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畢業的那年暑假,我成了家裡的閒人。父母按時上下班,哥哥和妹妹都有暑假作業要寫,只有我整天無所事事。爸媽和顏悅色地對我說:「女孩子大了,要學學買菜、燒飯、洗衣這些簡單的家務事了。」我深知這是他們「密謀」已久的主意。但想到他們即將面對我不容樂觀的中考分數時,我就乖乖地接過父親遞來的零碎的五元、十元不等的買菜錢,夾在厚厚的字典裡,開始了我的暑假「新生活」。
在父母每天的耳提面命下,我心不甘情不願地慢慢努力嘗試。買菜、洗衣、做飯這三件事,對於十五歲的我來說,哪一件都不是輕鬆的好差事。好在買菜和洗衣沒多大花樣,只是在煤球爐上做飯這件事情上我吃了不少苦頭。但想到每次在炒菜的過程中,能堂而皇之地借「淡不淡」「熟沒熟」「辣不辣」為由,夾幾塊早已「瞄」好的菜先吃上幾口,倒也是件苦中有樂的事。
先說說煤球爐生火的事吧。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煤球爐密封性還不是太好。白天只要及時更換煤球,做飯、炒菜、燒水也還算省心,但是怎樣在夜間封存好確保煤球爐第二天正常工作,還真是件技術活。我家的煤球爐在我「執政」期間經常鬧「罷工」。於是,一大清早給煤球爐生火就成了我的第一要務。我先在爐膛裡放些易燃的舊報紙引火,再加些小的柴火燒旺,繼續加大塊的柴火燒,再將一塊煤球放進去,然後拿著扇子對著爐底部的封火門處用力扇。在嗆人的菸灰中,我不時掩住口鼻,揉著被燻紅的眼睛,等待煤球底部紅旺,爐膛裡火苗燃起。稍不留神,我就會被抹成「大花臉」。誰又想受這煙燻火燎的罪呢?不知是誰率先用火鉗夾了塊煤球,賠上笑臉與鄰居商量換走了他家燃著的煤球。從那以後,周圍鄰居只要有一家爐火沒熄滅,大家都不用再去生火,我再沒受過揉眼擤鼻之苦,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守護著爐中的火,盼它不再罷工。
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用煤球爐做午飯會用掉兩塊蜂窩煤。一塊用來煮飯,一塊用來做菜。每天上午九點半,我就會打開煤球爐封火門,用火鉗調整好煤球上下眼,將米淘洗好加水裝入平底鍋放在煤球爐上,等待煤球從溫熱,燒至藍色火苗直舔鍋底。水開了,鍋中的米和水在翻騰,用筷子攪攪使米飯受熱均勻,感覺到米粒變胖發白不再硬心,米湯恰好時封上火門,以煤球的餘火慢慢煮熟米飯。待到米飯飄出香味而爐火微弱時,就要換上一塊新的蜂窩煤,再次打開封火門,將鍋底四周按順時針在微弱的爐火上有序烘烤。這時,就可以切菜做準備工作了。火苗再次躥上來,米飯已經結出了噴香的鍋巴。換上炒菜的鍋,倒油,趁藍色火苗最旺的時候,做一道份量很足的主菜,多是肉燒蘿蔔、肉燒醃菜、肉燒海帶等家常菜。接著炒幾道蔬菜,基本上是青菜、豆芽、韭菜……等父母11:30下班,我做的菜也端上了桌,一家五口的午飯也就開始了。
剛開始做飯的時候,米飯硬了、稀了、夾生了都是常有的事;切的菜粗細不均,炒的菜或鹹或淡,手背上有油濺出的燙傷,手指上有刀切的傷痕……但是在那個夏天,我學會了很多生活技能,懂得了居家生活需要精打細算和勤儉節約,也逐漸體會到父母持家的辛勞和用心良苦。如今,煤球爐做飯的日子早已遠去。那是一個時代獨有的生活記憶。每當我回憶起這段往事,仍會清晰記得爐膛裡躍動的一簇簇藍色火焰,那熾熱的火焰舔著鍋底,鍋中飄出一縷縷食物的撲鼻香氣,溫暖著全家人簡單快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