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18日,廣西北海市銀海區發生非瘟疫情,歷時5個月,疫情沒防住,反而越來越多了?是誰在作祟?或許,我們能從近期財新網記者的調查中找到些許答案。
由於AFS病毒的頑固性疫苗研發之路遙遙無期,這是科學原因,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而疫情廣泛傳播更重要的是人為因素:豬場無法獲得補貼恐慌性拋售活豬、掩埋死豬引起疫情發散,地方政府瞞報且沒有迅速制定檢疫、撲殺政策導致疫情擴散,調運禁令攔不住的利益至上的運豬車導致跨省市傳播病毒,最後定點屠宰場成為疫情絕佳的病毒集散地。這條生產線上的豬肉被端上千家萬戶的冰箱、飯桌。
01 養豬場無法獲得補貼,恐慌性賣豬
動物傳染病疫情防控的第一個環節,是養殖場。「如果不從養殖戶這個源頭抓起,讓他們有疫情了就主動上報,後續環節想控制很難。」一位參與確診中國第一起非洲豬瘟疫情的專家對財新記者表示。但財新記者在多個養豬大市的一線採訪看到,由於無法獲得政府補貼等原因,很多養豬場在豬群出現大面積死亡後紛紛恐慌性拋售活豬。
廣西梧州市龍圩區大坡鎮河布村潯江江段,江水呈現濃濁的青黃色,向東十公裡外即是廣東。4月下旬至5月初,當地人拍攝的視頻中,一片死豬屍體漂浮於江面,露出粉色的腦袋和肚皮。潯江龍圩區段的一條支流上,一些死豬被江水衝上河灘。緊鄰江岸,一輛挖機正在開掘大坑。司機稱,政府僱傭他填埋死豬。由於太過靠近岸邊,他的挖機在作業時甚至不慎滑入江中。截至5月14日,有近400頭死豬從潯江中打撈上岸。據當地《西江都市報》報導,5月12日起,梧州長洲鎮水產畜牧獸醫站組織打撈、處理江中死豬,稱死豬「自長洲水利樞紐上遊漂流到庫區各個水域」。
財新記者5月中下旬在潯江沿岸鄉鎮走訪時卻了解到,當地大面積的生豬死亡情況早已出現。一位梧州市藤縣象棋鎮的生豬養殖戶告訴財新記者,4月5日清明節後,他家的豬開始出現異常:高燒至43度、不吃食、不動;幾天之內,從母豬開始,大豬、中豬、小豬接連成批死亡。他自稱養了20多年豬,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病。村裡其他養殖戶的情況也一樣:豬只開始高燒、厭食、全身發紅、耳朵發紺,皮膚上有壞死點、出血,死後體內脾臟異常腫大,腸道出血等。
養殖戶們也請了當地獸醫站來查看,「打了一些藥但沒用」,獸醫站和當地政府均沒有認定此地有非洲豬瘟。根據2018年12月14日農業農村部的通知強調,非洲豬瘟疫情需由農業農村部統一認定和發布,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擅自公布疫情信息,而疫情確診需經由農業農村部認可有資質的實驗室檢測。
沒有認定非洲豬瘟疫情,就沒有撲殺補貼。國家財政部、農業農村部於2018年9月13日發布的《關於做好非洲豬瘟強制撲殺補助工作的通知》,將非洲豬瘟納入強制撲殺補助範圍。強制撲殺補助標準暫按照1200元/頭掌握,中央財政對東、中、西部地區的補助比例分別為40%、60%、80%,其餘部分由地方財政解決,各地可根據生豬大小、品種等因素細化補助標準。
在藤縣,養殖戶們不得不抓緊賣豬,不管是開始發病的還是沒有表現出症狀的。來不及賣就死掉的豬,只得自己挖坑填埋。前述養殖戶稱,半個月內,他家中的150頭豬死掉一大半,大豬幾乎死光,僅剩幾頭母豬和幾十隻小豬。
02 地方政府沒有迅速制定檢疫、撲殺政策
