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野之乎者野記
朱麗 【中國】
以「年」為單位本身就是不太符合當下網際網路發展規律的,確切的計量時間應該說:
丁真還能火幾「天」?
想給滿屏熱炒的「丁真」現象潑一盆冷水,很大程度跟丁真本人沒有任何關係,他不過是籠子裡供人觀賞的一份純真而已。
忍了好幾天,我本不想發表評論,畢竟官媒一個賽一個激動定性了「政治正確」,各地也紛紛開始公然蹭起熱點:「XX歡迎丁真」「丁真是XX的」,人人想要借一波流量,從社交媒體揩一點油。
可今天我看到居然開始大規模炒丁真的舅舅,形容他是「瘋了的鄭伊健」,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我最最煩的就是當下社會流行的這股炒作風。
股市裡多少年來看不見價值投資,獐子島的扇貝跑了好多年,股民韭菜一波波割走,看著美股一個歷史一個歷史的破,我們幾十年如一日的炒概念,新冠炒醫療概念,有危機炒軍工股,沒事炒茅臺股,月球挖土炒航天股,人家全是高科技企業過萬億,我們只有煎熬的華為和滋潤的茅臺對比強烈。
網際網路企業就是比燒錢,小紅黃藍綠青橙紫車,美團餓了麼滴滴,瑞幸樂視蛋殼,套路都是一樣的,炒規模炒理念,儘快做大壟斷漲價,然後上市套現擊鼓傳花。
民間也不甘示弱,馬保國耗子尾汁,所有選秀節目故意設計爆點,微信公眾號各種跟風,社交媒體全是「做號」、兜售炒作成功學的,到處KTV傳唱著「暴富吧閨蜜」。
搞到最後,認真做事搞科研、教育的反而像傻子。
這其實本都還好理解,社交媒體野蠻發展階段,監管尚不完善,民眾壓力大需要不斷變換主題解壓,可如果官媒也不分青紅地加入,沒有想清楚緣由和後果,我不覺得能帶來正向的引導。
我想靈魂拷問:丁真為什麼爆紅?這一切能否經得起推敲?
一個九年義務教育都沒讀完的孩子,憑藉一張「憶苦思甜臉」,並不是他真得有多麼特別,湖北山區裡這樣的孩子也不少,而是與之前炒作得審美疲勞的「娘炮」「奶油」男生相比少了些脂粉,讓都市裡生活的人看到了真實,就像吃慣了油膩突然想吃憶苦思甜飯一樣,民間官方一起上,給推到風口浪尖。
官媒樂此不疲無非兩個原因:一是他是藏族,二是因為他的出現與完成脫貧攻堅時機有關。
西方對疆藏問題抹黑打壓的急,我們現在的確需要有些別的輿論點突破,藏區脫貧艱難,很多扶貧幹部奮戰在一線,我們也從花絮中知道理塘作為一個貧困縣的默默掙扎。
這些我完全能夠理解,也發自內心想要支持,但始終無法安心:把這一切疊加到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身上,真的合適嗎?
今天我看到丁真後續的一個視頻,體感很不舒服,因為知道他不會說漢語,熱心網友從全國各地寄來很多禮物,其中就有漢語教材、字帖,於是有了下面一幕,當他拆開網友寄的雞腿形狀枕頭時,他高興地抱著啃了一口,而拆開一本字帖時,很不耐煩的給推出鏡頭。
他不過是個孩子,面對這樣的熱度,那清澈的眼神不過是種錯覺,是大家心目中想像出來的「純真和美好」,那只是一個沒念過什麼書,對學習興趣不高,沒有經過學而思和奧數折磨過的簡單靈魂而已。
在理塘,丁真家庭以畜牧、挖蟲草貝母為生,這其實也是多年來這裡藏民的生活,天堂般的環境、簡單的生活也是支撐網民對丁真「王子」般童話想像的依據。
人人都「喜歡」看他,心態就像圍觀古羅馬城的狼孩,全是無謂的「憐憫」和「喜愛」、自作多情,實際上沒有一個人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過那樣的生活。
即便是現在理塘旅遊成了熱搜,這種旅遊熱度能持續多久?理塘的旅遊資源開發如何?那裡自然資源能否承受那麼多的遊客?這種過程是否是可持續的?
在一切都尚未摸索清楚之前,官媒的一擁而上其實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要知道,丁真只不過是那個「幸運的人」——而已。
就像是在選秀中幸運撿到水晶鞋的「灰姑娘」,他並不是救了一個人,或是有著非常值得稱讚的品格獲得讚頌,他不過憑著一張臉爆火,官方為其背書,層次是膚淺的。
萬千貧困的藏區新疆孩子看到,哦,原來長得好看或者火了就能改變命運;本就善於炒作的民間媒體看到,哦,官媒也沒高尚到哪裡去啊,套路不是差不多嘛?我也能搞。那些徘徊在學而思和抖音之中的城裡學生看到,哦,還學個什麼勁呢,我也想抖音暴富啊。一些正脫貧地區的人看到,哦,你看我們搞個什麼花裡胡哨的熱點炒作一下呢。
理塘當地文旅公司近水樓臺籤了丁真,美其名曰進入國企,月薪3500有五險一金,給他一個鐵飯碗,這就是所謂的「正向引導」和保護。
這偌大的中國市場,管理就這麼混亂嗎?就沒有一家正經的「網紅」運營公司嗎?如果丁真在極其有限的爆紅時間裡能夠在市場有序引導下,本可能一年賺1000萬,這樣即便第二年不紅了,也足夠養他一輩子。
而理塘本地的文旅公司又哪裡來的這種能力呢?籤約後第一件事是「掃盲」讀書學漢字,這是為了迎合什麼?
一個地方的旅遊資源開發,沒有得到市場認可,那不一定是沒有拉薩有名的原因,一定是很多地方沒那麼完善,把所有脫貧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太重了,太急功近利了。
處處是漏洞,處處是不通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