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吞噬你骨頭的寵物蟲

2021-01-09 阿水蘭

情感小說,原創

1

她把一隻雞翻過來覆過去地煮,然後,對每一個上門的街坊鄰居都說,她天天在吃雞。其實她再怎麼誇張地煮,也隱瞞不了事實,那就是她窮,連雞肉都吃不起。

而我每天背著一個破包,在大街上晃蕩,裝出一副窮酸相,但我再怎麼裝,人們也知道我是富婆,我的老公是石材市場的老闆。

可是,有一天,我們的偽裝都成了事實,她真的天天吃上了雞,而我,窮得就只能背破包,原因是我的老公滾到了她的床上,連同一起滾走的是整個石材市場,因為那是公公留下來的產業。

我們的事成了整條街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我成了笑柄,她成了眾人羨慕的對象。

我恨死了那個女人!恨不能扒了她的皮!她的名字我都是咬牙切齒地記著的:尚子荷!

我聽著「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的歌曲,就想起尚子荷,我不得不騎著單車每天日出而作,日落不息,能拿上桌面的卻是粗茶淡飯,拎著出門的還是那個破包,這種時候,我也想起尚子荷,我的怒火可以燒焦整片森林……可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卻時不時來充當好人,或送我一個上等好包,或送我一隻新鮮的本地雞,我不要,像見燙手山芋一樣,統統甩回到她手裡:別少他媽的來充好人,老娘不稀罕!

我那熱心的大姐不知從哪找來了個富翁,大腹便便,吃起東西來咔嘰咔嘰響,他說他也能讓我天天吃雞,也能讓我背名牌包,大姐一走開,他就把嘴唇附上來,他的嘴巴裡哈出的全是臭氣,天哪,這什麼跟什麼,我一甩手,逃了!想靠男人,作夢去吧,於是,我發誓,我要靠自己,我要發財!

我的發財夢做了一整年,一點效果也沒有,直到大姐再次上門,大姐是個養蠍子的專業大戶,她在我家住了一星期,便傳授起發財的經驗,這年頭,要發財得做些別人不敢做和沒做過的事,比如她的養蠍子,她說起發財經噼裡啪啦個沒完。我說,我怕蠍子,那玩藝有毒,她說,那養蒼蠅啊,蒼蠅?養蒼蠅做什麼?我站起來,像看外星人一樣看她,然後,她慢條斯理地跟我解釋,養蒼蠅為的是收集蒼蠅的蛆,要知道那蛆純蛋白,拿了餵雞,下的雞蛋營養價值絕對高!蒼蠅又好養,繁殖力強,可蒼蠅多噁心啊……「你不是要發財嗎?坐在那裡發呆能發財!」

經大姐這麼一呵斥,我咬著牙「醒」過來,真著手養起了蒼蠅,然後在意料之外的爆發了。

爆發了的我不僅每天能吃雞,還能每天背名牌包。

2

發了財後,走在路上,渾身都是勁,我再看到尚子荷,眼裡就多了些清高:瞧,人還得靠自己吧。

可是我表面風光,內心卻非常落寞,因為,我還會想前夫,想那個石材市場老闆宋子軒。

特別是當他挽著尚子荷的手親密地走在林蔭路上的時候,我心裡就像爬滿了螞蟻,奇癢難當。

劉子墨就是在我奇癢難當的時候走進我的生活的,他徘徊在我家店門口,有些落魄的樣子,但怎麼落魄都掩蓋不了他那張帥氣的臉,我厭惡有錢的男人,因為男人再有錢,只要是婚前的錢就都不是我的,而且容易背叛,像宋子軒。劉子墨的落魄樣讓我動了心,我想,我不必害怕他背叛,因為他貧困,就算有一天甩我,也帶不走什麼。於是,我上前跟他搭訕,我的穿著打扮光鮮亮麗,他被光鮮亮麗的我嚇了一跳,然後便感動,他說他在找一份工作,他急想掙錢。

當然,我能給他工作,我讓他幫我養蒼蠅,給他高額的工資。

第一次我發給劉子墨兩萬塊錢的高薪時,他感動的面紅耳赤,我順勢把感動的面紅耳赤的劉子墨攬在懷裡,就那樣,我們的唇交織在一起,我沒想到劉子墨會那麼強悍,他的身體比宋子軒魁梧,他的手撫摸過來,手心發燙,我感覺自己的身子仿佛跟著一起著了火,四處冒著煙,呼啦呼啦的,我舞弄著身子,像是要把幾個月來積壓的那份激情噴裂出來……