梧州當地人推測,疫情最早是從梧州西南方向的貴港、玉林或北海傳過來的。據農業農村部官網,2019年2月18日,廣西北海市銀海區兩個養殖小區發生非洲豬瘟疫情,兩個小區共存欄生豬23555頭;3月7日,貴港市港南區一個存欄生豬3172頭的養殖場發生非洲豬瘟疫情;5月27日,玉林市博白縣旺茂鎮某養殖戶飼養的生豬發生非洲豬瘟疫情,存欄生豬1頭,發病1頭。這三起疫情中,最後博白縣的一起頗為荒誕:一個養殖戶不可能只養1頭生豬,所謂存欄生豬1頭,實際是只剩下了1頭生豬。這唯一剩下的1頭生豬感染非洲豬瘟,那麼原來存欄的生豬呢?財新記者第一時間赴玉林市博白縣調查。
博白縣距離梧州200多公裡,是廣西生豬養殖大縣和國家生豬調出大縣,2016年的數據是博白縣生豬存欄262萬頭。今年四五月份,博白也出現大範圍的死豬現象。直到5月底,博白才由官方確認暴發了「一頭生豬發病」的非洲豬瘟疫情。但實際上,博白的疑似疫情非常嚴重。
5月30日,財新記者搭乘一輛由玉林市開往博白縣的大巴車,一路上公路兩側掛著許多紅色、藍色條幅,上寫「嚴厲打擊亂扔死豬行為,違法者重罰並拘留」「博白鎮九龍村李某東、李某成亂丟病死豬被公安機關依法處以行政拘留15日!」。說起四五月間當地的死豬場面,大巴司機直做嘔吐狀:「一走博白到玉林那條線,我就得關上車窗,那股死豬味燻得人氣都喘不上來。路邊全是死豬,很多就扔在路中間,車軋過去肉都給碾碎了。」
一位疫情發生地博白縣旺茂鎮的養殖戶告訴財新記者,今年4月開始,當地大面積死豬,他的豬場也未能倖免。養殖戶們致電獸醫站,告知生豬大量異常死亡情況,獸醫站並未到場查看、抽血檢測,而是直接讓他們將死豬拖到無害化處理中心。「按規定不能亂扔死豬的,但死的太多了,無害化處理中心也忙不過來,有些人可能等不了,就自己處理了。」
記者在當地了解到,很多養殖戶是因為死豬堆在欄內已經堆不下,又開始發臭,實在無法處理,所以先把死豬放在路邊,等著無害化處理中心的人來收。還有的人自己挖坑把死豬埋了。「豬死了這麼多了,哪還有什麼心思給好好處理。一頭母豬養到大幾百斤就這麼死了,損失太大了。」前述旺茂鎮養殖戶說。
對於欄裡還沒有死的生豬,政府不組織撲殺,養殖戶們便紛紛拋售。「大豬1.5元-2元一斤,有的時候甚至幾毛錢一斤,一頭母豬一兩百塊錢就賣掉了。120斤以下的小豬就沒人要。」另一位旺茂鎮養殖戶稱,「一頭沒生過小豬的母豬買回來要兩三千塊錢,賠死了!能賣一點是一點吧。」
有多位博白的養豬戶向記者表示,當時有許多湖南甚至山東的豬販趕到博白低價收購生豬,養殖戶只要發現豬場出現死豬,會第一時間低價賣出剩餘活豬,價格從8毛至2元一斤不等。雖從4月起便有生豬大量異常死亡,但直至5月中下旬,這裡的一批活豬被跨省運至貴州,在屠宰場中死亡,被貴州確診死因為非洲豬瘟,才揭開了廣西博白疫情的蓋子。
農業農村部5月18日公告稱,經貴州省動物疫病預防控制中心確診,貴陽市烏當區一屠宰場排查出非洲豬瘟疫情,該批75頭生豬共發病6頭,死亡6頭。據調查,該批生豬由貨主從外省非法調入。
「輸入性的疫情都會主動上報,不是自己的責任,還能爭取一筆補貼。」廣西一家生豬養殖國有企業的經理向財新記者透露,貴州屠宰場裡確診的死亡病豬,正是來自隨後農業農村部公告疫情的玉林市博白縣旺茂鎮覃博輝養豬場——那個存欄生豬1頭、發病1頭的養殖戶。
該豬場老闆覃博輝對財新記者確認,5月16日左右,他向收豬商販賣出了一批生豬,「說是拉到了貴陽的一個屠宰場,被查出來有非洲豬瘟,所以他們就來查我這個豬場了。」 他不肯透露疫情發生時他的豬場有多少頭豬,據當地村民介紹,覃博輝養豬場原本存欄生豬達200餘頭。
