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雲中錦書
每年農曆的二月初二前後,春回大地,萬物復甦,蟄伏一冬的各種動物又恢復了活力。
農曆的二月二,全國各個地區都有著自己具有地域特色的,很多不同的習俗,但是寓意都是大同小異,比如有的地方有這種說法,說「二月二,照房梁,蠍子蜈蚣無處藏」!老百姓要在這天驅除害蟲,點著煤油燈,照著房梁和牆壁驅除蠍子、蜈蚣等,這些蟲兒一見亮光就掉下來被消滅了。
炒蠍子爪是我們蘇北一帶的二月二的習俗,炒蠍子爪,顧名思義也是把害蟲祛除的意思,二月二前一天晚上把蠍子爪炒了,害蟲一年就不會出來毒害生靈萬物了,以保一家人一年的安康和莊稼的豐收,這個習俗一直沿襲至今,但是我們現在已經離家多年了,這個節日好像在我們現在的生活中,已經忽略不計了,也無緣再感受到,兒時家鄉二月二炒蠍子爪的那種氣氛了,剩下的只有對這個節日溫馨的回憶了!
據說二月二炒黃豆也是有個傳說的,這裡咱也不去考證了, 炒蠍子爪從我記事起就是炒黃豆,炒黃豆的前一天晚上,母親會拿出準備好的一瓢黃豆,用和面盆舀上幾瓢水,抓上適量的一小把鹽,攪拌均勻,等鹽都融化掉,就把黃豆放進鹽水中浸泡一夜,第二天一早起來一看,一顆顆黃豆都吸足了水分,像等待上戰場的士兵一樣,精神抖擻。
當時我就感覺母親像變戲法一樣神奇,本來就一小瓢黃豆,第二天會變出一大盆來,這時母親會拿出兩個竹製的饃筐,把一大盆黃豆分開倒入饃筐裡,以便瀝乾水分,那時剛記事時第一次看到這些還天真的想,這一大盆肯定夠我們可勁吃的了,誰知等炒好,從沙土中分揀出來後,還是當初的一瓢,心裡好生失望,但是落寞的心情,瞬間就被香噴噴的炒黃豆的香味淹沒了。
現在物質生活豐富了,生活條件好了,人們都可以任性了,想吃什麼炒貨隨時都可以買到,根本也不像我們小時候那樣,肚裡沒有油水,個個都是小饞貓,整天惦記著好吃的。現在的孩子們根本不能想像兒時缺吃少穿的我們,對炒蠍子爪有多期待,感到這個節日有多隆重,炒蠍子爪還被叫做炒料豆子,這可能是和在生產隊時,餵牛馬要偶爾給它們加點好料,所謂的好料,就是炒熟的黃豆,一直固執的認為炒料豆子的叫法就是因此而得名的,反正小時候我們就盼望著這樣的節日,能有好吃的,所有類似這樣節日的日期,我們都記得特門清。
記得那時剛過了正月十五,只要是陽光充足的日子,吃過飯的空餘時間,母親就忙著在陽光下為一家人準備做開春穿的單鞋,我們根本不用大人安排,會主動和左鄰右舍的小夥伴,中午放學後相約,拿上蛇皮袋和割草用的鏟,去挖沙土,炒蠍子爪不能直接放在鍋裡幹炒,必須有沙土做輔助,靠炒熱的沙土蒸乾黃豆中的水分,這樣炒出來的黃豆才會酥脆,鹹香。
每年我們挖沙土都好像有固定的地方,用不了多久,我們都每人背著小半口袋純正的沙土回來,在院子裡找出一片向陽的地方,打掃乾淨,把沙土倒在地面,平攤均勻讓太陽暴曬,每天放學後會去看看情況,溼沙土在陽光熱情的撫摸下,水分開始蒸發,顏色慢慢變得發白,有的還像金子一樣發光,手抓上一把,熱騰騰的,很乾爽舒服,在接連暴曬這麼幾個時日後,就能收起來,等著二月二的前一天晚上派用場了!
小時候我們根本不會去追究這些炒黃豆的淵源,反正每年的二月二,家家戶戶都會在相同的日子炒黃豆,我們也可以要求大人另外給我們炒點玉米,難得有一家人家,不知是靠什麼渠道得來的少有的一點花生,也會放到二月二時炒好一家人分享。
日子在我們掰著指頭數著時,二月二終於姍姍到來了,二月初一晚飯後,我們姊妹幾個就會積極的幫母親做一些協助工作,通常我都是抱柴火,姐姐燒鍋,妹妹等著吃,哥哥會像將軍一樣的,指點著我和姐姐這樣那樣的,母親刷好鍋,讓姐姐和她一樣頭上圍上一條毛巾,或者是頭上頂一件破衣裳,怕揚起的沙土飛進頭髮裡。
準備工作做好後,姐姐開始點火,鍋開始熱起來,等鍋裡面的蒸氣散失殆盡,沒有一點水分後,母親就把暴曬後的沙土倒進鍋裡,開始用一個準備好的薄木板不挺的翻炒,說是要等到沙土燒開了,就像是水燒開一樣,當時就感到好笑,沙土也會開鍋啊,也顧不了這麼多,一切按照大人的指揮去辦。
等沙土燒開了,這時瀝乾水分的黃豆就被母親倒進鍋裡(有時看著多,會分成兩鍋來炒),這時母親就要求姐姐不要燒大火,要熄小點火,細火才不會炒的皮焦骨頭生,我在旁邊焦急的等待著,聽著母親翻炒的沙土和鍋底碰撞的沙啞的聲音,身上就起雞皮疙瘩,像打冷顫一樣,頭就會不由自主的跟著晃動,由於怕聽到那種沙啞的聲音,就會一會跑出去等著,一會再跑進來問問什麼時候炒好,有時奶奶會踮著小腳親臨現場來做一番指導,說這時候不怕嘴饞,要不停的嘗著點,因為沙土熱,黃豆被拿出來不會馬上散熱,母親間隔一小會就用鏟子剷出來幾粒,放在鍋臺上,稍微冷涼一下。
奶奶就用手拿起來,用手指來回捻幾下,以確定炒的程度還差幾成,等黃豆幾近都炸開肚,爆皮了,稍事冷卻後用手捻幾下黃豆的外皮,如果外皮很輕易就被捻掉了,基本上就算炒好了。
於是奶奶一聲令下,這時姐姐已經熄了火,哥哥就把早就準備好的,有點破損的竹子饃筐(好的不捨得用),送到鍋臺前的地面上,母親快速把沙土和黃豆一起,用木板鏟起來往饃筐裡放,這邊我和哥哥就不停地篩,沙土瞬間都被漏在地面上,饃筐裡就只剩下炒好的黃豆了,如此反覆幾次,鍋裡炒好的黃豆就都跑到饃筐裡來了,這時我們幾個就圍的像鍋框一樣,爭先恐後不顧燙嘴的抓起往嘴裡送,母親會疼愛的提醒我們,不要慌,不要燙著了,慢慢等冷涼了再吃,總歸是給你們幾個吃的。
等冷卻後,一家人吃著香噴噴的黃豆,品評著今年的蠍子爪較之往年的味道如何,母親一邊慈愛的關照著不知饑飽的我們,不要吃太多,等會口渴了,一喝水肚子會脹的難受,一邊給我們倒上開水冷著,我們嘴裡答應著,手裡還是不停的往嘴裡送著黃豆,等我們幾個基本上都吃足了,母親囑咐我們多喝點開水,快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
日月如梭,一晃二三十年過去了,兒時母親在灶臺前炒黃豆的情景,依舊很清晰!很溫暖! 很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