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和獅子誰厲害?東漢皇帝做了個實驗

文：快哉風（讀史專欄作家）

同為威猛的大型猛獸，老虎和獅子，誰更厲害？對這個略嫌惡搞的話題，直到當下還有無數好事者爭吵不休，誰也拿不出確切證據說服別人。兩千年前，東漢有位皇帝也想知道答案。一、漢明帝劉莊。當然了，和屌絲空對空抬槓不一樣，人家是皇帝，有試驗條件。

圖： 漢明帝劉莊，光武帝劉秀和美女皇后陰麗華的兒子。諡號孝明皇帝正巧波斯國使者來華，進貢了一頭獅子。劉莊很有好奇心，對侍中李彧說：「朕聽說獅子能降服老虎，不知道是真是假？」皇帝有要求，做臣子的自然千萬百計要滿足。於是，一紙朝廷文書下達到附近郡縣，命令當地官府獻虎，鞏縣、山陽的獵戶終於捕到了兩隻老虎和一隻豹子，送到了洛陽。劉莊命令將虎豹放進華林園，就是皇家宮苑，然後將西域獅子也一道放進去。結果，虎豹見了獅子，「皆瞑目不敢仰視」。完敗。

劉莊不甘心，正好園內原先有一頭盲熊，命手下牽過來再試。盲熊被牽來後，一聞到獅子氣味，突然「驚怖跳踉，曳鎖而走。」劉莊哈哈大笑。這段軼聞，記載於北朝的歷史人文類筆記《洛陽伽藍記》。有同學肯定懷疑，獅子就算厲害，但也不至於虎豹見了居然嚇得不敢仰視，是不是古人在吹牛逼啊？且聽風哥慢慢道來。二、中國歷史上不出產獅子，古代的百獸之王是老虎。虎，對於中國人來說早已不是動物，而是圖騰。都說中國人是龍的傳人，但「龍」是杜撰動物，虛無縹緲，哪有虎嘯山林這般威猛實在？

圖：漢代白虎圖案石瓦當額頭自帶「王」字的老虎，對於古人是可怕的猛獸，又是可敬的神獸。《說文》解釋：「虎，山獸之君。」東漢的《風俗通義.祀典》裡說：「虎者，陽物，百獸之長也。畫虎於門，鬼不敢入。」漢民族對虎的崇拜源遠流長。考古出土的新石器時代良渚玉器中的神人獸面，形象就和虎很接近。

圖：良渚「神人獸面紋」玉器由中國上古神話演繹而來的道教四靈，虎佔其一：東方青龍，南方朱鳥，西方白虎，北方玄武。由於白虎是「戰伐之神」，所以古代殺戮過重的武將往往被稱為白虎星下凡，比如秦將白起、唐將薛仁貴等。漢族以外，中國西南少數民族如彝、白、布依、土家等民族甚至稱虎是其祖先。

圖：彝族虎圖騰因為老虎威猛健壯，所以古人往往把最威風的頭銜獻給它。比如形容勇猛的將軍為「虎將」，調兵遣將用的兵符為「虎符」。形容男人氣度非凡為「虎威」，就連形容小男孩可愛也說「虎頭虎腦」。

圖：春秋戰國時期的虎符中國人對虎崇拜最明白無誤的證據，則是一句民間俗語：獅子看大門，老虎坐中堂。三、但是，古人想像力強大，始終覺得有更強大的猛獸存在，所以虛構了一個能食虎豹的「狻猊」。《爾雅·釋獸》稱：「狻猊如彪貓，食虎豹。」

圖：狻猊銅雕但真實的「狻猊」什麼樣，誰也沒見過。到了西漢年間，西域的獅子第一次作為貢物傳到中國後，總算有了個活生生的海外異獸。於是一眾文人「恍然大悟」，紛紛標註:「狻猊，即獅子也，出西域。」從此之後，獅子就成了「食虎豹」的「狻猊」化身，漸漸取代了老虎的獸中之王地位。

圖：漢朝石雕臥獅但畢竟獅子只豢養在皇家禁苑，對老百姓是種很神秘的動物，歷朝歷代親眼見到的沒幾人。於是，在中國大地上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現象：雖然中國沒有獅子，但到處都能見到石獅子、銅獅子、玉獅子的雕塑，還有花樣百出的獅子圖案和獅子舞——因為民間根本見不到真獅子，所以中國的獅子造型和真獅子南轅北轍，完全是兩回事。獅子的尊崇地位，還仰仗於佛法在中國的傳播。佛教傳說中，佛祖說法，如獅子作吼，群獸懾伏，故云「獅子吼」；四大菩薩中，文殊菩薩的坐騎就是獅子。自然，信奉佛的中國民間對獅子的敬畏可想而知。

