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24小時-錢江晚報記者 孫雯
「有沒有發現，你很多襪子少了一隻？」
「是呀是呀，我抽屜裡的好多襪子都只剩一隻啦！」
「知道另一隻襪子去哪裡了嗎？有一群襪子精靈住在我們家，他們最愛吃襪子，特別是棉線襪子和羊毛襪子，嗯，如果有點味道……那就更好了。不過他們只拿走一隻襪子，給你留下另一隻。」
「我丟的襪子就是棉線的！」
「你想不想找到襪子精靈？襪子精靈平時是看不見的，他們像變色龍一樣『隱身』了，世界上只有兩個人見過他們……」
《奇怪的襪子精靈》《襪子精靈回來了》《永遠的襪子精靈》[捷克]帕維爾·施魯特 著[捷克]加林娜·米克林諾娃 繪徐偉珠 翟東鈺 王煒濤 譯浙江文藝出版社
我用這樣的一段對話來「引誘」家裡的小男孩兒來讀一套書。聽到最後一句，他已經按捺不住要尋找襪子精靈的心情了。
這套書是「襪子精靈」，它有三本——《奇怪的襪子精靈》《襪子精靈回來了》《永遠的襪子精靈》，它是與《鼴鼠的故事》一樣，是家喻戶曉的捷克國寶級童書，其中文簡體版剛剛由浙江文藝出版社推出。
4月28日，在浙江文藝出版社副總編輯柳明曄的辦公室裡，我看到了「襪子精靈」。
就在一周前的4月21日，這套書剛在印廠加急製作完畢，第二天她就拎了一大箱去了北京。4月25日，在捷克駐華大使館有一場中捷建交70周年慶祝活動，這些書放在了現場的每一張高腳桌上。
活動結束後，柳明曄把捷克文化部長的籤名本「襪子精靈」帶回了杭州，而總統的籤名本，捷克駐華大使館將在稍後寄往杭州。
「襪子精靈」和《鼴鼠的故事》齊名
說起來，浙江文藝出版社與這套書的「結識」有些偶然。
在2017年的BIBF（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上，在多部圖書的版權洽談結束之後，柳明曄和同事難得有了一點自己的時間，就在博覽會現場四處逛逛。
「襪子精靈」插圖
正好，「襪子精靈」一書的插畫師加林娜·米克林諾娃正在做這本書的推介活動。柳明曄一下子就被「襪子精靈」的插畫吸引住了。
對捷克文學，柳明曄情有獨鍾，她說捷克雖然面積不大，但它是個文學大國，出了卡夫卡這樣的大家。「《鼴鼠的故事》影響了很多人，也讓捷克的兒童文學贏得了人們的尊敬和喜愛，「襪子精靈」和《鼴鼠的故事》齊名，我很看好這套書。」
電影《奇怪的襪子精靈》海報 網絡圖片
2018年8月，電影《奇怪的襪子精靈》登錄中國各大院線，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浙江文藝出版社在圖書引進方面的前瞻性。
在電影《奇怪的襪子精靈》中，精靈們生活在車水馬龍的城市裡，與人類和平共處，無憂無慮。直到有一天，一群被野心膨脹的精靈試圖打破「教父」定下的規矩，開始成雙成對地偷襪子。善良的精靈和野心家們因立場不同展開一場激烈的較量。一位孤獨的人類老教授發現了精靈的蹤跡，試圖要把精靈們抓起來進行研究。在這樣的背景下，小精靈們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
可以說，電影的故事基本忠實於原著，但是原著更為豐厚且具有深遠的想像空間。
「襪子精靈」插圖
在人們的預想中，「襪子精靈」在前一年談定版權事宜，一定會在2018年暑期出版，藉助電影來一波營銷熱潮。但是它背後的出版人沒有這樣做。
「對於引進圖書來說，我們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尋找合適的譯者。」柳明曄說，引進類的文學作品，其實很難得以完美的呈現，「因為它對譯者在兩種語言上的造詣都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即使你找到了合適的譯者，他當時未必有時間來從事你這套書的翻譯。」
最後，浙江文藝出版社找到了翻譯家徐偉珠，她曾以《嚴密監視的列車》入圍第七屆魯迅文學獎文學翻譯獎。徐偉珠與另外兩位捷克語學者翟東鈺、王煒濤，共同完成了三冊書的翻譯。
柳明曄說，這樣的慢，實現了浙江文藝出版社對於出版的用心，為了更好的品質，他們很多時候不趕潮流，而是願意等一等。
為什麼要引進和貓貓狗狗相關的兒童文學
4月25日的中捷建交70周年慶祝活動，特別有文藝氣息——樂隊、冷餐都有濃濃的捷克味道，而最特別是的，每一張高腳桌上都放放了一本「襪子精靈」。活動現場，捷克文化部部長將中文版「襪子精靈」作為中捷建交70周年禮物送給了中國文化和旅遊部部長雒樹剛。
