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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司南
1991年10月8日中午時分，在昆明兒童醫院旁的小巷裡，一名打扮時髦的女孩在來回踱步。
她穿著漂亮的碎花裙子，手裡抓著一個小提包，不停地東張西望，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等了沒一會兒，一位頭戴白色運動帽、手拿黑皮包的男人走了過來。男人拉開提包，捏了捏裡面的東西，隨後粲然一笑，抬手抓住了女子的胳膊。與此同時，街邊的麵包車側門被拉開，三五個男女湧了出來。
昆明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的審訊室裡，一男一女兩位民警正對被捕女孩審訊。其中的男警官就是與她對暗號的男人，此時已換上了警服。「呵，第一次？第一次就敢越境販毒？我再問你，第幾次？」男警官再次問道。男警官也沒糾纏，而是坦誠說道：「你們在昆明的下家已經被一網打盡了，我也知道你不過是個跑腿的，你只需要告訴我，交給你毒品的人是誰？叫什麼名字？他在哪裡？」一旁的女警官則語重心長的說：「我們已經查了你的記錄，你之前也沒有過劣跡，年紀輕輕，長得還這麼漂亮，既沒有結婚也沒有生孩子，還有大把的未來等著你呢。但你知不知道，你所攜帶的高純度海洛因有200克，被判幾次死刑都不為過。」「當然，你也不要怕，如果你和我們合作，交代出上家的名字和躲藏的地點，就可以視作立功表現，獲得寬大處理，也能免於一死。你才20歲，在監獄裡好好服刑，三十出頭就能出來，還可以結婚生孩子，一樣有大好人生。」女警官的話字字懇切，但不知怎地，陶靜身子漸漸不抖了，反而平靜了下來。再之後，無論女警官如何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都沒能令陶靜開口。「如果你不爭取立功，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女警官拋下一句話後，便只好按照程序將陶靜送進了昆明市看守所。
她的父親在她上小學時，憑藉自己帥氣的外表俘獲了不少女人的芳心，也藉機出軌了幾次。於是，她驚訝的發現，父親竟然和鄰居阿姨赤身裸體的睡在床上。而這件事也被傳的人盡皆知，這讓陶靜感覺自己在外人面前抬不起頭，也不再有以前活潑開朗的性格，變得沉默寡言。那次事情之後，母親在父親的下跪挽留下選擇繼續維持家庭的圓滿，可沒過兩年，父親便再次出軌，家庭無可挽留的破裂了。母女二人的日子過得很艱辛，為了賺錢，母親總是大包大攬各種繁累的工作，終於有一天，她因工傷事故腰部受傷，失去了勞動能力，只能依靠一點病退補助維持生計。親情與家庭上的不完整、不如意，使得陶靜在愛情上找補。受父親的高顏值影響，步入青春期的陶靜出落得漂亮得體，學習成績也始終在班級裡名列前茅，是被公認的校花。高一的時候，陶靜和學習成績全班第一的男生愛到了一起。為了創造戀愛的私密環境，兩人總是逃課出去約會，久而久之，成績自然一落千丈。高考過後，陶靜的男友只考了個普通大學，她則差了十幾分落榜。高考失利的男友因此怪罪她，認為是因為和她戀愛耽誤了自己的前途，然後毅然決然的甩掉了她。陶靜無法接受曾經與自己海誓山盟的戀人轉眼成了仇人，備受打擊的她放棄了複讀機會，選擇去瑞麗市區打工。由於陶靜長相姣好、外表出眾，周邊的男人都愛來這家髮廊洗頭，點名讓她服務。要知道，那時的髮廊在人們眼裡並不「乾淨」，洗頭小妹往往都在暗地裡談好價格，然後約去周邊的小旅店提供特殊服務。因此，絕大多數點名陶靜洗頭的，都認為能花點錢私底下和她發生點「感情」。此時的陶靜並未被錢壓得喘不過氣，她剛剛步入社會，傲氣與自重仍主導她的靈魂，對於出賣肉體賺錢的行為，她嗤之以鼻。只一心洗頭的陶靜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由於點她的人太多，她每天的手腕都酸痛到不能伸直，不僅如此，她還要承受巨大的誘惑，經常有老闆拿著幾百元錢往她手裡塞，示意她去旁邊的旅店玩一玩。某一天，髮廊裡來了一位20多歲、皮膚黝黑的男子，從他的穿著打扮上可以看出，是個有錢人。楊博談吐優雅、長相帥氣，也從未像其他人那樣做出下流動作，這使得陶靜對他的觀感不錯。有一次，楊博來洗頭，由於前面有1個客人，他便坐在一旁等候。一旁的楊博見陶靜驚叫著閃躲，起身就將那位客人揪起來，二話不說便從髮廊扔了出去。為了答謝楊博，陶靜請他吃飯，飯桌上，楊博表達了自己對陶靜的喜愛。之後，楊博每天都來找陶靜，每次都送一些貴重的東西。然而，原以為找到真命天子的陶靜，卻並不知道，這是她走向深淵的開始。
