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給人們帶來豐收 聶金鋒 攝
□李人慶
在魯山縣有一條河,發源於四棵樹鄉的深山幽壑。
清晨,我喜歡坐在河邊,靜靜地看著那綠蔭夾岸的一道水流緩緩東去。河水清澈,在初升的陽光下閃著粼粼波光。
這條叫南河的河,是我最熟悉的風景,也是我最喜歡的地方。我曾看過地圖,它是沙河源頭的主要發源地。因為它在村子的南邊,祖輩就習慣上叫它南河了。
南河四面環山,西、南、北三面高,峰巒聳峙,山勢險峻,唯東邊逐漸走低,直至幾十裡外,與廣袤的黃淮大平原相接。那條玉帶般的河,就像是《詩經》裡窈窕少女甩落的一隻水袖,多情地依偎著村莊,以舒緩的節奏,在童年的記憶裡汩汩流淌。
河面平坦寬闊,河水清澈透亮。河邊是潔白鬆軟的沙灘,不遠處,是那簇擁著村莊的一片濃綠。有楊樹,有泡桐,有垂柳,但更多的是那帶刺的洋槐,當然還有那萋萋芳草,順著河邊蔓延。緊靠小村的,是防洪築的堤壩,堤壩後面是一條人工開挖的灌渠,清清河水從這裡流過村莊,流經耕田,在村外再次與河水相擁,緩緩向東,流向遠方。
整個童年,那裡就是我的樂園。
春天來了,先是河兩岸殘雪消融,繼而,「遙看草色近卻無」的小草在一夜春雨過後開始一天天綠了起來。緊接著,柳絮飛揚,楊花飄舞,待到槐花開滿枝頭的時候,一嘟嚕、一串串,如雪團一般,整個村莊都氤氳在沁心潤肺的花香之中。等到那紫風鈴一樣的桐花開過,夏天也就離我們不遠了。
一年當中,孩童們最喜歡的季節是夏天。那個時候,我們就天天盼著下大雨,因為河水一改往日的溫順和輕吟,洶湧咆哮著在我們的眼眸裡一點點漲高,漫過沙灘,漫進樹林,漫上河堤。隨著風停雨住,暴漲的河水又在我們的視野裡慢慢消退,留下了新淤積的白沙,大大小小的石頭,和一個又一個衝刷而成的水潭。這個時候的河裡,魚兒最多,我們隨意地用沙子堵上一兩個水潭,就可輕易地把無路可走的魚兒困在淺灘。然後,跳進那被洪水衝刷的深淺不一的水潭,扎猛子,打水仗。等玩累了,一個個鑽出水面,坐在光滑的石板上,用手拍著兩條大腿,扯著嗓子高喊,和著譁譁的水聲,傳出老遠。
當殷紅的太陽墜入大山的懷抱,一輪皎潔的圓月掛上了中天,小村就在不知不覺中融入夜色,披上一層柔和的清光。
此時,勞累一天的人們草草地吃過晚飯,便會夾張篾席,抱個枕頭,再拿個床單、被單什麼的,一個個來到河邊。先是一頭扎進那清冽的小河,泡透了,洗夠了,然後帶著一身的輕鬆,一身的愜意,躺在仍帶著溫熱的沙灘上,依沙望月,任絲絲輕風撫弄,安閒地抽著煙,盡情地噴吐著一天的勞累。在那一吞一吐間,他們聊莊稼收成,商量要辦的事情,或談天說地,或插科打諢,而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我們,則會在月光下追逐嬉鬧,時不時揪著岸柳那低垂的枝條歡快地蕩起鞦韆,直到高高低低的鼾聲響起,一切歸於寧靜。唯有月亮、星星和水,仍在不知疲倦地編寫著那沒完的故事……
歲月打磨著小村,也無情地雕飾著那條叫南河的河。20世紀80年代開始,隨著經濟的發展,也帶來了生態環境的改變。過度砍伐、礦山開採、採砂,加之生活垃圾、廠礦廢水,昔日白沙碧水、魚翔淺底的景象不再,荒草覆蓋了的沙灘,垃圾堆滿河岸,一潭又一潭盛著死水的坑窪魔獸一樣吞噬著兒時的記憶。
去年年初,當我再次回到老家,漫步在濃蔭匝地的河邊,展現眼前的是一河清水,倒映著藍天白雲,鷺鳥飛翔,花香兩岸,空氣格外清新、清涼、潮潤。近年來,經過大力治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生態文明理念已深深根植故鄉人的心田,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正在成為人們的共識。「看得見山,望得見水」的鄉愁不斷拓展著故鄉可持續發展的康莊大道,使這裡成為遠近聞名的旅遊打卡勝地。
如今,那幅長在歲月深處的精美絕倫的圖畫再現,那條停靠在記憶裡的河低吟著民謠,淙淙流淌,清波漣漣,在對歲月的暢想中,與秀美的山水一起追逐遠方的夢想。
來源: 河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