一份名為「博白縣雙旺鎮及旺茂鎮排查採樣情況」的文件顯示,5月23-24日,博白縣組織了縣動物衛生監督所、縣動物疫病預防控制中心和鄉鎮畜牧獸醫站人員,共50多人次在縣內調查取樣,以雙旺鎮胡菊紅養殖場和旺茂鎮覃博輝豬場(及中轉站)為中心向外延伸3公裡範圍內進行排查,「未發現生豬異常死亡現象。全部166份樣品,非洲豬瘟病毒核酸全部呈陰性,即並未感染非洲豬瘟」。然而弔詭的是,就在5月23日這一天,為溯源貴陽市烏當區死亡病豬來源地,農業農村部畜牧獸醫局向廣西壯族自治區農業農村廳發出「關於派員赴你區玉林市博白縣開展調查的函」,稱「遵照國務院領導同志的重要批示精神,我部擬派出由中國動物疫病預防控制中心副主任馮忠澤為組長的調查組赴博白縣,對當地非洲豬瘟防控、生豬養殖、動物防疫基層體系建設等相關工作開展情況進行調查」。三天後,僅剩一頭活豬的覃博輝養豬場經廣西動物疫病預防控制中心確診發生非洲豬瘟疫情。
確認非洲豬瘟疫情之後,當地劃了疫區,撲殺了剩餘活豬。財新記者5月底時在現場看到,疫點豬場已被封鎖,路口設有檢查站點登記來往車牌,並用消毒水衝洗車輪。沿途馬路上也豎起藍色的非洲豬瘟站卡標牌。前來撲殺的人向養殖戶承諾,180斤以上的大豬給予補貼1200元一頭,80-180斤的豬一頭補750元,20-80斤的小豬補300元,乳豬補100元。然而,這一切來得太遲了。「豬都死完了才來確認,能賣的早都賣掉了,現在就算有(撲殺)補貼,欄裡沒豬也不給補了。」前述博白縣旺茂鎮養殖戶嘆道。
03 調運禁令攔不住的利益至上的運豬車
非洲豬瘟在短短半年多時間裡蔓延內地所有省份,跨區域調運肯定是最直接的原因。根據農業農村部的要求,有1起疫情的縣,暫停該縣生豬產品調出該縣所在市,暫停該市所轄其餘各縣生豬產品調出本省;有2起以上(含2起)疫情的縣,暫停該縣生豬產品調出本縣,暫停該縣所在市所轄其餘各縣生豬產品調出本市;有2個以上(含2個)縣發生疫情的市,暫停該市所轄縣生豬產品調出本市;有2個以上(含2個)市發生疫情的省,暫停該省所轄市生豬產品調出本省。調運禁令之外,2018年10月31日,農業農村部發布公告要求,對生豬運輸車輛採取備案等管理措施。11月14日,農業農村部、交通運輸部、公安部聯合發布《關於切實加強生豬調運監管工作的通知》,要求三部門在動物衛生監督檢查站、公路收費站和超限檢測站等依法設立的各類檢查站實施檢查,查驗動物檢疫證明、生豬運輸車輛備案表和生豬臨床健康、運輸車輛清洗消毒等情況,核對生豬啟運地、目的地及運輸路線,「發現違法違規運輸生豬等情形的,必須嚴肅處理」。然而,這些嚴格生豬調運監管的措施,也很難起到阻止病毒擴散的作用。
從公開報導的疫區生豬違法異地調運的查處案例中,可以看出其有著巨大的利益激勵。廣西玉林市農業農村局通報,截止6月14日,該市全州縣成功攔截非法調運生豬的21輛貨車,查獲非法調運生豬3100餘頭,總價值300多萬元。經查這些車輛有的開有偽造的動物檢疫A證(用於跨省調運)和B證(用於省內調運),查扣的生豬系從玉林、貴港、賀州、平樂、灌陽等地經泉南高速,準備運往湖南、江西、安徽等外省銷售。
廣西柳州市柳城縣一家種豬場經理也告訴記者,豬場開始發病時想著「能賣一頭是一頭」,他熟悉的有些豬販子今年4月份在玉林陸川縣、博白收瘟母豬,「一塊五一斤,拉去屠宰場,有個豬販在陸川拉了20天。」
豬販子一般租用車輛拉豬,這些到處跑的販豬車成為了病毒擴散的完美載體。上述豬場經理認為,現在大豬車「95%以上都是帶病毒的」。他一個梧州的朋友,賣仔豬給新希望公司時請了大豬車來調運,之後半個月不到豬場就出了大問題,「全完了」。他現在甚至買飼料時都只敢從柳州糧庫買雜種玉米,因為「有很多從南方販豬去北方的豬車,又從北方拉玉米到南方來」。「調運禁令養肥了檢疫員和豬販子,卻沒能擋住非洲豬瘟。」他說。
