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甫輝/京山 編者 劉瀏
也記不清是哪一年了,總之,那年父親還在世,父母住在鄉下。一個初冬日,我從外地回家探望父母,順便在故土走走。當我走上門前堰堤時,深深為堤上那一叢烏桕樹葉所驚豔了。那是怎樣的紅啊,乍看去,宛然一團熊熊的火焰,燃燒在那裡,我那時是嘆服了這烏桕紅葉美的。
烏桕,也叫木梓樹,是家鄉一種常見的樹。山坡上、河岸邊,田埂中,隨處可見。烏桕樹苗,也被人稱為洋辣子樹。洋辣子,其實是一種毛毛蟲的名稱,渾身長滿青色黃色毛,因烏桕苗葉上這種毛蟲多,故人們索性以蟲名作小樹名,稱小烏桕樹為洋辣子樹了。
年少我在山上放牛,是深怕挨近了洋辣子樹的,怕那樹葉上的伏著洋辣子毛蟲觸及皮膚。砍柴,也要格外提防洋辣子樹,若讓毛蟲落入頭頸,那皮膚便立馬會又紅又腫,起一塊塊紅盤疙瘩,辣癢難受。
大的烏桕樹,不僅毛蟲爬不上去,沒洋辣子,還大可觀賞的。尤其深秋初冬,烏桕樹由夏天的青綠轉黃,漸而變為深紅、赭紅。遠遠看去,一株株挺立的烏桕樹,如若一團團紅黃繽紛的彩霞,落飾人間,實在太漂亮了。
記得童年一個秋日黃昏,我在屋後公路上玩耍溜達,偶然抬眼看路邊烏桕樹時,那是怎樣的一幅景象啊:靜立的烏桕紅葉披滿,在西天晚霞映照之下,如夢似幻,瑰麗無比,那樣的圖景,成了定格我腦海故鄉最美的畫卷之一。
那些年,老家禾場邊也栽植有一棵大烏桕,每年春天,樹葉青綠密茂,其間伸出一根根綴滿黃色粟米般的枝條,是烏桕開花了。夏天,葉間長出一粒粒青綠圓溜的小果子,與尖頭卵形的綠葉相傍相依,很是意趣。秋天,紅葉簌落,綠果子變黑,外殼裂翹,綻開了一束束白色的恍若花朵的桕籽,星星點點綴滿樹枝。
桕籽又稱木梓,富有經濟價值。它內外都是油脂,但用途不同。外面白色的一層叫皮油,堅硬的殼裡叫桕油。皮油可以用來做蠟燭、肥皂,桕油制油漆、油墨。那些年,我們都用賣木梓得來的錢,買書、本子和文具。門前的這株烏桕樹,純然成我家的生財樹了,可惜,這樹在祖母去世那年,枯死去了。
他鄉生活多年,每到深秋初冬,我常常想起故鄉的烏桕樹。那些火紅樹葉的烏桕,如一把把赫然醒目的火炬,昭示著它所在的故園熱土,使我對它魂牽夢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