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城阜寧龍捲風救災現場見聞:村莊斷壁殘垣 救援有條不紊

共產黨員突擊隊正在整理幼兒園《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劉照普 攝

《中國經濟周刊》 記者 劉照普｜江蘇報導

（本文刊發於《中國經濟周刊》2016年第26期）

6月23日14點30分左右，一場巨大龍捲風災害侵襲了江蘇省鹽城市阜寧縣及其附近地區。

剎那間，明亮的白晝變成黑夜，電閃雷鳴，暴雨如注，狂風裹挾著磚瓦、泥沙、樹幹和鐵皮等各種雜物在空中不斷飛旋，並相互摩擦喀喀作響，天空下起了拳頭大的冰雹。這種遮天蔽日的恐怖景象在一個地方僅僅2分鐘後就風過天亮、恢復平靜。

這場風力超過17級的龍捲風以驚人的破壞力量，從阜寧縣板湖鎮的孔蕩村入境，橫掃了阜寧的板湖鎮、陳良鎮、吳灘街道、碩集鎮、新溝鎮、金沙湖街道、花園街道等7個鎮區22個村（居），給當地造成了重大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

風災發生後，習近平總書記第一時間作出重要指示，李克強總理作出批示，國家減災委、民政部、工信部、財政部等多部委組成國務院工作組，連夜趕赴災區……從中央到地方，緊急啟動了抗災救援大行動。

齊刷刷折斷的樹木《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劉照普 攝

被風吹倒的路牌《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劉照普 攝

消防官兵在新溝鎮大樓村幫助村民整理災後房屋《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劉照普 攝

武警水電部隊參與救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劉照普 攝

氣象專家調查組：風力超過最高級別17級，風速73米/秒

這次風災發生後，江蘇省氣象局當即協同國家氣象中心、北京大學、南京大學等單位共10位氣象專家組成調查組前往災區現場調查。

據了解，本次參與調查的專家，大多參與過2015年6月「東方之星」客輪翻沉事故的氣象原因調查。調查組組長鄭永光，是國家氣象中心強天氣預報中心的高級專家，同時也是中國研究強對流天氣方面的權威，去年曾擔任「東方之星」事故調查組氣象領域的負責人。

鄭永光稱，經過現場勘測，並與雷達資料相互印證，確認此次破壞巨大的大風就是龍捲風。主要依據是現場樹木、電線桿等倒伏特徵符合龍捲風特性，都是往中心倒。很多樹木的樹葉和樹皮都被扒光，這也符合龍捲風的破壞特徵。

另外的一個關鍵證據是，當地的一位小學老師用手機拍攝了一段視頻，其中出現了漏鬥雲，而漏鬥雲是判斷龍捲風的重要依據之一。

從現場的破壞情況來看，10位專家一致認定，此次龍捲風為EF4級，風力超過17級，估算風速達到驚人的73米/秒。

鄭永光說，對這次龍捲風強度的定級，同樣是依據現場的破壞狀況來分析和認定的。在風災現場，他們了解到很多房屋和水塔被完全摧毀；汽車被大風拋起，並插到一個田埂旁；有兩三噸重的貨櫃被大風拋起帶到數百米外，並發生扭曲；原本在水中、重達一兩噸的水泥船舶被大風捲起，倒扣在岸上；還有通信鐵塔擰成了麻花狀。這些都顯示了此次龍捲風的巨大破壞力量。

江蘇省氣象局副局長楊金彪介紹，龍捲風總共分為6級，最低為EF0級，最高為EF5級，此次龍捲風的強度接近於最高級別。EF4級已經屬於高強級別的龍捲風，在美國中部平原地區發生較多，在我國並不多見。目前對風力的分級中，17級是最高級別，但此次龍捲風的風力超過了17級。

據《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了解，目前專家組還在對龍捲風經過區域的寬度和長度進行精確測量，最終將形成一份完整報告對外公布。

一位當地居民告訴記者，這並不是他經歷的第一次高強度龍捲風，50年前的1966年，那時候他才10多歲，也經歷過一次差不多強度的龍捲風。

據《中國氣象災害大典：江蘇卷》記載，1966年3月3日凌晨1點，鹽城西南約20公裡泰南鄉劉村附近遭遇龍捲風，鹽城3個縣受災。該龍捲風從產生到消失僅70多分鐘，影響範圍寬度為1～2公裡，長度為30餘公裡，各地受強烈影響僅2～3分鐘。但風力強，摧毀力極大，數噸重的變壓器被吹過河，鹽城電廠的鋼筋混凝土廠房被捲去一角。據統計，那次龍捲風損壞房屋40.25萬間，其中8萬多間徹底被夷平，87人被砸死，傷1246人，19334戶家庭80440人受災。

風災現場：房屋校舍倒塌一片 樹木電線桿和鐵塔被折斷

阜寧風災過後，《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在陳良鎮、碩集社區和新溝鎮等災害現場發現受災村莊斷壁殘垣，房屋和校舍大多被削去了屋頂，瓦片被卷飛；少部分房屋整體坍塌；碗口粗的楊樹被齊刷刷折斷；粗壯筆直的電線桿被吹倒，從根部折斷，倒伏在鄉村道路的兩旁；通訊和輸電鐵塔被風吹倒，有些鐵塔倒伏在地上擰成麻花狀；汽車被大風吹到數百米外的田埂旁；甚至數噸重的水泥船舶和貨櫃都被風掀翻倒扣在地上。

在碩集社區計橋村，一位王姓村民告訴記者，當時龍捲風來的時候，天昏地暗，到處是黑漆漆一片，車子在路上都開不動了，四五十釐米粗的大樹被直接刮斷，有的甚至被連根拔起。她隱約看到天空中飄蕩著各式雜物。正在路邊割三葉草的她吸不進氣，也吐不出來，呼吸極度困難，她直接倒在了地上，後來被人送到醫院才搶救過來。

