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不約而同一樣,本期雜誌中的不少篇目都把某類物產當成報導的出發點或主題。比如專題報導《鹽城:在鹹的江河湖海間》一開篇 ,我們的報導者就闡發了江蘇名城鹽城的地域文化與海鹽之間的關聯。非但鹽城的地名源自製鹽產業,即便是今天,吊燒鵝、東臺魚湯麵等鹽城美食中也還是少不了當地海鹽的助陣。「鹹」 和「鮮」是鹽城生活世界裡的關鍵詞。用作者喻添舊先生的話講,在鹽城,鹽從一種日常調味品升華到了文化的高度。
除海鹽之外,鐵觀音茶、斐濟水和馬德拉葡萄酒也在《尋訪茶鄉安溪的清香雅韻》《漂流瓶映出的圖景:46 天環太平洋之旅》《海岸和島嶼之間的歡愉與惆悵》等文章中佔據了相當大的篇幅,而另外的兩篇報導更是直接以新疆桑皮紙和北京的二鍋頭酒博物館為主題。對各地特產感興趣的讀者朋友想必能從本期雜誌的介紹中收穫不少新知和談資。
「言之有物」是中國古來推崇的品行。儒家君子說話,講究的是具體確切、有實質內容。我們近來覺得,這個原則也能擴展到旅行方面。不少高明的旅行者講起自己的行程經歷總是親切而紮實,總有某個事物、某種興趣貫穿著他們的整體行程,在所有紛繁雜亂的體驗中充當著「凝結核」。有了這樣一個觸手可及、實實在在的導向和指引,旅行就好像有了主心骨;表面上東看一下、西嘗一口的經歷自然而然地沿著一條軸線匯聚起來, 升華成了指向特定事物與旅行真理的探索歷程。
從這個角度分析,大家也不難看出網絡上不少遊記的弊病:作者們去的地方不可謂不多,觀看打卡、拍照留念不可謂不勤;可是由於缺少實際事物與核心趣味的指引,這類遊記讀起來往往像是散黃兒的雞蛋、跑氣兒的啤酒,我們只能看到作者散亂的行程記錄與低回自憐的意態,卻完全無法從中收穫任何有深度的認知,更沒法與作者達到情感上的共鳴。近來廣受網友嘲笑的「凡爾賽式」炫富文體,其根本問題大概就是古人講的「言之無物」。正因為缺乏實際事務層面上的深度指向,「凡爾賽作者們」 才會被物慾所困,把遊記變成了攀比與自戀的重災區。
不妨說,物是文化世界的入口。哪怕不起眼如一張紙、一瓶水、一撮鹽 ,高明的旅行者也能透過它們解讀出某城某地生活世界的實質。像這樣把一事一物讀透、講透,是高水平旅行報導的美德與責任;報導者的行程與筆觸越是深入事物核心,就越是能從中贏得旅行的真理。《中國國家旅遊》雜誌自本期起增設了《中華名物》等新欄目,主旨正是為了倡導這種「行之有物」的旅行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