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部競賽電影經過10天的角逐,最終在以詹姆士·沙姆斯為首的8人評委會的艱難抉擇下,將第64屆柏林電影節最佳影片金熊獎授予了華語電影《白日焰火》,而此前無論是場刊還是影評人口碑都最高的《少年時代》,只讓理察·林克萊特捧到一座最佳導演銀熊獎。
迴避政治怪咖姿態,鼓勵創新發現精神,是柏林電影節難得體現出的新鮮感。
因此,主競賽單元中,直接關於戰爭的《71》和《世界之間》,以及隱射希臘和阿根廷債務危機的《斯徹特斯》和《恐懼史》均顆粒無收。而關注點回到小我身上時,我們也就能在銀幕上那些處於困境中的個人命運中,體察到與自己身體相連的溫度,呼吸到身邊日常生活的酸苦。
回看這次的競賽電影,竟能發現以那些早熟小大人為主角的,就包括《河的第三邊》、《傑克》、《馬貢多》、《在空中》和《少年時代》5部,加上有著同樣酷孩子角色的《布達佩斯大飯店》和《71》,已經佔去三分之一的比例。阿根廷孩子、德國孩子、車臣孩子、美國孩子,因所處環境各異,自然有著各自不同的成長煩惱,但無論提前多久早熟,他們都會經歷著《少年時代》裡Mason那樣從調皮幼稚到些微成熟世故的轉變,但也偏偏只有小Mason紮實地走進了每一個觀眾心底深處,因為他的故事就是我們每個人自己的故事。
此次電影節入圍競賽單元的名單裡,除去主場作戰的德國外,堪能從數量上叫板中國的,是來自南美的電影。可來自阿根廷和巴西的三部電影,要麼情感上過於特別不夠普世(關於不知所終同性戀情的《未來海岸》和對父子對立關係藏著掖著的《河的第三邊》),要麼徹底沉迷於實驗手段(《恐懼史》),都無法在藝術和商業上取得平衡。反倒是因盲目追求票房經濟而被我們自己詬病幾年的內地電影,或許開始覓到一條聰明的折中之路,比如《白日焰火》,甚至曾一度被擔心會不會過於「好看」而無緣獎項。
圍繞中國電影大獲全勝,西方媒體記者紛紛好奇地問道:「這些片子中國觀眾也會喜歡嗎?」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們意識到這已不再是為討好西方世界而一味反應黑暗中國的妄自菲薄年代。而很多中國記者在向外媒表示心情激動的同時,也清醒地捫心自問:「《白日焰火》是非常不錯,但它真有資格獲得最佳嗎?那麼所有觀眾都叫好連連的《少年時代》呢?」
12年打磨成長故事的理察·林克萊特,在最終只被最佳導演大獎肯定後,在現場媒體遺憾聲中,那張寬容大度的臉蛋平靜地說:「拍電影從來就不是一項競賽。」另外一部美國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以極高的影像品質和特殊個性,榮獲了評委會大獎;而在太平洋另一端,中國一衣帶水的鄰居日本,也斬獲了一位影后——黑木華。由她主演的山田洋次電影《小小的家》,通過戰時東京郊外一所房子的平凡故事,深刻反思著戰爭對普通人的摧殘。縱然82歲的老導演也承認,安倍晉三參拜靖國神社的行為很不理智,導致著東亞地區的緊張局勢,但民間還是都一樣能為電影裡大時代下的無奈小人物感動落淚,電影節頒獎現場,中日記者紛紛拿對方的語言表達著祝賀之情,「おめでとう」,「恭喜你們」。
《白日焰火》和《推拿》擒獲三座「柏林熊」後,雖然也有「德國想通過柏林電影節拉攏中國」這樣的聲音,但其實這些來自電影節評委會的肯定,對於中國獨立電影的發展更有著巨大意義。
在籌備《白日焰火》這部電影的8年中,刁亦男反覆寫了三個劇本,可拍攝計劃還是遙遙無期。獲得最佳電影金熊獎對於他已經遠遠不是圓夢,而是壓根就沒夢到過的事。為此,導演反覆感謝對中國獨立電影付出努力的前輩們,「很多年前,中國就拍出不少反映現實的好電影,可在如今發達的市場商業環境下,如何還能拍出既讓觀眾喜歡又保證藝術品質的電影,就成了我們新一批電影人真正的夢想,前輩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只是把這個過去的夢又實現了一遍。」
柏林電影節的大獲全勝,讓從資方到劇組的所有成員都打了雞血,翹首期待公映的那天,讓從來曲高和寡的電影節電影,也能真正成為在市場上叫好叫座的商業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