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動物學家譚衛道 西洋傳教士中,對中國動物研究最具成就者,當屬譚衛道。譚氏精地質學、軟體動物學、飛禽學及哺乳動物學。他在華於動植物方面發現新種甚多,有多種被國際生物學界以譚氏之名定名。 譚衛道,現法國巴約納(Bayonne)市人,1826年生,1900年病故巴黎。幼年時入天主教修道院,1848年入遺使會,1862年受教會派逍來華。 當時的法國政府為與英國爭奪東方利益,亦重視對中國生物資源的考察研究。潭氏於生物學方面有專長,來華前就已在義大利講授生物學,由是被巴袈博物院看中,由法國教育部資助,讓他在華從事生物學考察和研究。他自己也決心不負法國政府對他的期望,在寫給巴黎大學理學院院長、動物學教授愛德華的信中說:「如環境許我繼續為法國努力,我不願讓英國人獨佔遠東之探集工作」。 (一)在北方考察,覓得中國麋鹿 譚衛道來華的當年夏天即往北京西山採集標本,是年9月去長城外東北幾百裡的西灣子進行考察,第二年又到北京西百花山、大橋山進行動物標本收集,為期數月。1864年5—11月,行跡又至現河北東北部、遼寧西部、內蒙東南部一帶的山區,採得許多珍貴標本。 1865年他在北京郊區採集標本時,打聽到南池子養有一百二十隻麋鹿,在當時這是世界僅有的。他遂即來到飼養地,通過賄賂管理人員,搞到這種動物的三隻活體和兩張皮,將之運回法國。同上,第532頁,第十章傳教士與中國生物學 麋鹿,俗稱「四不象」,是我國特有的珍稀鹿料動物。這種動物在我國早有豢養,〈楚辭•九歌•湘夫人〉中就有「麋何食兮庭中?」的詩句,但野生極為少見。麋鹿為西方人了解,就緣自譚氏的這一工作。 這種動物傳到歐洲後,引起轟動。巴黎大學動物學教授米林?愛徳華對之進行了研究,以譚氏之名作為麋鹿的種名,後西方人就稱「David 鹿」。 譚氏在北方的這幾次考察,除麋鹿外,還得到許多其它珍稀動物標本,鳥類如藍背鶯,他將採得的標本委託法國領事送到法國巴黎博物院。 (二)考察南方、大西南,衽穆坪發現珍奇 &39; 在北方的考察告一段落後,從1868年起,他由一傳教士陪同開始考察南方。他先至江蘇、上海,後至廬山、漢口、沙市,遠至川康境內,他本想還去青海考察,因身體原因未能成行。他這次考察,遍及中國華東、華中、西南、華西南大部分地區,搜集了這些地區的大量珍稀動植物標本。僅在鎮江,就採得鳥類標本三十種,龜、爬行類、兩棲類標本六十餘種,昆蟲標本六百三十種。他曾兩次上廬山採集,在廬山山間溪流中得到了奇特的吠哇,在鄱陽湖尋到水雞。 1870年2月,譚衛道來到四川穆坪。在這裡他收穫最大,發現許多前人未曾談及的新種,如金絲猴、扭角羚、長嘴嚴、東方溪鼠、虹雉,還採集到個體很大的蝶嫄、蝕負及大址的昆蟲標本。 課衛道是外國人中最先發現中國大熊貓並獲得其標本的人。他先是在穆坪的一獵戶家發現熊貓皮,豐富的學識使他認識到這是一個引人注目的新種,他遂即僱用兩名射手為他射得一隻幼熊 羅桂環:《西方人在中國的動物學收集和考察》,《中國科技史料〉,1993年,2 期,18頁。傳教士與中國科學
291貓和兩隻大熊貓,製成標本後送回巴黎。譚氏將大熊貓定名為黑白熊,動物學家愛德華研究了譚氏的標本,提議建立一個新屬,將其學名定為黑白熊貓(Ailuropoda melano leuceo) 譚衛道還是第一位到我國川康高山進行採集的學者,他的採集收穫部分發表在1871年8月的巴黎博物院的〈博物雜誌》上。他的採集使法國人對中國獸類動物的研究、了解達到新水平,法國科學學會鑑於他的貢獻,授予他金質獎章,並被法國科學院聘為通訊會員。 (三)使中國掛墩名揚天下 作第一次全國考察後,譚衛道回法國次,1872年初又來華,是年10月,他開始進行第二次遠途考察。