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中秋分外明,每逢佳節倍思親。
中秋節在華夏大地滋潤著千萬兒女,傳承千年,多少外出打工仔作異鄉人,他鄉客,因為故鄉留不住燥動的靈魂而漂泊此地,然而,歲月流轉,月圓回頭,卻發現,原來與故鄉連在一起的靈魂,永遠在村口的樹下,殘斷的小橋旁,和汩汩而流的小溪裡。
小時候的八月十五日,家家戶戶要祭月,院中桌子上放幾個月餅,還有一碗清水,月餅是裡面有紅絲綠絲的那種,很硬,正面蓋有紅紅的印,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喜或福之類的字,五毛錢一個,一家買六個或八個。
還有一個風俗就是,誰家的孩子如果偷喝了別人家供著的茶水或偷吃了月餅的話,那麼他就再也不會尿床了。
大人們就鎖著自家的院門,不是防孩子偷喝水,而是防著僅有的幾個月餅被偷吃了。
我家隔壁住著一個八十幾歲的老阿婆,老頭子走的早,兒孫都不在身邊,甚是可憐,中秋節時,阿婆沒錢買月餅,就盛一碗清茶在一張小矮凳上,放在潮溼的院中,阿婆很虔誠,在凳子的一頭還燃上一柱香,然後她就坐在堂屋內,也不點燈,黑暗中任月色傾瀉而下。
我只有偷喝阿婆的茶水,因為阿婆的院子從不像別人家上鎖,也不關閉,就那樣虛掩著,我從門縫隙裡就能鑽進去,我知道阿婆坐在屋中,有時月光能夠映出她慈祥的面龐。
我躡手躡腳地進院子中,我猜阿婆是知道的,因為阿婆有隻黃狗,自從我進入院子的第一時間,就上蹦下跳地圍著我撒歡了,但為了能夠喝到茶水,我依然裝著小心翼翼的樣子,可能阿婆也在裝著看不見我,我一邊偷瞄她,一邊走向凳子邊上,有那麼一剎那,我看到阿婆的那滿頭白髮和月色互映,仿佛還見到了她滿眼的淚花。
阿婆是不是想她的老頭子了?還是想念已經成家立業,搬到別處住的兒孫們?
她的孩子為什麼不回來看看她?我常常有這樣的疑問。
然而,時隔多年,我成了那個離家的孩子,家中的老媽老爸成了坐在堂屋的阿婆,他們或許在月色中喃喃,對著祭月的茶水和月餅祈福,祈福兒女平安,祈禱孩子幸福,只是他們的院中再也沒有我們小時候那個偷喝茶水的玩童了,正如王建所寫的詩那樣:
中庭地白樹棲鴉,
冷露無聲溼桂花。
今夜月明人盡望,
不知秋思落誰家。
他們應該也有個願望,希望團圓吧,一家人,在這個月色正當好時候,敬一杯酒,喝一杯茶,賞菊聞桂花。
可是,我在江南,在江南的崑山,默默地在月色下書寫張九齡的一首詩: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願所有的漂泊都是以團圓為結局,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