04 禍起屠宰場
財新記者調查發現,儘管定點屠宰制度旨在屠宰環節集中監管、保障食品衛生安全,但車輛、人員和豬只往來頻繁,則又可能讓定點屠宰場成為動物疫情絕佳的病毒集散地。
禍起屠宰場的一個典型例證是廣西柳州。柳東機械化屠宰廠位於柳州市柳江區南環路,因為距離農貿市場較近,所以柳江區的養殖戶多會選擇把豬送到這裡宰殺。據當地養殖戶反映,柳東屠宰廠同時也是當地的生豬交易場所。每天上午10點和晚上7點,屠宰廠開門接收生豬,養殖戶填完表把豬送進屠宰廠後,第二天再拿憑證去收款;豬肉店老闆會到屠宰廠買豬,被買下的豬直接送去屠宰。
農業農村部去年曾通知要求,發生非洲豬瘟疫情的省份應關閉省內所有生豬交易市場。然而在廣西北海、貴港發生非洲豬瘟疫情時,柳東屠宰廠內的生豬交易並未停止。3月11日,柳州一位養殖戶照常將一車豬拉去柳東屠宰廠,到了第二天再去收款時,卻發現屠宰廠關門了。後來他得知是由於前一天拉來的一批豬在屠宰廠非正常死亡,當時已進場的生豬全部被拉去無害化處理,屠宰廠被政府責令停業整頓三天。當地養殖戶和屠宰廠工作人員告訴財新記者,當時在屠宰廠死亡的病豬是從貴港拉過來的。
養殖戶告訴財新記者,今年二、三月份北海和貴港曝出非洲豬瘟疫情後,柳州養殖戶的神經就繃緊了。到4月份之後,先是聽說柳東新區那邊的豬開始發病,到了5月柳江也開始暴發,好多豬場都清場了。他位於柳江區進德鎮三千村的豬場也未能倖免。從5月上旬開始,一部分豬不吃食,打針餵藥都沒用,三四天後發熱到42度以上,背部、耳朵、肚皮上出現黑塊,接著就死了。剩下的豬他根據其他養殖戶的建議,只要一不吃食就全拉到屠宰場賣了,最後算下來虧損了一半。
養殖戶們認為,柳州本來沒有疫情,是很多外地豬被豬販拉來屠宰,把疫情也帶過來了。一位柳州柳城區養殖戶告訴記者,他早在今年二、三月份曾多次電話向柳州市政府反映,建議禁止外地豬調入柳州。但是市政府稱,柳州的豬不夠吃,而且法律法規也不允許。
多名柳州養殖戶向記者反映,除了通報疫情的貴港和北海,廣西玉林、梧州、南寧等未通報疫情的地區也出現豬只大面積死亡,很多豬場損失慘重。他們看到很多玉林、貴港等地車牌的車「一車車拉豬過來」,且都是不到出欄重量的百來斤的小豬。
「如果不是有問題,誰會賣這麼小的豬?」焦慮的養殖戶去找相關部門反映了很多次沒有效果,情急之下直接給柳州市委書記鄭曉康寫了一封聯名信,共有116家養殖企業在上面籤名。養殖戶們強烈請求政府出臺政策,禁止外地無非洲豬瘟官方檢測報告的所有生豬及生豬產品進入柳州市場,他們在聯名信中寫道:「最近幾個月以來,廣西玉林、北海、梧州、貴港、南寧等地區的生豬出現大量發病死亡現象,發病速度之快、豬只死亡數量之多,前所未見、前所未遇……近期柳州市區各定點屠宰場批量湧入來自高風險區的廉價生豬,給柳州市生豬養殖帶來極大的疫情風險及隱患」。
5月8日,聯名信遞上去後的第二天,柳州市政府發布緊急通知,要求在縣級以上生豬定點屠宰場專門設置非洲豬瘟檢測點,嚴把生豬入場關。在生豬待宰區域對來自柳州轄區以外、沒有非洲豬瘟檢測報告的生豬,在卸豬之前以車為單位,按規定抽樣進行非洲豬瘟快速檢測,檢測結果為陽性的對同車生豬進行撲殺處理,不予補助,無害化費用由畜(貨)主承擔。緊急通知特別強調,凡是生豬個體大小不一且沒有達到出欄體重的不得進入屠宰場,一律要查明其來源和異常情況並予以處理。
之後,柳州政府又於5月15日和5月22日連下兩份通知,要求非柳州轄區生豬進入柳州市必須五證齊全,五證指養殖場工商營業執照、動物防疫條件合格證、非洲豬瘟檢測報告(PCR檢查)、動物檢疫合格證、生豬運輸車輛備案登記表。