自打兩人同居之後，楊博對陶靜的關愛體貼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她不再需要去髮廊洗頭，住著楊博租來的房子，每天都下館子，晚上則一起去高檔場所唱歌跳舞。她有換不玩花樣的衣服首飾，也有洗頭一年都賺不到的零花錢。不過，聰明的陶靜發現了楊博的問題——經常進出國的楊博一直聲稱自己是商人，但每次都沒見帶什麼值錢的貨物。尤其是兩人同居這麼久，每隔幾天就要換一個房子，且陶靜沒法主動聯繫楊博，每次都是被動收到他的信息。陶靜把自己的發現一五一十的對楊博說，問他到底在隱瞞什麼。瑞麗人都了解海洛因，畢竟，每年都有一批毒販被拉出來槍斃，陶靜也見識過很多次。可當她回到家中，面對破舊且家徒四壁的房子，還有顫顫巍巍走路的母親，再回想到前一段時間紙醉金迷的生活，斷崖般的落差讓她內心的欲望久久不能平息，更重要的是，她也對楊博付出了太多感情。幾天後，楊博過來懇求她回去，她思前想後，最終同意。陶靜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醫院安裝了避孕環，她不想自己再懷孕，生下的孩子卻沒有父親。而楊博卻打起了陶靜的主意，他慫恿陶靜說幹這行的人很多，被抓到的都只是鳳毛麟角，概率很低。還說只需要冒險幹上一兩年，賺個幾十萬就收手，倆人安穩過好日子。楊博告訴她，女人運毒有先天優勢，陰道就是最隱秘的毒品藏儲地。畢竟，每天出入境的人眾多，她還是個女人，陰道又是私密位置，應該很容易混過去。楊博為陶靜辦了假身份證，又在銀行開了個假帳號，隨後兩人出國前往緬甸，在出發前，為了讓陶靜放心，楊博還向帳戶裡打了2000元錢。他們在緬甸旅遊了幾天，直到上家把1公斤重的海洛因送了過來。楊博將其中200克的海洛因用保險套包成了多塊，讓陶靜塞進了陰道。然後他又把到昆明的汽車票和一個小提包交給陶靜，並告訴她到地之後把海洛因取出，放在包裡。此時的陶靜有些猶豫，楊博又表示，萬一你出事了，我每年給你母親寄1萬元，直到她去世為止。她連續經過了三個檢查站，邊防警察見陶靜沒有行李，年紀還小，便直接放行。1991年10月8日凌晨，入境成功的陶靜打電話給楊博，楊博指示她到兒童醫院附近與一位帶白色運動帽、拿黑皮包的男人交易。陶靜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挨到了早晨，哪知道昆明警方早已把當地的販毒網絡釐清。
能夠戒掉高純度海洛因毒癮的，一百個癮君子也未必有一個。戒不掉又買不起，為了毒資，就會造成更多的犯罪。毒品泛濫會導致犯罪橫行，嚴重影響社會秩序。每年因為毒品直接或間接死亡的人數不勝數，這也是為什麼，陶靜會被判死刑。當然，無前科劣跡、首次運毒的陶靜，如果能夠配合警方將毒梟楊博引出來並成功抓捕，她將因重大立功表現而被酌情減輕刑罰，基本不會被判死刑。而且更重要的是，陶靜只帶了1公斤毒品的五分之一，意味著剩下的800克，或許正由某4個女人身體裡運到了內地。可陶靜就是堅持不開口，她甘願為這個讓她以身犯險的「愛人」放棄生命。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司法程序運作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就連死刑犯，從抓捕到槍斃也很難超過3個月的時間。為此，警方多次提審陶靜，希望她不要做傻事，時間不等人，只有儘快立功才能活命。警方還破例將陶靜的父母和哥哥叫過來勸說，但陶靜始終堅持。被轉入死刑待執行監室的陶靜，遇到了4個同樣等待執行死刑的女犯人。畢竟，相比陶靜而言，這4人連立功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選擇等死。陶靜被提前押解回原籍，在行刑的前一天，看守所管教民警仍在勸解陶靜，告訴她想要立功，還來得及。陶靜搖了搖頭，表示希望女警請示上級，幫她把避孕環取出來，讓她乾乾淨淨的死。臨行刑前，陶靜穿上了母親準備好的嶄新衣服，吃完母親親手做的飯後，被武警綁上囚車，在公判現場宣判，而後送往了刑場。刑場上，原本一臉冷漠的陶靜突然痛哭起來，但為時已晚。陶靜死後，關於她的故事不脛而走，有人因她的美貌而心生憐惜，有人因她不畏死的精神而表示敬意，但更多的，則是認為毒販死不足惜。關於陶靜為何死守楊博在哪的秘密不放的原因，較為可信的說法有兩種。一是販毒集團兇殘的手段人盡皆知，或許陶靜懼怕供出出賣楊博會為家人帶來殺身之禍，是保全親人之舉。二是楊博曾許諾如果陶靜出事就會每年為她母親提供1萬元的撫恤，為了讓母親得到這筆巨款，她選擇赴死。但司南認為，陶靜從始至終都知道自己拒不配合只有死，而她這樣做毫無疑問就是在尋死。至於為何尋死，想必是因為這20年來，自己心中的親情與愛情大廈逐漸崩塌，她為維持幸福所做的努力也被證明違法，她似乎因此喪失了活下去的興趣與勇氣，於是選擇不做聲，任由自己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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