
註:本文屬鐵無綿原創,侵權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