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大腦產生「快樂」的機制,是在研究「恐懼」的過程中發現的。
1953年,美國的兩名年輕科學家詹姆斯・奧爾茲和彼得・米爾納在一次實驗中,將電極深深的植入小白鼠的腦中,試圖通過電擊來刺激大腦的某個區域,讓老鼠產生恐懼的反應。
他們預期,老鼠應該四處逃跑躲避電擊,然而結果卻與他們的預計完全相反,小白鼠竟然不顧一切去迎接電擊,跑來跑去似乎十分享受過電的感覺,難道小白鼠有自虐的傾向?
於是,科學家嘗試改變實驗的程序,讓小白鼠自主選擇是否按壓槓桿電擊自己,更加有趣的事情發生了:小白鼠會一直不停地按壓槓桿,表現得像一個癮君子。而這個過程是如此的「快樂」,以至於小白鼠會廢寢忘食,把自己活活累死。
這一切的發生是因為這兩位科學家操作失誤,把電極安放在了錯誤的位置,從而意外找到了一個全新的區域,一個激發了小白鼠無限動力的未知區域 - 大腦的「獎勵中樞」。
而人類的大腦中,也同樣存在著這樣的區域。美國杜蘭大學的羅伯特・希斯在實驗者大腦的「獎勵中樞」植入電擊,實驗者也如同小白鼠一樣,會瘋狂地高頻電擊自己,要知道,那可是實打實的電擊啊。
到了吃飯時間,研究員給實驗者端來食物,參加實驗的病人雖然承認很餓,但卻不願意停下來吃東西。後來,實驗員提出終止實驗、切斷電擊,病人則提出強烈抗議,甚至有的病人在切斷電擊後,仍然瘋狂的按壓了200多次按鈕!
而在現實生活中,我們也會或多或少產生類似「奇怪」的行為。例如,明知吸菸有害,卻忍不住越吸越多;明知飲食宜清淡,卻忍不住越吃越辣;明知付出不一定會有回報,卻忍不住越賭越大;甚至連一個手機遊戲,都能讓我們越玩越想玩。
對此,一種比較流行的解釋是,當大腦的「獎勵中樞」受到刺激時,會產生一種叫做「多巴胺」的化學物質,能讓大腦產生「快樂」的感受,所以才會有這樣神奇的效果。但事實上,這種解釋是錯誤的。
例如,人們在嘗試賭博性質的冒險行為時,公認會產生大量的多巴胺。但即使這種行為帶來了慘痛的失敗,很多人還是會傾向於「再賭一把」。失敗顯然是令人不快的,但在賭博中的失敗並不會降低多巴胺的分泌,相反會刺激大腦分泌更大量的多巴胺,從而讓人慾罷不能。
在杜蘭大學的這次實驗結束後,病人也承認在遭受電擊時其實並不快樂,而是很焦慮。但他們卻非常「興奮」,實在忍不住想要「再試一次」,似乎下一次電擊就會給自己帶來快樂。換句話說,多巴胺並不直接給我們帶來快樂,而是帶來了一種對快樂的渴望,對於獲得獎勵、獲得成功和獲得回報的渴望。
毋庸置疑,在人類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大腦的這種「獎勵機制」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它能確保人類在面臨未知的機遇時,大腦因為渴望而「興奮」起來,繼而產生積極的行動。具體而言,它能確保早期的人類在捕獵動物時捨命地奔跑追逐。很顯然,無論我們的祖先最終能否成功捕獵到食物,在整個過程中傾盡全力都是非常有必要的,而在遭遇失敗後繼續努力嘗試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沒有多巴胺的幫助,我們人類絕對存活不到今天,早就滅絕了。
然而到了現代社會,這種促進多巴胺分泌的「獎勵機制」明顯被濫用了。大腦的這一進化優勢,變成了人性的弱點,導致我們很容易對「刺激」上癮。大到「黃賭毒」,小到「菸酒咖啡」,都是多巴胺在幕後搗鬼。
網上有人將「消費主義」、「性自由」和「成功學」並列為現代社會的新的三大毒瘤。當然,這種說法是有些過於極端。但我們確實應該意識到,僅僅依靠「刺激」,不能帶來真正的快樂。從某個角度而言,「多巴胺」式的快樂,僅僅只是一種偽快樂。它的本質是大腦的一種「自我欺騙」,通過對獲得「獎勵」的幻想,誘使我們不斷興奮地重複嘗試,而忘了理性的分析判斷這種嘗試是否真的有意義。
請不要忘記,令人快樂的多巴胺,是在尋找令人恐懼的事物時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