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肖戰和周華健在綜藝節目《我們的歌》裡合唱的《問情》,聽了很多、很多遍,聽到終於可以心靜如水,才開始寫。
前奏的竹笛聲,蕭蕭然悠遠纏綿,隱匿了熱烈的心跳,百轉千回著欲言又止的詩語。像是一個人行遍萬水千山,嘗盡了紅塵冷暖,驀然發覺蹉跎了似水流年,又不由自主迷惘於恨海情天,沉沉浮浮喑啞難言,躑躅自困於人心兩面。
輝煌的燈柱是跟笛聲同時亮起來的,臺下喊聲如潮,在這片盛大的熱鬧裡,肖戰寂寂而來。寂寥地、安靜地,周圍的喧囂完全與他無關,他一個人自成世界。
他是青衫落拓的少年, 借月色茫茫踏沙而還,曾經的千金酒落成衣上霜,而今疊煙山萬重,天涯數歸鴻,唯寒意撲面送他孤身一程,俯首問因果,而無情歲月一瞬現枯榮,該哭還是該笑,該走還是該留呢,有始無終的,又何止痴和怨。問情,是問人,也是問己。我想起《仙劍奇俠傳》裡,最後歸來的李逍遙。
「山川載不動太多悲哀,歲月經不起太長的等待,春花最愛向風中搖擺,黃沙偏要將痴和怨掩埋。」肖戰一邊走,一邊唱,他清澈低沉的聲音和他的人一起,就這樣走進我心裡,陪他一起酸澀沉鬱。
共情是一種特別的能力,也許是因為肖戰的赤子之心或者是善良通透,他能設身處地融自己進入角色的內心深處,用他的肢體、聲音、蹙眉、眼神……把別人帶進一個全新的故事裡,這時候的他,耐心地煮著薪火待時光慢沸,引領我們沿舊宅新路緩緩歸來,我們都是他過客,是他的風雪夜歸人。
幽徑盡頭有一壺酒,竹影蕭疏中,周華健起身相迎。他這裡山林近凡塵遠,曾經也是有著玲瓏心事的蓬勃少年啊,如今都合著夜露的甘冽,輕磨慢研入筆端,給遠山深翠,添上了層層疊疊的雲淡風淺,殊途同歸,萬物皆是。問情,有了回答:紅塵一笑,和你共徘徊。
周華健聲音很有穿透力和層次感,像是郭靖的降龍十八掌,大開大合連綿不絕,君子之風、俠義之氣為骨,錚錚年月載著溫柔晩霞,將千裡行雲柴門冬夏,高軒風雅和水月鏡花,都一併痛快飲下。
我小時候曾經著迷過他的《刀劍如夢》。《問情》也是小時候聽過的,現在由新生代演員跟老一輩歌手一起唱出來,莫名被一種感動擊中,傳承的感動,回憶的感動,前行的感動。他們串聯起了我記憶的盲點,由此而蔓延出來過去的林林種種,那些生命初始的溫暖喧囂,讓我在很多年後,一個清冷的雨夜裡,淚流滿面。
他們兩個人的聲音一起,有種奇異的前世今生乍然相交、緩緩靠近、娓娓敘舊之感,少年迷茫懵懂的我和千帆過盡後豁達的我對話,而我在山水迢遞外遠遠一瞥,不憂不懼、寂靜歡喜。
不得不說一下肖戰最後的眼神,當他斂目低眉,藏起之前孤寒的痛楚,輕輕地、悠悠淡淡地唱出:「山川載不動太多悲哀,歲月經不起太長的等待」,然後堅定真誠地望向周華健老師的時候,他清風明月、剔透晶瑩、最清澈的雙眼,照我從來不曾忘卻的春秋幾載:你一眼歲月就無窮,那年的花雨未歇、年少無邪、光景正好。如果有人這麼看著我,我立刻就嫁了:是仗劍天涯還是鷗鷺為家,我都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