捷克文化部部長將中文版「襪子精靈」作為中捷建交70周年禮物送給了中國文化和旅遊部部長雒樹剛。
「捷克不僅重視和中國經濟方面的往來，對文化交流也特別重視，我們這個書正好趕在這個時候出版，他們也很高興。」柳明曄說，在捷克，「襪子精靈」和《鼴鼠的故事》齊名，他們也很願意把這本書介紹到中國。
如果站在中國的文化的角度，柳明曄所在的浙江文藝出版社，為什麼願意花大力氣去引進並精心製作這套書？
單從圖書來講，柳明曄覺得自己被「襪子精靈」的想像力所折服。「它的開篇就是小孩子經常會丟掉一隻襪子，它去哪裡呢？襪子精靈偷走了！這套書充滿了很奇妙的想像，特別可愛。」柳明曄說，就想像力而言，中外文化背景的差異，造成了想像力的差異，作為出版人，她願意將這個極富想像力的故事介紹給中國兒童。
「襪子精靈」插圖
而站在更高角度上講，她希望自己和其他出版人一起，能讓優質的引進圖書，為孩子們提供多元文化的滋養。當然，對成年人也是如此——「在閱讀中去擴展自己的眼界和審美能力，多方面的吸收，可以成就我們更為高雅的審美趣味。」
正是如此，柳明曄認為，圖書引進應該有海納百川的包容，這種包容，對於我們的文化構建有極為深遠的意義。
落腳於兒童文學，柳明曄常跟社裡的編輯說，要多引進和貓貓狗狗相關的兒童文學，「這是小朋友們喜歡的，它表現了孩子和自然之間天然的聯繫，各國都差不多，但情境又各不一樣。」當然，並不是孩子喜歡有關「貓貓狗狗」的圖書，就就一概引進。柳明曄的選擇是像《夏洛的網》這樣的圖書——「它注重小動物和小朋友之間暖心的溫情，讓孩子在這種交往互動中，得以成長。」
《天才捕手》，一個出版人嚮往的生活
柳明曄說，無論是引進圖書還是其他文學作品，她的出版評估標準首先是注重作品的文學性和思想性。在這一判斷的基礎上，尊重市場市場的選擇，同時注重差異化，那麼，這本書的前景一定不錯。
這樣的理念，體現於「襪子精靈」上，也體現於其他圖書的出版上。
5月日10-5月15日，2019中國網絡文學周在杭州舉行。柳明曄提到了作家蔣離子，她的作品《老媽有喜》（浙江文藝出版社）在文學周上有現場籤售分享活動。
「我籤約蔣離子的時候，該作品還沒獲什麼獎，在她獲獎之前，我已經在做她的作品了。」柳明曄說，優秀的出版人往往有一種直覺——它來自日積月累的經驗和自我秉承的高標準。事實證明柳明曄沒有錯，從2018年起，蔣離子由一名普通的網絡作家一躍成為知名度頗高的「大神」作家。
2010年，出版界的很多人對網絡文學還是質疑的，但這個時候，柳明曄已經在挑選優質的網絡文學作品，讓它們從網絡進入到出版界的視野。
正是古典文獻的專業背景，讓柳明曄以更為長遠的眼光去打量新興事物。
「我了解到的文學史就是這樣的，新鮮的文學表達方式，最開始一定是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是文學樣式、文學表達應該是多元化的。」柳明曄認為，就像唐詩和宋詞的「交接」時代一樣，喜歡唐詩的肯定看不起喜歡宋詞的，「大眾文學不應該被摒棄在門外。我說『四大名著』就是從前的通俗文學。」
當然，無論哪一類作品，要進入專業出版領域，必須邁進一個「門檻」。
柳明曄提到了《甄嬛傳》，目前很多人把這類作品歸為「宮鬥」，柳明曄覺得並不合適。她說，自己很認同作者流瀲紫在《甄嬛傳》前言裡說的，這部小說是對正史的一個補充。
「正史中沒有女性意識，特別是宮廷女性。歷史上很多女性在思想有一定的高度，但歷史缺乏對她們有血有肉的正面描寫，流瀲紫想給面目模糊的女性寫傳、寫歷史，她不是要歌頌權力，而是要說在權力之下，這些女性的美好被摧殘，她們的情感最後是被毀滅的。」柳明曄說，她當時很震驚於流瀲紫敢於把中國人喜歡的大團圓寫成了悲劇，「因為網絡文學的讀者，很難接受這樣的悲劇結果。」
對於網絡文學的判斷，柳明曄有自己的標準，她看重的是作品的思想主旨——「價值觀的表達是很重要的」。
因為獨到的出版眼光，一些平臺為柳明曄推薦了很多作品。「我們出版了很多優質的網絡文學作品，也拒絕了很多，包括一些有名的作家，有些作品在數據上看非常具有市場優勢，但如果我認為它的思想性不夠，就否決了，不會腦子一熱就出版。」柳明曄說。
電影《天才捕手》劇照
柳明曄說，她很嚮往《天才捕手》中，麥克斯·珀金斯的那種編輯生活。
「在別人還沒有發現一名有潛力的作家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他。」她說，這樣的嚮往，以及在日常工作中的「發現」，讓她的職業生涯一直保有興奮度，「用我先生的話來說，是打了『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