記者在計橋村救援現場看到，一座電力鐵塔被風卷倒在地上，數十名電力工人正圍著一臺長臂吊機對鐵塔進行搶修，旁邊是傾斜的電線桿和被折斷的各種樹木。

在新溝鎮南灣子村，記者看到，南灣小學門口的一條馬路兩旁，綿延上千米的一排排楊樹被狂風齊刷刷折斷，露出一節節慘白的樹幹內芯。再往南，又是一整排被吹斷的粗壯楊樹，武警官兵正在對它們進行砍伐和清理工作。

在新溝鎮大樓村，記者碰到了美林養豬場的負責人王美林女士，她不敢回憶當時風災的景象，說現在想起來都後怕。她心痛地哭訴說，他們家借貸上百萬元，養了10年的豬，以前行情不好，總是虧損，現在豬肉價格好不容易漲起來了，本以為今年能夠賺點錢把債還了，卻遇上了如此天災。他們存欄1000餘頭的豬場，被狂風捲走數百頭，剛剛出生的小豬仔就被捲走7窩，連屍體都見不到，現在僅剩下二三百頭豬，還有不少被砸傷的。12棟豬棚全被颳倒了，損失高達300多萬元。

陳良鎮新塗村和丹平村是此次受災最嚴重的地方。從北京趕回的村民陳菊告訴記者，她家就在新塗村6組，5戶人家的房屋全被大風吹塌，當時共有6個人在家，其中2人死亡，3個受傷。

記者在丹平村看到，兩座通信鐵塔倒落在地上，彎折著，像座拱橋，又像是一個巨大的問號，路邊還有一輛黃色的小汽車被大風卷到了農田埂上，另一輛拖拉機被吹翻，仰躺在田地中間。

志願者設立了免費物資發放點，當地災民可以免費領取，解決吃喝用的應急需求《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劉照普 攝

志願者在發放救災物資《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劉照普 攝

抗風救災：各方面全速救援 小城匯聚人間大愛

災害發生後，黨中央、國務院迅速作出反應。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立即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國務院派工作組前往指導搶險救災，代表黨中央、國務院慰問受災群眾；要求全力組織搶救受傷人員，最大限度減少人員傷亡，並做好遇難人員善後和受災群眾安置工作；要求有關地方和部門強化氣象監測預報和地質災害評估等工作，做好重特大自然災害防範和處置工作，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

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作出批示，要求全力做好人員搜尋和傷員救治，抓緊核實受災情況，儘快幫助受災群眾恢復正常生產生活。

6月23日晚，國家減災委、民政部緊急啟動國家Ⅲ級救災應急響應，國家減災委秘書長、民政部副部長竇玉沛率領由民政部、工業和信息化部、財政部、住房城鄉建設部、衛生計生委等5部委組成的國務院工作組連夜趕赴災區，指導和幫助地方開展抗災救災工作。

6月24日，受習近平總書記、李克強總理委派，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國務委員兼國務院秘書長楊晶代表黨中央、國務院，率國務院有關部門緊急趕赴江蘇省鹽城市，指導應急救援和善後處置工作，看望受災群眾和受傷人員，慰問在一線搶險救援的工作人員。

6 月 26 日上午，阜寧災後第二場新聞發布會通報稱，確認死亡人數 99 人，846 人受傷，其中 152 名重症病人全部及時轉診到市級有關醫院。對重症病人實行精準醫護，做到 「一傷一醫護 」「一人一檔案 」。

此次風災雖造成了重大傷害，但風雨中的救助也格外感人，這座災難中的小城正匯聚著人間大愛。

陳良鎮新塗村6組的陳斯紅說，他老伴被砸在倒塌的磚塊下，一位路過的武警戰士剛好發現，便拼命地用手刨挖，將老人及時救出，才得以倖免於難。但這位戰士做好事不留名，救完人後就走了，他們一家人正在各方尋找這位救命恩人。

28歲的計素萍是碩集鎮計橋村6組的村民，災害發生時，她聽到鄰居的呼救聲，第一時間前去救援，安全地救出了兩個鄰居。但與此同時，正在幼兒園上學的大女兒被砸中了頭部，最後經搶救無效身亡。

記者在陳良鎮丹平村救災物資發放點見到了一位40多歲的村民周全軍，他是當地村民，平時做點工程，手裡有兩臺挖機，災害發生時，他正在板湖鎮做工，當即中斷手裡的工程，開著挖機就朝陳良鎮趕。陳良鎮一位李姓幹部說，周全軍一個多小時趕到了鎮裡，當時路上都是倒伏的樹幹和電線桿，他開始帶人清理路障和雜物，一直忙活到凌晨兩三點，為鎮裡的道路暢通和順利救援立下汗馬功勞。

江蘇省軍區某炮兵團的排長吳毅峰，原本計劃月底休假回家訂婚，接到上級的救災命令後，主動請纓，前去執行任務，帶領全排在一天內為十幾戶百姓搶救回了糧食與錢物。

連雲港公安消防支隊特勤中隊代副中隊長吳承兵，6月23日晚上8點半開始，就帶著隊員們營救傷員，疏散群眾。由於道路泥濘難走，他便背著老人們走出危險區，行進過程中，樹枝劃傷了他的臉，他卻渾然不覺。

南京藍天救援隊隊長肖俊率領的隊伍趕到災區時，已是6月24日凌晨1時，顧不上休整，所有人即刻投入救援。說起他們的故事，當地老百姓滿是感動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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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第26期《中國經濟周刊》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