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Lens WeLens 收錄於話題#「這就是人生」52#在場44
蒂爾達60歲了,依然是許多人的時尚繆斯,她獨特的氣質讓人沉迷。當被問及要怎麼做才能更像「蒂爾達」,她的回答是:「非常簡單,卸掉睫毛膏就好。」
在時尚的世界裡,一切發展都顯得飛快,而蒂爾達卻顯得有些慵懶。她不太追求潮流,有相熟的設計師為她設計衣服,「他們了解我,知道如何設計衣服會讓我舒服。」
蒂爾達出生在一個有三個男孩的家庭,是家裡的第三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女生。兄弟們會把穿不下的舊衣物給蒂爾達,而女孩的衣物則由她自己獨享。
也許正因為這樣,她對衣服的追求也十分簡單:任何可以快速穿上脫下的衣服就是好衣服,在家裡她也常常穿著孩子們淘汰下來的舊衣服。
蒂爾達上的中學有統一的制服。青春期的孩子總是期望著能夠與眾不同,學校制服恰恰束縛了大多數人的發揮。但蒂爾達卻喜歡這樣的「大眾」,因為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讓制服變得獨特一些。
蒂爾達的時尚觀讓許多人大跌眼鏡,蒂爾達也說過:就現在,停下吧,不要再把我當作時尚偶像了。
但和所有人一樣,蒂爾達也有自己喜歡的衣服。如果讓她挑出一款最適合自己的衣服,蒂爾達一定會選蘇格蘭短裙。
「它適合各種天氣,穿它跳舞也很不錯。」
不可思議的衣櫥
Impossible Wardrobe
在蒂爾達的家鄉蘇格蘭,每個男人都有一件蘇格蘭短裙,這些短裙通常可以在幾代人間傳承,有時是來自於父親,有時甚至來自於曾祖父。
傳承了幾代人的衣服往往會帶著家族的記憶,蒂爾達也說過,「我們脫下衣服的時候,誰能斷言可以任由蘊含其中的故事溜走?」
時尚卻是殘酷的,不管衣物中究竟有多少動人的故事,過季的衣物也面臨著隨時被丟棄的危險,但也有一部分被幸運地收藏在了博物館裡。
當蒂爾達第一次見到博物館中存放衣物的檔案室時,她將那裡形容為「太平間」,那是介於生與死之間的地方:這些衣服的主人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但衣服作為實體被保留了下來,與此同時,那些不再存在的身體也有幸與衣服一起留存了下來。
這些衣服也在問著現代人:當服裝不再被穿著的時候,它們還能被看作真正的存在嗎?為了探尋這個問題,巴黎時尚博物館館長奧利維爾·塞拉德(Olivier Saillard)與蒂爾達一起,做了一場名為《不可思議的衣櫥》的表演。
作為這場演出的導演,塞拉德並沒有讓蒂爾達穿上這些衣服,除了衣服作為歷史見證者的珍貴之外,現代人的體型早已不同於當時的人。「幾個世紀以來,人的身體形態變了又變,這讓最初的身體線條反而顯得過時而可笑。」
蒂爾達無疑是展示這些衣物最完美的「服裝底座」。拉塞爾說,蒂爾達的發色、皮膚、工作服都是米白色的,就像博物館石頭的顏色,「你是展示這些服裝的堅實基礎,當它們在你臂彎出現時,好似柔軟的雕塑一般。」
在表演中,蒂爾達穿著白色的工作服,模仿著博物館館藏者和保管員的樣子,用他們平時保管、觸摸服裝的動作去詮釋人與這些服飾的時空關係。
她也是這些服飾的愛人和引導者,有時候,她會短暫地停留在觀眾面前,向他們展示這些服飾,「我把它給你,你卻並不會擁有它。」
永恆之裙
Eternity Dress
《不可思議的衣櫥》可能是時間最短的一次展覽,45分鐘,56件單品,在蒂爾達的臂彎中短暫地重見天日。
但這場表演也是近年來與時尚相關的表演中,時間最長的一次。
拉塞爾曾經讓助手估算過現今時裝秀的數據,僅僅在紐約、倫敦、米蘭和巴黎這四座時尚之都,每季就有超過300場的時裝秀,在這些秀場中,大約有12236套服裝將被展示。時裝秀越來越多,但留給每件衣服的時間卻變得越來越少。
在20世紀50年代的時候,一場迪奧的服裝秀可以持續兩個小時。而到了90年代,20分鐘的秀場展示已是極限。而網際網路與視頻轉播也在不斷地掠奪著觀眾們的注意力,秀場上的表演時間不會超過7分鐘。
2003年Viktor & Rolf 的秋季時裝展上,蒂爾達與一群與她長相相似的模特展示著設計師最新的設計。
過量的時裝秀,不斷被壓縮的展示時間,數以千計的衣服被生產出來,但人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為什麼需要這麼多新的衣服?