圖：文殊菩薩騎獅圖甚至，到了《西遊記》裡，凡是獅子，都是大王，而老虎只配當「虎先鋒」。四、古代文人對獅子的描繪，則越來越神乎其神，浮誇造假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西晉的神話志怪小說《博物志》裡記載有「異獸」一節：「後魏武帝伐冒頓，經白狼山……得獅子一。還，來至洛陽，三十裡雞犬皆伏，無鳴吠。」清代學者紀曉嵐在《如是我聞》寫道：「康熙間南巡……其身如黃犬，尾如虎而稍長，面圓如人，不似他獸之狹削。系航頭將軍柱上，縛一豕飼之，豕在岸猶號叫，近船即噤不出聲，獅俯首一嗅，已怖死，臨解纜時，忽一震吼，聲如無數銅鉦陡然合擊，外祖家廄馬十餘，隔垣聞之，皆戰慄伏櫪下，船去移時，尚不敢動。」

圖：清代宮廷畫家郎世寧繪《雙獅圖》（局部）清人梁章鉅筆記《浪跡叢談》裡記載：「前明嘉靖四十四年，有會試舉子，倩內監引至蟲蟻房看獅，黃色，酷似金毛狗，尾端茸毛大如鬥，夷人名獅蠻者豢之。內監令從者取一犬來，未至數十武，犬即倉皇驚僕，溲便俱下……恐觸其怒，因斃犬，擲與，獅舒兩足擎之，吹氣一口，犬毛散落。內監曰：『凡物見獅，骨先自酥……此獅之所以能食虎豹而為百獸王也。』」

好吧，吹到這個份上，風哥也笑了。最後，西域進貢來的獅子到底是什麼品種？不會是拿大個頭藏獒忽悠中國皇帝吧？五、西域進貢的確有其獅，學名亞洲獅。

圖：亞洲獅（波斯獅）古代，亞洲獅曾一度廣泛分布在中亞、西亞和南亞，也稱為「波斯獅」。它是獅子亞種中體型最小的，比非洲獅小很多，雄性鬃毛也少，所以古籍中的記載都是「狀如虎而小」。從兩漢到明清，西域進貢獅子的紀錄很多，比如大宛國、大月氏與安息國都進貢過獅子，就是現在的土庫曼斯坦、伊朗等中西亞；《新唐書》和《舊唐書》記載過，波斯、康國、吐火羅等西域國曾進貢過獅子。明清時期，除了西域，還有從西洋海上進貢來的獅子。

圖：元代畫家所繪《西番貢獅圖》，懷疑是已經滅絕的亞洲獅的中亞種今天的亞洲獅已是瀕危物種，20世紀初全世界就只剩下13隻。現在僅僅存活在印度的吉爾森林國家公園。亞洲獅，只因為其來自西域，就被披上「域外異獸」的神秘面紗，加上佛教的「護法」色彩，被善於造神的中國人一代一代流傳，終於榮升百獸之王，甚至成為避邪鎮煞的神獸。六、回到文章開始：老虎和獅子究竟誰更厲害？風哥認為：老虎和獅子，同為大型貓科猛獸，都是大自然進化的奇蹟，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完美殺戮機器。硬要將它們的「武力」分出個高下，其實太勉強。不過，如果動物有人格的話，獅子起碼有三個地方不如老虎。第一，獅子群居，捕食打架靠人多，而老虎獨來獨往，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一般來說，獨行的都是高富帥，抱團的都是屌絲。

第二，因為身處熱帶，獅子習性較為懶散邋遢，捕殺多採用圍追堵截，成功率也較低。老虎則機警剛勇，愛洗澡愛乾淨，捕食多採用兇猛偷襲，基本一擊致命。第三，公獅子會殘忍咬死前任留下的小獅子，母獅子不敢幹預。而老虎呢？中國有句成語叫「虎毒不食子」，老虎的護崽行為享譽動物界，獵人都知道，帶崽的母老虎最最最惹不起。

生活習性、行為方式方面的差異，出自環境，也出自智力。英國的動物學家做過解剖研究：老虎比獅子的腦容量大。至於扯到戰鬥力甚至顏值上，風哥就不表態了，還是用最無釐頭的網友評論收尾：殺馬特幹不過紋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