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洪利
阿沐的小油菜們長勢喜人。滿盆滿盆的綠油油、興衝衝、急切切的生長著,滿盆滿盆的擠擠插插、吵吵嚷嚷,就像春天的希望一樣。我清空三盆,去根裝入口袋。然後翻土,拍松,再播入新種子,很快會長出小油菜芽,很快會再見它們擠擠插插、吵吵嚷嚷,然後等我去為它們澆水、澆水、澆水,它們的需求就是這些,有一塊泥土,有個人把它們種下,有個人去澆水,它們就給這個人一小塊綠油油的春天,也給路過的人,有夢想的人一小塊綠油油的春天,就像田野給我們一大片綠油油的麥苗稻苗豆苗瓜苗一樣,就像山野給我們綠葉新枝盛華浮世一樣。
路邊的楊柳情緒不定,高興起來就把抖落抖落身上的白絮,讓路人記得它們也是給春天添過彩的,不要說起春天就總是提到大朵大朵的豔麗花朵。它們嫉妒人們看待碧桃的目光,用細細的絮毛攢起力量去捏女孩子的鼻子,讓她們流淚打噴嚏,捉弄她們。公園的楊柳就規矩多了,它們腰上插著針管,據說可以抑制它們過度的興奮情緒。
雖然室內的溫度還沒有升上來,可是室外已經達到30℃,就像四月是一個性急的旅客,只是短暫的路過帝都,從月初的低溫一路狂奔到此。
四月的最後一天,花朵終於開出一些好消息,青草也長出一些好消息,竹林也報告一些好消息,這些好消息掩蓋了疫情的壞消息,遮擋了經濟的負面,那些國際新聞曝出來的醜陋和數字,就沒有那麼痛苦和氣憤了。
但是還是有些事讓人心情不愉快。除了我們讓出去的權利和自由,除了我們被迫被宅,除了我們浪費的時間,還是有一些不愉快。這個世界,怎麼可能事事滿足呢,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缺失和遺憾,過去連皇帝老子都是不能圓滿,李隆基也要賜死楊玉環,宋徽宗也要在五國城坐井觀天,朱棣也要殺妃洩憤,何況我這個凡夫俗子。我沒有任何資格表達我的不愉快,只能讀出草木的灰色來,幫它們透明一下,侵入一篇短文或一首小詩。
杜工部也有憂愁,但是他還是寫出「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的詩句來,楊萬裡路過新市徐公店也會欣賞到「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那種「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幻想,還是由李太白去說吧。
我放低身子,放低標準,在這個春天裡,只要我備足了好心情,就會發現春天的快樂總是那麼多,我用什麼盛得下這個世界的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