這次他到了晉、陝、鄂、豫、贛、閩、浙、滬等地,到過秦嶺、漢中、武夷山等野生動物富生之地。武夷山西南的一山村掛墩,動物資源極為豐富,譚氏在這兒發現許多新種。世所罕見的豬尾鼠屬第一個標本就是由他在這兒採得的。經譚衛道的宣傳,掛墩名聞天下,以後世界各地的博物學家來此採集標本,世界各大博物館都保存有這兒出產的動物標本,掛墩被生物學界禰為出產模式標本的聖地。 譚氏的第二次考察歷時一年零九個月,在掛墩不得不因病中斷。對這次考察,他寫有旅行考察日記。日記曾經人譯成中文,中譯稿後遺失。方豪先生曾為日記譯稿作序,收入《六十自定稿〉。在序中,方眾對譚氏考察筆錄有所評述,他說; 原書渥日記錄,忠實可裳,毫尢虛偽。而內容廣泛, 魚、蟲、鳥、獸,無論死者活者,均有描寫,即捕蟲狀態、飛 翔姿勢、嗚聲之宛轉、捋鬥之兇我、鳥類之交配、推子之多 委制尋,無不細加觀秦,加以敘述。而對於中國人種、人 口、房屋、村落、城市、街衢、田園、婦女姿色,亦無不描寫 盡致。對於經過各地之距離、山嶺之高度、化石之種類、 地質之杓適、四季之溫度、每日之氣候、河流之緩急與來
1872年,戴維神甫離開穆坪回到法國,法國當局任命他為法國科學院院士,隨後又有法國地理學會、法國社會科學學會授予他金質獎章和大師稱號。令人費解的是,戴維神甫卻幾次拒絕了這些榮譽。僅僅是因為謙虛嗎?或者在他的潛意識裡,已經預感到在他的功勞裡,已經潛伏著罪過的因素?
三
1869年,是戴維神甫的幸運年,從此他被載入人類的科學史冊,並被千秋萬代的科學家所紀念。
1869年,是大熊貓物種的災難年,從此它們被全世界所獵奇,獵殺的槍聲紛至沓來。
1891年至1894年,俄國的波丹寧和貝雷左夫斯基在四川,購得一張大熊貓皮,運回俄國,製成標本,存於英國大英博物館。
1897年至1935年,英國人分三批進入四川,獲得四隻大熊貓標本,陳列英國大英博物館。
1916年,德國動物學家韋戈爾德在四川捕獲一隻大熊貓幼仔,成為西方第一個抱過活體大熊貓的人。但沒來得及運走,幼體就夭折了。只帶走了四隻大熊貓的頭骨和毛皮,存柏林博物館。
1926年至1928年,美國的羅斯福兄弟兩次到四川,先後獵殺六隻大熊貓,製成標本,存美國芝加哥自然歷史博物館。
1931年,美國的多蘭探險隊,在四川獵殺一隻大熊貓,另獲兩隻大熊貓標本,存費城歷史博物館。
1934年,美國多蘭探險隊的塞奇和謝爾登,在四川獵殺一隻成年大熊貓,製成標本,存紐約自然博物館。
……
戴維神甫第三次來中國是48歲,很快就因病離開。剩下的26年裡,是在法國度過的,繼續整理資料,從事科研教學,繼續擔任神甫,從事傳教工作。
在這26年的日子裡,戴維神甫一定知道關於大熊貓的一次次的獵殺,他會作何感想?會憤慨嗎?當然不會,因為他的功勞不也是建立在獵殺的基礎上嗎?不論是他親自開槍,還是僱傭獵人。
不過,到現在我還有一個問題搞不明白。如果說獵人的獵殺是為了生活,探險家的獵殺是為了獵奇,戴維神甫的獵殺又是為了什麼?是為了他巴黎博物館「生物通訊員」的任務?是為了科學?但是,戴維神甫是神甫啊,他的職責難道不是拯救生命嗎?怎麼竟成了屠殺生靈的劊子手呢?難道追求科學的動力就比信奉宗教的力量更強大?難道科學的成果一定要以犧牲生命為代價?
使徒彼得說:「只要我們肯承認自己的罪,上帝必定赦免我們的罪。」
不知道晚年的戴維神甫,是否曾為他屠殺的生靈禱告,為自己的罪過懺悔。
100多年過去了,當無數個生靈成為科學的犧牲之後,科學也在禱告,也在懺悔。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保護生物學。今天的科學正在為過去的科學贖罪,今天的人類正在為過去的人類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