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26 11:00 |浙中新報
圖片來自網絡
殯儀館,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可能都曾在殯儀館有過痛苦而遺憾的經歷。火化工,可以算是殯儀館最辛苦的工作了。那火化工的工作到底是怎樣的?昨天上午,記者走進義烏市殯儀館火化間,感受火化工的工作和生活。
守在超1000℃的火化爐邊,背上全是汗水
「現在天熱,我們一般清晨5點就上班了,5點半至6點開始燒爐。」 早上8點多,記者隨殯儀館負責人陳洪軍走進火化間時,只見四名火化工正守在火化爐邊,每個人都是滿頭大汗,工作服都是溼溼的。
「衣服被汗水溼透了,你這樣穿著不難受嗎?」記者走近一名火化工,隨口問到。
他根本沒精力留意身上的汗水。「顧不上啊,早上進來後,身上很快就全是汗了,衣服很少有幹的時候。」 說話間,他突然打開爐膛,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爐口溫度驟然上升。記者連忙後退幾步,問他打開爐膛,探著頭往裡在看什麼?
「別以為火化爐只要燒著就行了,我們得一直站在火化爐前,隨時注意油量大小、風門控制,還需要時不時地打開爐膛查看燃燒情況。這份工作不像外人看的那麼簡單,不是所有人都能做這份工作的。」他叫傅朝忠,今年52歲,是火化間負責人,也是四名火化工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他說,火化一具遺體,需要打開爐膛七八次,查看裡面的燃燒情況。
「他是殯儀館內勤二科科長,在火化工這個崗位上,已工作了22年,是這裡的元老。」 陳洪軍說,如果跟一些技術性很強的工作比,可能火化工沒什麼技術含量,但他覺得這是一份更難做的工作,因為火化間的高溫,很多人承受不了。
記者看到,整個火化間共有六臺火化爐,有四臺在同時工作,發出刺耳的轟鳴聲。除了悶熱和一股難聞的氣味,裡面還飄著灰塵。待上五分鐘,記者已經滿身是汗。
「感覺很悶熱吧!雖然是室內,可這裡從早到晚,室溫都在50℃以上,一般人在這裡待上幾分鐘就會覺得吃不消。」 陳洪軍介紹,火化爐連續工作幾個小時後,最高溫度會達到1200℃以上,火化間的室溫也會高達60℃左右。「其實,在火化間工作,熱還不是最重要的,更難以承受的是強大的心理壓力和難聞的氣味。」
火化一具遺體需45分鐘,他們平均每天燒13具
「你看,我這臺爐膛溫度已達到1085℃了。」 傅朝忠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說,那是他上午燒的第三具遺體了。他說,在義烏市殯儀館,使用普通火化爐火化遺體是不收費的,但義烏人大多喜歡選高檔爐給逝去的家屬進行遺體火化。當天,共有21具遺體等待火化。
「每一具遺體火化的時間都不完全一樣,平均時間45分鐘左右。如果是生前生病吃藥,就需要更長的時間,最長的要一個半小時(含撿骨灰和骨灰冷卻時間)。」 傅朝忠說,該火化間平均每天要火化13具以上遺體,一年的火化量高達5000具左右,該數據甚至超出省內不少地級市殯儀館的全年火化量。
「最多的一天,我們四個人一個上午就燒了32具遺體。」 據傅朝忠介紹,與其他地方相比,義烏市民尤其是農村居民特別喜歡「挑日子」,遇到「黃道吉日」,他們就會特別忙碌。「很多農村喪戶還很講究時辰,非要擠在清晨某個時段拿到親屬的骨灰。如果我們六臺火化爐全開,四個人就忙得沒歇空。」
在火化間待了近40分鐘,記者感覺有些撐不住。陳洪軍急忙帶記者走進旁邊一個有空調的休息室。
「你們為什麼不能在火化間的後場裡裝幾臺空調呢?」對於記者這一提問,陳洪軍解釋,遺體火化需要大量氧氣才能保證充分燃燒,火化間必須保持空氣的流通。對於火化工來說,早已習慣了超50℃的室溫,汗流浹背是常態。「就算是在休息時間,他們也不願進有空調的休息室。因為休息不了幾分鐘,又要到爐前忙碌,一冷一熱很容易生病,他們都很清楚這個道理。」
據了解,在義烏市殯儀館當火化工,除了火化遺體,還有很多相關工作要做。「從拿火化單開始,接遺體、開爐門、裝遺體、關爐門、點火、扒骨灰……這是一個膽量加體力的活兒。」 陳洪軍說,在火化過程中,由於爐內火的位置是固定的,為了讓遺體焚燒得均勻,每隔幾分鐘或十幾分鐘,就要用長長的鐵鉤不斷地去挪動遺體的位置。「如果逝者是溺水或屍體存放多日,加上氣溫較高,還會發出陣陣屍臭。有的逝者是車禍、兇殺等原因去世的,血肉模糊,他們也得坦然面對。」
