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為祖國上太空」的太空人，竟被罵成是不愛國的奸細

文 陳祥

阿富汗空軍上校、戰鬥機飛行員阿卜杜勒·阿哈德·莫曼德，出生於1959年，在1988年8月29日進入太空。他成為第5位進入太空的亞洲太空人，繼越南、蒙古、印度、敘利亞之後。這一切，要感謝蘇聯出於跟美國爭霸太空而針鋒相對出臺的「國際太空人計劃」。送完阿富汗人後，這項計劃未經正式宣告就悄然結束。

個人命運跟國家命運緊緊捆綁在一起。阿富汗的坎坷國運，讓這位國民英雄成為人生最坎坷、經歷最豐富的太空人。他的榮耀時刻正是阿富汗戰爭末期，就在1988年5月，駐阿富汗的蘇聯軍隊開始第一批撤兵。阿富汗民眾在經歷9年的戰爭後，多數人正在為勝利曙光而歡呼雀躍。不幸的是，這位太空人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面。

「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我的祖國。」莫曼德相信去太空是出於一種超越意識形態的神聖責任。但祖國是什麼，祖國與各個政權如何做切割？1979年加入蘇式化的阿富汗空軍，1988年能坐上蘇聯飛船的莫曼德，當然是蘇聯以及傀儡政權即阿富汗民主共和國的寵兒。作為戰鬥機飛行員，意味著他執行過多次任務。阿富汗的抵抗者沒有空中力量，政府軍的戰鬥機基本用來對地攻擊，他必然多次將炸彈、火箭彈、炮彈傾瀉到抵抗者頭上。

在蘇聯戰鬥轟炸機、武裝直升機、坦克、重炮肆虐下九死一生的遊擊隊員看來，他是侵略者的幫兇，是「阿奸」。莫曼德的「祖國」，絕不是抵抗者們心目中的「祖國」，而是他們要用鮮血和生命來推翻的罪惡存在。

太空中，莫曼德與同為蘇聯傀儡的阿富汗總統納吉布拉用普什圖語通話，他呼籲和平降臨飽受戰火煎熬的祖國。回到地面，他被授予「蘇聯英雄」稱號，更加坐實「阿奸」身份，隨後還當上民航部副部長，可惜榮華富貴享用不了多久。蘇聯在1989年2月撤出最後一批兵力，納吉布拉政權並未失去外援。但當蘇聯在1991年底解體後，阿富汗政府失去外援，很快在1992年覆滅。莫曼德在喀布爾失守前夕出逃到西德，帶著妻子和3個孩子。

昔日的政府副部長，在斯圖加特市一家小公司當了會計，拼命工作餬口。2003年，莫曼德終於獲得德國公民身份。異國他鄉的新生活很忙碌、很無趣，甚至有些艱難。他在2011年接受英國《金融時報》採訪時說：「語言、規則、文化，一切都是新的。上太空是我可以進行準備的事，但我不能為我的德國之旅進行同樣充分的準備。」

莫曼德總歸是幸運的，阿富汗的戰火一直沒有消停。曾經與他通過話的納吉布拉，自喀布爾失守後一直躲在聯合國辦事處樓裡。孰能想到，城市4年後落入塔利班手中。無視規則的塔利班分子直接闖入聯合國辦事處，逮捕了納吉布拉，打半死、閹割、用皮卡拖著他繞總統府兜圈、槍斃、懸掛屍體。

2014年，莫曼德回了一趟阿富汗，受到曾經的抵抗戰士、總統卡爾扎伊的盛情接待，也受到了同胞們的衷心崇拜。莫曼德告訴BBC：「總統非常友善。他告訴我，雖然我去太空時他正在對抗蘇聯，但他仍然為我自豪。」如今，相逢一笑泯恩仇。「若時光倒流，我想說的話仍然一樣。阿富汗人不需要戰爭，請團結起來，停止爭鬥。」他向BBC感嘆人生和國運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