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人民日報海外版》等媒體報導,近日,三沙電視臺在南極向中國第36次南極考察隊和中山站等中國考察站捐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故事集《地衣——李村尋人啟事》,捐贈儀式由「雪龍」2號政委黃嶸主持。據悉,2019年、2018年,在第35次南極考察隊中山站站長胡紅橋、「雪龍」號船長沈權的主持下,三沙電視臺、人民文學出版社分別在南極、北極向第35次南極考察隊和第九次北極科考隊捐贈該書。至此,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地衣——李村尋人啟事》成為出版界首次完成極地閱讀之旅的文學作品。
目前正在開展的第36次南極考察屬於跨年度任務,考察目的是進一步掌握南極變化對全球影響的趨勢,提高我國適應與應對氣候變化的能力,積極參與南極全球治理。
考察隊由來自105家單位的413人組成。本次考察將實施「兩船(「雪龍2」號和「雪龍」號)四站(中山站、長城站、泰山站和正在建設中的恩科斯堡島新站)」考察任務。「雪龍2」號首航南極,與「雪龍」號一起「雙龍探極」,開啟了中國極地考察新格局。根據安排,「雪龍」號將前往中山站開展作業,隨後開展羅斯海和阿蒙森海科考作業,再到戴維斯海、普裡茲灣、中山站作業,之後回國,計劃總航程約3.8萬海裡,預計2020年4月中旬返回上海。
為豐富科考工作者的業餘生活,三亞電視臺、人民文學出版社將青年作家李瑾的短篇故事集《地衣——李村尋人啟示》及其他文學作品作為禮物,贈送給「雪龍」號和「雪龍」二號。該書是李瑾創作的一部紀實性散文作品,因故事性較強,屬於一種介於小說與散文之間的新文體,被評論界視為「新鄉土文學」的代表作。
《地衣》,人民文學出版社2018年4月出版
李瑾以李村十字路口東北角的一條電線桿下——這個李村人歇腳、乘涼、聊天特別是拉短長、論是非的場所為切入點,以簡單、傳神、生動的文筆,記錄了53個形色各異又彼此勾連的典型形象。這些人物身上,有善良有過錯,有樸實有精明,有本真有離奇,但更多體現的則是一曲生生不息、忙而不倦的生命之歌。《地衣——李村尋人啟示》曾受到賈平凹、李敬澤、蘇童、馮唐等名家的高度評價。
賈平凹評價說:「李瑾像是一個雕塑家,寥寥幾下,筆下人物就被刻畫得極有生氣,各有生動的眉目。這些小人物秉性各異,事有本末,但他們傳遞出了北中國最醇厚的鄉土氣息。這是我近來看到的特別輕鬆又特別有味道的作品。」此次捐贈受到科考工作者的高度評價,認為這些小故事保涵濃濃的鄉情和鄉音,平凡中有偉大,偉大中有艱辛,艱辛中有說不盡的家國情懷,和冰雪世界中科考隊員的精神精形象極其相似,是非常難得的閱讀精品。
附:
讓人在時間面前立起來
——談李瑾《地衣:李村尋人啟事》
文 | 安歌
發表於《人民日報》2018年05月29日24版
《地衣:李村尋人啟事》記錄了作者老家「李村」主街道上一棵電線桿下老百姓們拉家常、論是非以及彼此糾葛的日常生活,既有鐵匠、木工、豆腐匠、泥瓦工這些農村手工業者的居家小日子,也有聾漢、盲人這些農村弱勢群體不為人知的個人世界。這些故事生動、真實、接地氣,不僅探索了一種介乎小說和散文之間的新文體,而且體現了鄉土文學的一個新風貌。