每人手腕上都有被燙傷的傷口
記者再次回到火化間時,只見一名滿臉大汗的火化工正在撿骨灰。他叫何義民,45歲,義烏上溪鎮人。
「為什麼不等骨灰涼了再撿呢?」記者看到出灰口還冒著火星,還有何義民那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發問。
「死者的家屬選過時辰的,時間很緊,得趕緊撿掉。」何義民說,正常情況下,他會等骨灰冷卻後再開始裝骨灰。據悉,遺體完成火化後,承載骨灰的炕面從爐膛抽出來時,炕面雖然已經冷卻了一段時間,但表面溫度仍有200℃左右。所以,他需要戴上手套,快速整理骨灰。
何義民的動作挺快,10來分鐘,就把散落在三張爐板上的骨灰全撿完了。他隨即蓋上盒蓋,將骨灰送往骨灰發放間。「這是個良心活,需要細心負責,誰負責火化就得誰去交接,要確保骨灰不出錯。」
不一會兒,何義民又回到了火化間,他退去手套,端起旁邊桌上的熱水壺,倒了滿滿一杯熱水,「咕嚕咕嚕」沒幾下就喝光了。此時,記者不經意地看到他的手腕上有兩處被燙傷的小傷口。「哎!這沒什麼,我們組裡這些人,臉上、手上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傷。」 何義民對此並不在意。他說,火化過程中,有時會有意外發生———比如開爐膛的時候會遭遇到「轟燃」,逝者生前安裝過心臟起搏器,在火化過程中會引起小爆炸,甚至發現遺體帶著刀具等。「撿骨灰的時候,爐板上也常會有小石頭濺起,所以臉上、手上被燙傷是免不了的。」
看記者與何義民聊得起勁,一旁的傅朝忠也走過來搭訕,前年12月18日,殯儀館新館投入使用後,火化設備有了很大進步,但嗆人的煙塵、難耐的高溫、不經意的燙傷和時常的鑽爐檢修還是不可避免。「不過,目前的火化設備還算先進的,希望以後還能用上更好更安全的設備。」
【題外話】
下班先清洗滿是鹽漬的工作服
平常從不參加親朋好友的喜事
「最近持續高溫,我們把早上的上班時間提前了,下午收工時間也相應早了點。」 傅朝忠說,按規定,火化工是沒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甚至沒有所謂的「周末」。遇到「業務高發時期」,他們必須隨時回到崗位上。讓他們覺得特暖心的是,殯儀館負責人很關照他們,每天都會儘可能安排他們差不多的工作量,且把火化時間集中在上午進行。「輕鬆的時候,下午一兩點就完工了,忙的時候一般要到下午4點左右才可以走人。」
「下班回家後,你們一般會做些什麼呢?」記者隨口這一問,沒想卻讓傅朝忠等幾名火化工一時搭不上話來。陳洪軍笑著拍了拍傅朝忠的肩膀,示意「老科長」帶頭說一說。
沉默一會後,傅朝忠終於坦誠說開了。「其實,在我們看來,火化工就如同理髮師、美容師、郵遞員一樣,都是一種普通的服務崗位,只不過我們是專門為逝者服務的。但社會上很多人不是這麼想的,認為我們幹的是不吉利的活,跟我們交往會有黴運,因此總會有意無意地疏遠我們。」
傅朝忠笑稱,自從當了火化工後,他就再也沒有參加過親朋好友的喜事,目的只為他們圖個吉利。他和其他三個同事一樣,並不抱怨他人不理解他們的工作,平日有人問起他們的工作,要麼避而不談,要麼就簡單地說在民政局上班。
「人家辦喜事大吉大利,我們天天接觸死人。在有些人看來,不乾淨也不吉利,所以就儘量不去破壞喜慶的氛圍。」 傅朝忠坦言,當了22年的火化工,他已形成非常有規律的生活習慣。下班前,先把積滿白白鹽漬的工作服拿到衛生間洗淨晾乾,然後洗個熱水澡,換上家裡帶來的衣服。回家後,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一般不去其他人家串門,而是儘量想著法子好好照顧自己的家人。他說,生離死別的場景見多了,心態會平和不少,讓他感覺人的健康最重要,讓他知道要珍惜和家人一起的時光,更讓他知道,每一位家庭成員,對於自己的家庭來說,都是不可或缺,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原標題《「記者親歷高溫一線」系列報導之二 守在超過1000℃的火化爐邊幹活,你想會是啥滋味? 衣服整天沒有幹的時候,下班時全是白白鹽漬》,原作者王志堅。編輯樓菲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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