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北部,有一塊地勢最為高亢而又較為平緩的地方,那就是當地藏族稱為「羌塘」的地方。 北部廣大高海拔地區環境極端惡劣,均為無人居住的浩瀚無垠的曠野荒原,因此人們把那裡稱為「無人區」,甚至更有人將它視為「人類的禁區」、「死亡的土地」。
我們在遼闊高亢的羌塘草原上的行進途中所常見到的小動物中,除了灰尾巴的高原兔以外,要算那數量極多的高原鼠兔了。
在我們一路經過的荒草野地裡,常發現東一個洞、西一個穴,數不勝數。
在這些洞穴附近不時躥跑著一種大小和形狀類似老鼠的小動物,它們就是跟高原兔一樣屬於兔形目,但不是同一科的鼠兔。
為何稱為鼠兔呢?這是因為它的外形很像老鼠,但它卻並無那根細長的尾巴,只有非常短的隱沒在體毛被內不易看見的小尾巴,而且它的牙齒很像兔子,攝食方式和棲居活動習慣等行為都跟兔子相近,所以人們把這種既像鼠又像兔子的動物命名為鼠兔。
通常,高原鼠兔喜歡生活在海拔5000米左右以下的草原、河湖濱灘地及碎屑石礫山坡等環境,分布範圍很廣,在整個青藏高原及鄰近山地區都有它們活動的蹤跡,而且種類也很多。
在晴天的時候,鼠兔常常白天出洞在外活動覓食,直到天黑才回洞穴。鼠兔在冬天也不停歇或休眠,在地面溫度降到零下幾十度的寒冬臘月,仍照常四處活動,為尋找食物而操勞不止。它也像一般普通老鼠那樣有儲備食物的習慣,把部分草本植物的根、莖、葉、籽等搬運儲藏於洞穴深處,以備草荒時食用。
我們在考察途中發現一些十分奇怪的現象,引起我們很大的興趣。那就是偶爾可以看到一些鳥類常在一些鼠兔的洞穴口附近活動,有時還看到個別鳥雀在洞穴中進進出出,似乎是與鼠兔同居一室。
其實,這種奇異現象很早就引起人們的注意了,這是否就是我國古代一些書籍中所記載的「鳥鼠同穴」共居現象?
在流傳至今的古書中,如公元前四五百年孔子編修的《尚書》中的《禹貢》、西漢司馬遷編寫的《史記》中的《夏本記》及成書於戰國末年和秦漢過渡時期的《山海經》中的《西山經》等書中都曾提到過「鳥鼠同穴」。
在中國文獻記載中最早的名山之一就是「鳥鼠山」(《山海經》中稱「鳥鼠同穴山」),它位於甘肅省渭源縣西南18公裡,是西秦嶺山脈北支的一部分,是渭河上遊北源與洮河支流東峪溝的分水嶺,海拔2609米。
雖然在這些古書中都曾提及鳥鼠同穴之事,但都沒有進一步詳細述說其內容和緣由,但「鳥鼠同穴」這一自然界的奇怪現象顯然很早以前就已被人們注意到了。
後來在漢代的《爾雅·釋鳥篇》中關於鳥鼠同穴有過略為進一步的簡述:「其鳥為鵌(音念作徒tu-作者注),其鼠為鼵(音念作突tu-作者注)。」
據後來東晉的郭璞在《爾雅注》中解釋:「鵌似鵽(音念作多duo, 是一種出沒於北方沙漠地帶、大小如家鴿般、名叫鵽鳩的雉類)而小,黃黑色,穴入地三四尺之,鼠在內、鳥在外」;「鼵如人家鼠而尾短。」
這種註解明白地告訴了我們:有一種叫鵌的小鳥雀入住在三四尺深的一種叫鼵的「鼠洞」裡,而且鳥雀住在洞前,「鼠」住在洞內深處,此即「鳥鼠同穴」之說。
另外,在《甘肅志》這部地方志裡也有「涼州地有兀兒鼠者似鼠,有鳥名本兒周者似雀,常與兀兒鼠同穴而處」的記述。
涼州為古地名,乃現今甘肅省武威一帶,那裡毗鄰青藏高原,自古以來農牧業活動歷史悠久,那裡的兀兒鼠跟《爾雅注》中所說的鼵是否指的同一種動物?這還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它們都是類似於鼠而尾巴短的像鼠兔那樣的一類小動物,或許就是同一種動物,只是名稱不同而已;當然也可能不是同一種動物。
至於跟本兒周兩者是否屬同一種鳥?目前還不得而知,但它們都是鳥類則是確鑿無疑的。所以,根據這些古籍中的記載和我們在羌塘高原上的實地觀察來判斷,像褐背擬地鴉、雪雀之類個別鳥雀進出於一些鼠兔洞穴的現象是客觀存在的,究其原因,這很可能是因為草叢稀少的空曠高原上,一些鳥雀利用鼠兔遺棄的地下洞穴來躲避烈日的曝曬或雨雪、風雹的襲擊,甚至還可能借用這些廢棄洞穴來產卵育雛,以避免鷹、狐等天敵的危害。
這是它們適應高原開闊地域環境的一種生存本能,一種特殊的生態現象。同樣,對於鼠兔來說,鳥雀們的驚鳴叫聲也是某些天敵來臨的警報信號,可讓它們及時逃遁,可謂互相利用,共同獲益。
從這個意義上來看,可以認為鳥鼠之間的確存在著一種相互依存的「共生」的生態關係。這可能就是千百年來人們所傳說的「鳥鼠同穴」的真相吧,它是自然界中不同於那種「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法則的另一種生存競爭的特殊表現方式,是在青藏高原這個世界上最為獨特的地理環境中生物界的一種有趣的現象。至於一些鳥雀是否真的與鼠兔同居一室、和平共處,目前還沒有確鑿證據可予以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