自魯迅提出「鄉土文學」概念以來,鄉土文學一直是百年來中國文學的大宗,這是由費孝通所說的「鄉土中國」這個獨特的社會形態決定的。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揭露愚昧、反叛禮教和關注底層、嚮往田園、強調抒情性是鄉土文學的兩條脈絡。四十年代後至改革開放前,革命、建設一直是鄉土文學的主題。近年來,鄉土題材雖然也有佳著,但在商品化、城市化、信息化大潮下,鄉土文學的式微似乎無可避免,鄉土文學這一現當代文學的主脈到了岔口。
李瑾的「李村」「小人物」系列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地衣》收錄了五十二個普通百姓的普通故事,從表面來看,這些百姓身上沒有宏大故事,沒有城鄉發展交織而成的追問,也沒有現實和未來的劇烈衝突。李村和棲居其間的人物,在作者筆下是原生態的。在這個意義上,五十二篇故事,就是五十二個人物的史記或傳記,甚至可以說是他們的「說明書」。在對每個人物的處理上,《地衣》的手法是小說的,通過裁剪、組裝人物的日常,構建一個完整的故事和形象,在兩千字左右的篇幅內,實現對一個人物的深邃挖掘和生動刻畫。在風格上,《地衣》則是散文的,其「神凝形散」「神收形放」,以清新雋永、質樸無華的語言,展開了一幅真實的鄉居畫卷。
和沈從文「化外之境」的詩性鄉土故事不同,《地衣》雖著力表現人性的善美,但對醜和惡也沒有迴避。作品中,作者通過記述對人物性格的正負面向予以鏡現,留給讀者自己思索判斷。比如《小瀋陽兒他娘》中,作者沒有直接說孩子不孝順,而是借用小瀋陽兒他娘請兒子吃雞這樣一個細節表現:「陽兒撕巴著老母雞,吱兒吱兒的,造了一斤老村長。完事兒,嘴上的油也不擦,把兩個雞爪子往懷裡一揣,說,給二子兒他娘留著。然後,又嫌乎他娘,請客哪有不請兒媳婦的?怪了事兒了。」作為個體的生命,悲傷和歡笑都是短暫,找不出坡度太大的起伏,這使得他們在歷史的蜿蜒裡面目模糊。然而在詼諧爽利的敘事文字間,他們形容有異,風姿有別,互相勾連和映襯,儼然站立成了自己的樣子,同時,又聯袂還原出一個亙古的「民」的意象。每個人物雖然渺小、簡單,但卻極有傳奇性,不重複,也不可複製。
作家梁鴻說,今天書寫鄉村的人,大部分都已不在鄉,已是離鄉者。這一說法適用於絕大部分鄉土文學創作。甚至還有評論家指出,鄉村的漸行漸遠加劇了人們的歷史懷舊。他們書寫歷史經驗並給予歷史觀照,企圖通過書寫家族史、個人史而讓鄉村復活,或者搭建起時下與過去的某種關聯。
李瑾繞過離鄉式、懷舊式寫作而另闢蹊徑,以「現實在場感」承擔起一種歷史使命,通過記錄普通百姓的日常,讓人在時間面前立起來。李瑾的這種努力,體現了鄉土文學的一個努力方向,即作者在觀察,在記錄,但絕不是旁觀者,也不是回鄉者,而是在場者,都是歷史的「劇中人」和「劇作者」。
透過作品,我們可以看出,李瑾就是李村的村民,他在每一篇文章中的出現,都顯示他是主角旁邊的配角,配角背後的主角,你無法找出他和李村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的界限。和描寫對象沒有距離感,感覺不出絲毫違和,是《地衣》突出的藝術特色。「作家離地面越近,離泥土越近,他的創作越容易找到力量的源泉。」只有以在場者的身份,與生活保持同步性和同幅度,才能在精神和格局上實現「深刻提煉生活、生動表達生活、全景展現生活」。
李瑾的新探索就是和電線桿、和五十二個普通百姓、和李村、和廣袤的農村站在一起,是其中的一分子,一同保持著對生活、生命和時間、歷史的敬畏。這樣得出來的文章仿佛不是寫的,而是生活的一種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