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張懷壽
責編|小一
從開遠長虹橋沿南盤江順流而下,大約十多公裡的地方,有一個只有三十幾戶人家的彝家小寨,這便是開遠市樂白道街道辦事處怡裡村委會大漩渦村。這是一個隱藏在大山深處,有著神迷色彩和濃鬱民族風情的歌舞之鄉。這裡四面環山,依山傍水,風光旖旎,景色秀美,河水從村邊經過,向東流去。南盤江不但編織了「夜梟奪魂」「漩渦絞殺人」等傳奇故事,還孕育了色彩斑斕的彝族民間歌舞。我早年曾在樂白道從事文化工作,後調到市史志辦,幾十年來一直與大漩渦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那山那水,那裡的人文風情,久久地縈繞於心,揮抹不去。聽村裡人講,大漩渦村旁的南盤江中,大小漩渦不計其數,其中一個漩渦特別大,故取村名叫「大漩渦」。所謂漩渦,乃水流遇阻而形成的螺旋形、漏鬥形水渦。漩渦因大小產生不同吸力,能把人、動物或其它物體吸入「渦」中絞殺。歲月悠悠,已不知有多少人曾命喪「大漩渦」。傳言村裡有小孩啼哭不止時,大人便恐嚇道:「再哭,把你扔進大漩渦。」小孩聞言,便不敢再哭鬧。我在上世紀80年代就多次到過大漩渦村。因常聽村民講「漩渦」之恐怖,每走到離「漩渦」不遠處時,便心有餘悸,舉步躊躇。有時同伴常與我開玩笑,趁我不注意,假意把我往河邊一推,再使勁往回一拽,然後大叫「危險」,第一次因不曾提防,被嚇出一身冷汗。狼來了喊多了,一切便成麻木,第二次第三次故技重施,我便若無其事。同伴見我有了警惕,也覺無趣,以後也不再拿我取樂。百年來,「大漩渦」始終籠罩著一層濃重的神秘色彩,也給附近村民帶來莫大的恐懼和威脅。大漩渦村一老者告訴我,迄今已有不少人死於「大漩渦」。一村民比劃著說:「我親眼所見,附近竹箐村的一小子從河對岸遊過來,因不知『漩渦』厲害,不曾提防,尚在距離漩渦20米開外的地方,就被一股巨大魔力將其吸入『渦』裡。初時頭和手還露在外面,在渦邊亂抓,眨眼間便被拖至渦心,掙扎了幾下,瞬間就沒了。後來屍體在下遊打撈上來時,已是全身紫漲浮腫,模樣煞是嚇人。」「人算什麼,連船都被整翻掉呢。」另一村民補充道。「船翻人亡!」他們說的船是指村民打漁用的小木船或鐵船,船體小,難擋漩渦巨大吸力!「連牛也被吸進去吶。」一少年補充道。連水牛這樣的龐然大物遊泳高手也難逃厄運,何況人啊!一樁樁、一件件噩夢般的事實,使「大漩渦」兇險莫測,猶如巨獸猛鬼、兇神惡煞,令村民們談「渦」色變。我對「大漩渦」既好奇又懼怕,多次想湊前看個究竟,都被同伴拽開了。究竟漩渦下面隱藏著什麼,誰也說不清。或說水怪興風作浪,或說水底有異形巨石,或說水底有一個大漏洞,各種說法莫衷一是,只有留待以後的地理和水文專家去考證。隨著時間推移,水流量減少,河床變化,現在除漲大水外,平時已少見大漩渦蹤影了。大漩渦村最令人迷戀的,要算彝族河邊腔了。前些年,河邊腔已被開遠市政府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加以保護,傳承人是該村現年68歲的王文珍老人。王文珍不但唱腔好、會幾十種套路,還熟知河邊腔的來龍去脈。談起河邊腔,王文珍滔滔不絕:「我從10多歲起就學唱河邊腔,爺爺、父親都會唱,代代相傳……。河邊腔主要是划船人和放牛人吟唱,是居住在河邊的彝族青年談情說愛的一種傳遞方式。在以前,不會唱河邊腔連對象都找不著呢。」據了解,居住在南盤江兩岸的彝族青年大多會唱河邊腔,範圍包括怡裡、紅石巖村委會的眾多彝族村寨,以及南盤江北岸彌勒市的部分地區,而大漩渦村唱河邊腔的氛圍更為濃厚,是名副其實的「腔窩」。問起河邊腔的歷史,村民長順說:「我們大漩渦村歷史不長,大概有100多年吧。大約在120年前,王姓率先遷來此地,隨後張姓、羅姓、段姓等相繼遷入。彝族人說話笨,不善言辭,就用歌聲來表達意思。」王文珍說:「那時划船人、放牛人出門在外,閒時就唱河邊腔,唱著唱著就上癮了。後來男女青年談戀愛都用對山歌的方式。