和劉子墨纏綿之後,他的魁梧,他的猛烈,漸漸地讓我淡忘了宋子軒。

是的,我愛上劉子墨了,愛他的手在我身上游離的感覺,愛上他帥得能讓我半夜笑醒的模樣,愛他適時地修復了我的疼痛。

3

尚子荷站在我面前,神色凝重,能借點錢否?她的聲音很弱,眼睛不敢直視我,你怎麼也會有今天?當初幹嗎去了?當初你搶人家老公就不想想會有今天?我衝他咆哮,我為什麼要借給你呢?就借一星期,就周轉一星期,她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叫。不借!我氣鼓鼓地走開。

尚子荷悻悻地走了,就在尚子荷走後不到一小時,劉子墨回來了,當他知道我拒絕借錢給尚子荷的事後,他氣憤地向我提出了辭職,我上前擁住了他,我說,你可以不工作,我另外找人,但別離開我,我愛你,他推開了我,斬釘截鐵地說,他必需離開。我火氣嗖嗖冒上來,行,你走吧,你以為就你做那麼點工作能得到那麼高的報酬?最後一個月的工資別想要了。

不要就不要,劉子墨這是怎麼啦,像一頭倔驢,他真的走了。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是投奔尚子荷去了,他把在我這掙去的錢全給了尚子荷,還給宋子軒當起了助手。

我想不通尚子荷的魅力在哪裡,為什麼我的新歡舊愛全都投奔她。

新仇加舊恨,我決定報復尚子荷,可是我用什麼報復呢?下毒,不行,那我會坐牢,破她相,也不行,我照樣會坐牢,我想報復她但又不想傷害到自己。

那個叫李承的顧客就是在我怒髮衝冠的時候走進來的,他手裡拿著個小瓶子,瓶子裡有幾隻小得不能再小的蟲,他要我幫他養這種蟲,他說這是一種寵物蟲,這種蟲會噬咬人的骨頭,他的臉上寫著和我一樣的憤怒,他說他恨那些養寵物的人,幾年前,他的女友被寵物狗咬了,結果今年狂犬病發作,不治而亡,可又無處討公道,他要讓那些人痛不欲生。我被他的憤怒感染了,他說到痛不欲生這個詞,我就會想起自己,想起尚子荷,對啊,她也養有寵物貓,她讓我痛不欲生,為什麼我不能讓她痛不欲生呢?於是,我很爽快地答應了他,並分文不收他的錢。

寵物蟲是一種非常好養的小蟲,繁殖能力強,不到兩個星期,我便養滿了一小瓶,一小瓶,得有幾千隻了,我分了三分之二給李承,留下三分之一給自己。

4

李承走後,我便開始實施我的計劃,要把寵物蟲放到尚子荷的寵物貓身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想到了劉子墨,我還有一個月的工資沒付給他,對,我可以用這個當誘餌。

接通劉子墨的電話,他錯愕在那裡,我說,把卡號告訴我,我付你最後一個月工資,他在電話那頭飽含歉意地說,你付給我的工資已經夠高了,不要了。我說,我想見你,能到你那裡嗎?他支吾著不知怎麼回復好,是一旁的尚子荷接的腔,來吧,我這裡歡迎你來作客。就那樣我進了那個石材市場,那個我曾經有很多美好回憶的市場,宋子軒不在,尚子荷見了我就迎上前招呼,還沒招呼完便有顧客上門。我在他們的辦公室裡轉了一圈,尚子荷的寵物貓正趴在門口酣睡,我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借著皮包的遮掩,順利的把寵物蟲灑到了那隻肥得流油的貓身上。然後我裝模作樣地從皮包裡取出兩萬塊錢,往劉子墨懷裡塞,劉子墨有些發窘,邊推辭邊後退。得,不要拉倒,我用力地剜了一眼劉子墨假裝生氣地離開。

