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幾個夜晚都很明亮，讓我一直惦念月亮。我為她寫的詩，為她撰的文，都沒能如願完成，讓我不時感到沮喪。我渴望今夜是十五，明夜是十五，後天還是十五，每個夜晚都是十五。十五的月亮，唱起來悅耳動聽，看起來美輪美奐；十五的月亮，總是令人思念遠方。我的遠方，就是天上。因為天上，是月亮的家鄉。
少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白玉盤，多麼圓潤純潔！然而曾幾何時，月亮成了我的圖騰。無論是秦時明月，還是漢時明月，在我心中，只有一輪明月。月亮的心像玉，我的心像冰，玉潔冰清，是我們共同的格調。舉頭望明月，低頭思的還是明月，月落烏啼的夜晚，我的心會多惆悵失落。
鍾情於月亮，便格外喜歡月光。月光，是月亮的魂魄，是月亮的芳華，是她迢遞而來的盈盈柔波。床前明月光，但我知道，那不是地上霜，而是她灑落的遍地清香。月光照在我朦朧的窗外，也照在我明澈如水的心裡，那是我與她相思相念的時刻。風吹一片葉，萬物已驚秋。我卻為秋來欣喜，因為秋高氣爽，天高雲淡，月光一定會更加明亮。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我願江水常清，江水常清，便能人月相近，人月相親；我願海上明月常升，明月升起時，我便能與月兒天涯海角，佳期共度。
2
月亮行雲流水般在夜空漫遊，用她的光輝把我的目光點亮，把我蒼老的心激活，並重溫童年的快樂。在童年的雪地上，如果沒有月光，雪上的腳印多麼無趣。
那一天，我登上東猴頂，那是華北第二高峰，舉目一望，平平的山頂上，竟然有一輪月影。我懷著激動的心情，久久地凝望著，是的，我沒有看錯，是月亮，白雲一樣的月亮。太陽還沒偏西，她已經出現在天上。她在想念我嗎？是思念讓她迫不及待嗎？那一天，我拍了很多照片，都是美麗的花朵，我要把它們留給心中的月亮。
連日來，我的心都在天上。月亮的臉仍顯消瘦，我的心在擔憂。月亮每晚都在空中奔波，是累了嗎？她有什麼煩心事嗎？我為她滿臉疲憊而惴惴不安，雖然她的笑容依舊溫柔似水。
她把大半生光陰，用來守望夜空。她陪著一群孩子，大大小小，每個孩子都叫「星星」。星星的眼睛忽閃忽閃，一整夜都眨個不停，一味與她淘氣撒嬌。
那些孩子全不是她的，她卻像媽媽一樣，陪伴著每顆星星徹夜不眠。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陪著星星們的寒夜，你也會覺得冷嗎？
在今晚的夜空中，月亮是所有故事的主角，沒有她，白天便只有蒼白，夜晚也只有黑暗，人生便黯然失色。今晚我聽到的每一首曲子，都成了我的優美動聽月光曲，每一首關於月亮的歌，都縈繞在我耳畔的最美旋律。
3
我隔著玻璃望著她，玻璃上的霧水，也攔不住她的光華，卻讓她越發朦朧神秘。此刻我的思念，若能搭乘一朵雲霞，都會心滿意足。距離會產生美，也會產生失望，但我不失望，每當我登上高高的山頂，都會為與她更加接近而歡快欣喜。湖光秋月兩相和，我願永遠做湖光，夜夜期待與你的相和。
夜深人靜，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我想著月下獨酌，但不是月亮陪我，而讓我來陪伴她，讓影子也來助興。我歌月徘徊，不，不要徘徊，我歌月也歌，讓我們同唱一首歌。為了把她看得更加真切，我把床移邊到窗前，我渴望與她遙遙相望著，甜蜜地入夢。我看她，思緒萬千，她照著我，欲語還休。我關注著她的感受，不知她此刻是快樂還是憂傷，是身心倦怠還是滿懷渴望？可是，她在天上，我在人間，要永結無情遊，也只能相期邈雲漢吧。
今夜的月亮，就照在我的窗前，照在陽臺的地上。她是影子虛空的，也是真切的；她的臉龐是快樂的，也是憂傷的；她的牽掛是純情的，也是糾結的；她的出現也許是短暫的，但必將是永恆的。我為與她的夜夜有約而浪漫甜蜜，她為我的期待暗戀而光彩照人。
無論何時何地，哪怕是異國他鄉，只要看到月亮，我的心便安靜下來。明月何時照我還，我卻不關心何時，只要明月照著我，只要有明月的地方，便是我的人間天堂。
有時我會想，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每朵花開都會失去芬芳；有時我會想，如果天空沒有了月亮，晝夜之間還有什麼希望？
文軍原創於2020.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