有時一對幾個小時,越唱興致越濃,不知疲倦。」因河邊腔已被政府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於是我便問起其傳承問題,王文珍不無憂慮地說:「原來河邊腔唱得好的人,現在都年紀大了,有的已經死了。現在愛唱一點的,如西喳咪的普翠珍夫婦、朵花底的李福等,年紀都不小了,還能唱幾年?現在的年輕人,多數去學城裡人唱流行歌曲、跳廣場舞,對本地的東西不重視、不愛學,慢慢的可能就會失傳了。」她的憂慮也正是我的憂慮。我一直在想,既然已經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有關部門是否能採取些什麼措施來加以保護呢?見我對河邊腔饒有興趣,李光明、長順等幾位村民便向我介紹了一些有關河邊腔的知識:河邊腔有很多套路,一般為男女對唱。男女初見時唱「拘腔」,互相試探時唱「勾腔」,有了點意思時唱「熱腔」,沒有感覺時唱「離腔」。聽他們一講,我琥發興致大增,便想親自看看。我終於等來了一個機會,親身感受了河邊腔的魅力。一天晚上,在王文珍家,其孫子雪峰為眾歌手拉上電燈,燃起火堆,於是大家便圍坐火堆旁,幾名男女老少歌手借著酒興就對上了。一開始有點隨意,後來越對越起勁,竟較起真來,你來我往,誰也不甘示弱,場面十分熱烈,從晚飯後開始,直對唱到次日拂曉。我因白天太累,實在熬不住,半夜便去睡了。第二天大家把對歌情況告訴我,說夜裡對歌如何激烈,如何高潮迭起,我直後悔沒把主要精力放到晚上,沒看到那種熱烈場面。河邊腔歌詞都是即興起意,隨口而出,發自內心,語言樸實自然,詞句對仗工整押韻,朗朗上口。我在村民幫助下,搜集整理了一部分,現摘錄一段與大家分享:歌詞委婉,情意綿綿,曲調幽遠深長如流水。我流連忘返,意欲住下來,細細將河邊腔詞曲整理一番,不料偶感風寒,只好暫時作罷。此後幾次想去完成這個夙願,都因一些瑣事耽擱下來。「聽見四弦響,腳杆就發癢」。撾(zhuā)樂也是大漩渦村民的一大愛好。一天晚飯後,我尋聲來到一村民家中,只見很多村民圍在一起,隨著音樂正在跳簸箕樂。「白日想哥懶做活,夜晚想哥眼難合」「想你是撾樂,愛你是撾樂,想你想你想你是撾樂,愛你愛你愛你是撾樂……」強勁有力的煙盒舞音樂《刀山火海》《想你是撾樂》,撩撥著村民的心,使人情不自禁,腳癢難耐,紛紛起舞。(網絡配圖)
舞場中,一青年婦女身背一孩子,跳得很起勁,背上那孩子竟安睡如常。我問那婦女累不累,她說:「好玩不怕頭通洞,累一點算什麼。」其他人告知,這婦女原在家中吃飯,聽見音樂聲起,當即丟下飯碗,背著孩子就趕來了。我正詫異那背上的孩子何以如此顛簸竟然不醒,又瞅見一中年男子懷抱一孩子已衝入舞場,像猴子一樣蹦來蹦去。我直佩服他的體格和氣力!不時,又見幾個三四歲的小孩也來湊熱鬧,他們鑽入舞動的人群,穿來穿去,偶爾學大人比劃幾個動作,一派天真可愛之相。我被這濃烈氣氛浸潤著、感染著,隨意抓拍了幾個鏡頭後,也情不自禁地加入舞群,笨手笨腳地跟著比划起來。此刻,舞姿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境,是那份可遇不可求的激情。「舞會」至深夜散時,很多人仍意猶未盡。(網絡配圖)
在現代傳媒極其發達的今天,僻遠的南盤江畔何以還有眾多的人群醉心於傳統文化的淵藪?大漩渦村民通過河邊腔、撾樂等形式,釋放著生產生活中的喜怒哀樂,燃燒著豐富多彩的人性情感,長期積澱的地域民族元素,具有不可取代的深厚源流,這就是傳統民族文化的精粹所在,魅力所在!時光如梭,生活的塵埃模糊了很多記憶的碎片,但那優美動聽的河邊腔,那陣陣煙盒聲,還有村民描述的漩渦絞殺人的情景,卻清晰如故,永不磨滅。長按上面圖片,識別二維碼,可免費關注我們,接收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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