在《不可思議的衣櫥》中,拉塞爾打破了秀場的「禁忌」:沒有製作任何新的衣服,他讓收藏在博物館裡的歷史衣物成為秀場的主角。這一次他決定再大膽一次,「如果我是一位服裝設計師,我會做一件禮服,僅此一件。」
拉塞爾與蒂爾達的第二次合作《永恆之裙》,兩個人用45分鐘的時間一起製作了一條「永恆之裙」。
為了這次表演,二人跟隨Chloè的菲利普·福徹(Philippe Foucher),在幾個月的時間裡學習製作裙子的技術和姿勢。
對拉塞爾來說,一個秀場只展示一件裙子會更有力量,「裙子太多了」。快速發展的時尚產業也要求設計師每三個月設計出一個新的系列。但對於設計師來說,設計新衣服的靈感並不常在,阿瑟丁·阿拉亞也很反對這個系統,「如果我每年能想出一件新衣服的設計靈感,那就真是求之不得了。「
拉塞爾也貫徹著「只設計一件禮服」的理念,與蒂爾達一起在舞臺上完成了裙子製作的全過程。
最後,一件海軍藍的「永恆之裙」完成了,它之所以永恆,是因為它不只屬於特定的時代,不屬於拉塞爾和蒂爾達,它可以屬於任何人,它也可以被不同風格的設計師創造出來。
在表演的最後,蒂爾達站在舞臺上,一邊大聲地喊出那些知名設計師的名字,一邊變換著姿勢展示「永恆之裙」。
時尚的飛速發展,讓人人都可以找到為自己代言的獨特造型,但海量的選擇也更容易迷失。拉塞爾衷心盼望著,有一天設計師們都可以放慢腳步。
衣帽間
Cloakroom Vestiaire obligatoire
蒂爾達與拉塞爾的第三次合作發生在「衣帽間」,這是劇院、博物館裡為參觀者提供的衣帽寄存處,現在許多地方的衣帽間被自動寄存櫃取代了。但曾經,衣帽間裡,那些靜靜等待主人歸來的衣物,也是美好生活的組成部分。
衣帽間像個小小的展示間,裡面擺滿了那些被「選中」的幸運衣物,這些衣物被主人愛著,也被服務員精心保護著。
而衣服與主人之間的情感,從選定了衣服買回家的那一刻,就已經誕生了。這次表演的靈感,也來自於蒂爾達與她母親對於衣物的感情。
在《不可思議的衣櫥》表演結束後的一個月,蒂爾達的母親去世了。母親的死給蒂爾達很大的打擊,有時候她甚至會無意識地穿上母親的衣服,「有時候我會戴著她的圍巾,有時候是她的上衣。」
直到母親去世兩年之後,她還在不斷地整理著母親遺留下來的衣物。「這是一種行之有效的和她一生道別的工作,對我而言卻又是一種打開生活新篇章的方式。」
和蒂爾達一樣,母親也非常喜愛衣物,在整理這些衣物的時候,蒂爾達也在一邊思考,哪些衣物是她還可以穿的,哪些是可以留下的,而哪些是可以送人的,又該送給誰。
在這些衣物中,她也發現了母親沒有說過的故事:
「為某次出海度假準備的連身裙,連標籤還沒摘掉就一直掛在那裡,等著原本屬於它們的演繹時刻。滿滿一整個抽屜的手套,很多都只剩下單只。一整個五鬥櫃的抽屜裡滿是長筒襪和內衣物,曾經的歲月啊。」
蒂爾達和拉塞爾變成衣帽間的服務員,在表演開始前收集每一位來訪者身上精心挑選的衣物。
表演中,蒂爾達凝視著每一件衣服,輕輕觸摸,有時候將衣服穿在身上,也會仔細地留下一些痕跡:鼻息、香水餘味,甚至是對衣物的細語。
在這個「衣帽間」裡,平時為主人溫暖蔽體的衣物也有了休息的場所。在這裡,蒂爾達也試圖進一步探尋人與衣物之間的關係。
「通過穿衣造型,我們準確地表達自我。」這是她在母親去世之後對衣物的重新認識,她也希望更多人知道,一件衣物的價值,體現在身體對衣物的感受與表達。
在表演結束的時候,蒂爾達也會在這些衣物裡放上一些驚喜,可能是印著口紅印跡的手帕,也有可能是寫著詩句的紙片。
蒂爾達與拉塞爾合作的這三場演出,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蒂爾達說,這些演出是無法用文字簡單形容的,「如果這些表演可以用語言表達的話,寫篇文章就可以了,但它不行,所以我們只能表演。」
即使如此,仍然有影像被保存了下來,為彌補錯過現場者的遺憾,同名書籍《不可思議的衣櫥》出版,蒂爾達與拉塞爾二人關於服飾與人的思考也一同展示在這本書中。
《不可思議的衣櫥》中文版,可戳圖購買。
英文原版是分成了3本,每本100頁,中文版將其合成了1本,開本和頁碼基本沒有變化。其中一本(一個章節),原名是CloakroomVestiaireobligatoire。Cloakroom和Vestiaire這兩個詞一個是英文一個是法文,都是衣帽間的意思。而obligatoire是一個法語,有強制強迫的意思。書名前兩個此首字母都是大寫,第三個詞確是首字母小寫。
這個外文書名有點文字遊戲的味道——從書名就可以看出它有行為藝術的味道——這些,用中文無法翻譯,故只能在內容簡介中與大家分享。中文翻譯成「衣帽間」,名字沒有問題,但缺少了一點行為藝術的調調。我們曾想過,要不要叫「衣物存放處」用不同的顏色或字體標明存放這個動作,但這樣又顯得刻意,而且中文裡的「衣物存放處」總會讓人不禁聯想到學校體育課或健身房的更衣室……
這並不是一本為大眾準備的書,書頁的編排看上去並不太關心讀者的感受。書本的正文使用了銀色,在燈光下,如果讀書的角度不對,銀色字體的反光讓人根本無法仔細閱讀。
這看上去也像是一本排版無限「出錯」的書籍:字疊著字,一些標題上用特殊油墨做了壁畫疊加的效果,看起來就像是印歪了一樣。
原標題:《一場關於衣服的白日夢,與蒂爾達·斯文頓的三次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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