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18年1月8日,
是霍金先生的76歲生日。
讓我們一起祝這位傳奇的物理學家
生日快樂!
阿來|一本書或一個人的傳奇
一個人一旦成為一個傳奇式的人物,好運氣就勢不可擋了。
開始時運氣特別不好的物理學家霍金就是這麼一個人物。不好的運氣使他整天深陷在輪椅裡仰望星空。
有一天,他的腦子轟然一聲,從這個天啟一般的聲音開始,他從茫茫星海中看到了宇宙起源的秘密。一個癱瘓的人腦子卻受到了天啟,這是傳奇的第一幕。這一幕的主題是說:一個癱子也可以比常人站得更高。
在他之前,也有一位偉大的物理學家說過一句話,意思是,我所以看起來高大,是因為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之上。而現在,霍金之前的牛頓、愛因斯坦這些偉大的物理學家會發現,壓在他們肩膀上的不是雙腳,而是輪椅沉重的輪子。
年輕時的霍金
這個傳奇的第二幕是他在凝視之後,用數學的方式推想出了時間演進,也就是宇宙演化的秩序。但是,當他把這個秘密傳達給公眾的時候,卻成功地避免了專業的數學的語言。於是《時間簡史》這本書便把這個傳奇推向了高潮。老實說,這本書除了使用了愛因斯坦那個著名的能量公式以外,雖然成功規避了數學化的表述,但是,仍然是一本抽象的書,一本不容易弄懂的書,一本需要特別宏大的想像能力的書。
但是,這已經沒有關係了。
這個人,這本書都成為了一個傳奇。傳奇本身就有很多神秘的成分,不需要一一地去弄得明明白白。傳奇都是具有一點讓人似懂非懂的,有些不可思議的特性。不然,就不能稱其為傳奇了。於是,這個人的名字就差不多盡人皆知了。於是,這本書的各語種版本也就不脛而走了。於是,這個人的好運氣便勢不可擋了。
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是某年在美國,那天由阿西莫夫夫人引導著去參觀自然歷史博物館。在看完一個蒙古恐龍化石的展覽之後,我們排隊去看了一部穹幕電影。靠在椅子上稍稍抬起頭,頭頂的穹幕在悠遠激揚的電子音樂中變成了浩渺的星空,然後,像乘上了風馳電掣太空梭,一切流逝的飛快流逝,一切誕生的在壯麗地誕生!於是,我們看到了時間,溯時間潮流而上,看到了宇宙的過去。這是一部直觀的,電影版的《時間簡史》。
看完電影,我們經過紐約那些多少多少號大道的街口,在其中一幢樓下,看到一束漂亮的鮮花放置在水泥地上。朋友告訴我說,這便是約翰·列儂被歌迷槍殺的地方。
列儂被刺的達科塔公寓門口
從那裡望出去,灰色的水泥大道延伸到視線盡頭,那裡,有他青春遙遠的歌唱發出的迴響。也許約翰·列儂的好運氣不是甲殼蟲樂隊的突然走紅,而是這猝然降臨的死亡,就像霍金的癱瘓一樣。
那天,在大街上走得累了,我們去到鄰近的中央公園。那裡,一場大雨過後空氣清新,巨大的樹木青翠欲滴,草地中央的湖水裡浮動著自在的水禽。這樣的安詳與靜謐中,我們談起了時間,談起了時間之中延展不止的宇宙,和宇宙中間人的命運。
所以,霍金的理論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科學的問題了。記得看過一本美國歷史書,是講南北戰爭的。在北方取得了一次至關這次戰爭勝敗的關鍵性戰役勝利後,林肯到該地發表了一個演講,一位受傷被俘的南方軍中尉躺在床上看了報上刊登的這篇演講,他對躺在病床上的所有南北兩方的軍人說,我想見到這個人,想見到北方人的總統林肯,因為他對陣亡將士表達的痛惜與敬意,超越了南北兩方,甚至超越了戰爭,而接近了生命的本質。他說,我要用生命對敵方的總統表達最高的敬意。
這裡,最讓人激動的一個詞,便是「超越」。
霍金正是在凝望星空,追索時間的意義與來龍去脈的時候,超越了一個殘缺的生命,超越了所有人的生命本體,而使思想帶著生命的熱力,在廣闊的宇宙中自由地飛翔。如果我們不需要這種超越感,那麼,時間對於我們就是悄然流逝的每一天罷了,並不需要思之久遠。但是,人的生命就是需要這種超越之感,一種智慧凌駕於萬物之上的超越之感。所以,霍金才用他的生命譜寫出一段特別的傳奇。而這個世界上才有那麼多人這麼入迷地沉溺到這段傳奇中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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