然而,多名養殖戶表示,柳州政府重視得太晚了,至5月下旬,柳北、柳南和柳江的疫情都已很嚴重。
5月30日晚,財新記者實地探訪了柳江縣柳東機械化屠宰廠。晚上7點不到,已經有30多輛運豬車在屠宰廠內排隊等待。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外地的豬要抽血檢測,還要檢查五證;本地的豬只要檢查檢疫票,並由檢疫員臨床觀察就行了。自從5月21日的通知出臺後,已經10多天沒有外地豬拉來了,因為「很少有人能辦齊五證」。
凌晨12點後,進場的豬在待宰區分圈編號,豬肉販在豬圈間挑選購買豬只,等工作人員開好票後,就把買下的豬趕到隔壁屠宰區去屠宰。運豬車和豬在屠宰場裡排隊,一旦其中有車有豬攜帶病毒,通過糞便傳播很容易在場內擴散,汙染其他車輛和豬,導致病毒進一步擴散。但震耳的豬叫聲中,肉販和工作人員無暇顧及這些,他們不時需要在狹窄的通道和豬圈沿上跳上跳下給豬讓路。當天柳東屠宰廠進了1000頭豬,當晚賣不完,剩下100多頭第二天中午再賣。
有柳東屠宰廠工作人員透露,有些病豬免疫力低下,連一晚上都熬不過去,屠宰場每天都會有十幾二十頭死豬,由殯儀館來人拉走處理。
按農業農村部相關規定,生豬屠宰場在屠宰後要對血液進行抽樣並檢測非洲豬瘟病毒,經PCR檢測試劑盒或免疫學檢測試紙條檢測為陰性的,同批生豬產品方可上市銷售。但柳州市另一家定點屠宰企業柳北機械化屠宰廠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現在市裡只有一臺PCR檢測儀,屠宰廠裡只有抗原檢測試紙條。多位專家告訴記者,在臨床觀察中發現試紙條的精準度比較差,可信度較低。
農業農村部多次發文要求加強屠宰環節的檢測,但有專家對記者表示,目前末端的屠宰場所承擔的檢測責任過重,如果屠宰場逐頭檢測,成本過高、不現實,而抽檢又肯定會有遺漏。而在實際操作中,抽檢也難以落實。屠宰場白天晚上均有動檢部門派駐的駐場獸醫,夜晚檢測以凌晨4點為界,分為上下半夜。豬販為躲避沿路的檢疫站排查,總是在深夜運豬至屠宰場,深更半夜屠宰場大量進豬、殺豬,檢測環節隨便應付的在所難免。而且只要豬肉一出屠宰場大門,就進入了市場管理監督局的監管範疇,與動檢部門無關了,就算發現了帶毒豬肉,也可歸咎於運輸途中感染,有的駐場獸醫就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願各省市積極落實非洲豬瘟防控政策
伊比利亞半島花了35年才消滅非洲豬瘟病毒;在俄羅斯聯邦和高加索地區,非洲豬瘟的存在時間已經超過十年,至今未能根除。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經濟與發展研究所研究二室副主任、教授王明利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表示,非洲豬瘟直接影響就是預期今年豬肉產量至少下降10%,重創養豬業,許多養豬業者虧損很大,即使市場行情預期很好,一方面沒能力及時補欄,另一方面也不敢積極補欄。這種影響預計短期難以結束,根據國際經驗,短則持續3-5年,長則持續10年以上。
廣西非瘟情況不是個案,很多省市也存在防控環節的短板,亡羊補牢成為當下防控重點。日前,國務院辦公室印發了《關於非洲豬瘟防控工作的意見》,《意見》對全面加強生豬產業鏈各環節提出具體要求,希望地方政府、養殖場(戶)、運豬經濟人、屠宰場落實主體責任,等到真正的沒豬了,就真的是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