5

半年後,尚子荷就病倒了,發著高燒,右腿疼痛,繼而腫脹並出現大塊的紅斑。她的高燒總要持續三到五天,打了點滴後有所緩解。持續半年後高燒漸漸發展成一月一次。一年後, 這「怪病」導致尚子荷下肢癱瘓。

劉子墨像發瘋了一樣,到處在給尚子荷求醫問藥,比宋子軒還急。

可是,面對宋子軒的質疑,他不得不解釋,不得不把他的過去和盤託出。

原來,這裡面藏了很感人的故事。

尚子荷並非一開始就貧窮,兩年前,尚子荷的在QQ上認識了劉子墨,劉子墨曾經是一名導遊,可他不想活了,他得了腎炎,沒有錢醫治。為了救治劉子墨,尚子荷謊稱自己是富婆,告訴劉子墨治這點小病對她來說九牛一毛。

尚子荷賣掉父親留給她的老房子,搬出來租到我們附近,她勉強湊夠給劉子墨動手術的錢,還來向宋子軒借錢,可是,我為了掩蓋富有,故意天天背個破包。

尚子荷天天煮雞,是為了迷惑大家,因為她知道康復了的劉子墨會想辦法找上門來。

儘管他找上來的時候,宋子軒已經和尚子荷好了,但他還是決定掙錢回報她。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呢?誰知道宋子軒會生意虧本,資金周轉不過來了,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我會那麼無情……因為他並不知道我跟尚子荷之前的過節。

劉子墨的故事是宋子軒告訴我的,在他的眼裡,我已經變好了,在我去找劉子墨付他最後一個月工資的時候,他便以為我變得會為別人考慮了。他坐在我面前,一支接一支地抽菸,他說,梅子,你知道嗎,你當初真可惡,你不但不願意伸手援助一下別人,你還假裝貧窮……然後,他又為他的背叛表示歉意。

看著宋子軒憔悴的模樣,聽著他那一聲由衷的道歉「對不起」,我發了瘋似的往醫院衝:醫生,尚子荷那是被寵物蟲噬傷了骨頭!醫生被我突如其來的模樣驚呆,擺著手讓我冷靜,我撕心裂肺地叫起來:是的,尚子荷就是被寵物蟲噬傷骨頭的!

不知道醫生是聽了我話來了靈感,還是原本就有這種疑慮,醫生在尚子荷的股骨上開了一個「骨窗」,深入骨髓腔裡採出少許組織送檢,檢出來原來她的下肢骨頭真的是被寵物蟲噬傷了!

6

整條街都在傳是我給尚子荷下了毒手,劉子墨像拎皮球一樣,把我拎起來,按在牆角,虧我當初瞎了眼,虧我還把你當好人,如果尚子荷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拼了……

周圍人越聚越多,我算是醜到家了,只是,他們找不到我下手的證據,拿我沒奈何,劉子墨紅著眼,在眾人的哄鬧聲裡一把把我甩在地上,然後憤憤地走了。

我坐在地上嗚嗚地哭,但沒有一個人同情。

人群裡有人叫起來,「哇,這女人真毒,我估計電視上報導的那個少女被寵物蟲噬骨的事也是她幹的……」

是的,電視上剛剛報導有個少女長期跟寵物相處……人們帶著怒氣散了,我知道,他們這不過是氣話,可是,我的眼裡卻浮現李承的樣子,李承,你的寵物蟲到底投放到哪裡,又是誰受到了傷害呢?

名聲一敗壞,我的蒼蠅蛆就再也沒人要了,半年後就再也經營不下去了。成千上萬的蒼蠅在箱子裡掙扎著飛舞,最後自相殘殺,看著垂死掙扎的蒼蠅,我感覺它們像極了自己,於是,我仰天長笑,呼啦一聲把箱打開,它們一擁而出,餓瘋了的蒼蠅瞬間包圍了我,鼻子,嘴巴、耳朵……我尖叫著,蒼蠅就從我的嘴巴鑽進來……最後,我昏倒了。

睜開眼,我才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尚子荷,她的臉上掛著微笑,看我醒來,忙轉過身去倒水,看著癱瘓剛剛治癒的尚子荷,拖著有些跛的腳,懺悔的話像棉花一樣堵在我心口,接過尚子荷遞上來的茶,我的眼淚一坨一坨地往下流,我顫抖著嘴唇對尚子荷說:對不起!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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