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神劍文藝雙月刊
作者張巧玲
50 年前,1969 年 7 月 16 日,美國「阿波羅 11號」飛船點火升空,歷時 5 天,登陸艙在月球靜海地區著陸,尼爾·阿姆斯特朗和艾·奧爾德林兩位太空人相繼踏上月球表面,開創了人類航天史上首次登陸地球以外的另一個天體的新紀元。
如今,我國已經成功實施了嫦娥一號、二號、三號、四號任務並即將發射嫦娥五號,中國人千年奔月的夢想正一步步「點亮」……
擺放攝影燈、搭景……短短十幾分鐘的功夫,辦公室就變成了一個簡易的攝影棚。然後是從早 8點一直到中午 12 點半,持續 4 個多小時不間斷的採訪、拍攝。工作人員訂的午餐,擺放在辦公桌上,顧不得吃上一口,下一撥拜訪的人就已走進辦公室。整個下午還將有兩撥拜訪的人。
如果不用出差,這就是他的工作常態。更多的時候,他不是在出差的路上,就是在去做科普報告的路上。
近期 , 隨著我國嫦娥四號任務的成功實施、嫦娥五號發射在即,讓原本就非常忙碌的他,工作日程排得更加緊湊。
他就是我國著名的天體化學與地球化學家歐陽自遠。年近 85 歲高齡的他仍日復一日地活躍在工作崗位上。有人將他譽為嫦娥之父,但他一再澄清:「探月是全體嫦娥工程人員團結奮戰的集體成果,我何德何能受得起這一稱呼!」也有人說,稱他為「中國探月工程的領路人」,對於這一稱呼,無論他怎麼推辭都是實至名歸。
從三十五年的積累研究,到十年的論證之路,再到勝任中國探月工程首任首席科學家,以及卸任之後擔任中國探月工程領導小組高級顧問,歐陽自遠的一生都在與「月球」打交道,他幾乎將畢生精力都奉獻給了中國探月,同時他也在逐步點亮中國人心中的探月夢。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全球很快形成了東西兩大陣營: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和以美國為首的資本主義陣營,兩大陣營在政治、軍事、科技等各個領域展開了全面的競爭,並進行了長達 40多年的冷戰。其中,他們深刻認識到航天技術對增強國家軍事能力、擴大政治影響、推動高技術發展所帶來的巨大作用,因此,從 20 世紀 50 年代後期到 70 年代後期,兩國展開了激烈的太空競爭。
1957 年 10 月 4 日,蘇聯領先美國一步,成功發射了人類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人造衛星 1號」,而這一壯舉同時也標誌著人類太空時代的到來。
蘇聯人造衛星的成功發射,在全世界都引起震驚,此時年僅 22 歲的歐陽自遠也受到極大的振奮:「這是人類開闢了空間的時代。」
歐陽自遠當時正在我國著名礦床學家、時任中科院地質研究所研究員塗光熾名下攻讀副博士研究生。「我當時主要是研究長江中下遊矽嘎巖型銅鐵礦的成因」,歐陽自遠說。這是他大學畢業論文《河北興隆壽王墳矽嘎巖型銅礦的成因》的延續。而出生在醫學世家的歐陽自遠之所以會在報考大學的時候選擇地質專業,只有一個很簡單的原因:1952 年,我們年輕的共和國剛剛成立不久,國家提出要建設一個工業化的國家,最缺少的是礦產資源和能源。
國家號召年輕的學子們要去「喚醒沉睡的高山,為祖國獻出豐富的礦藏」。這一句話深深地打動了他,下決心學地質,去找礦!
不過,1957 年蘇聯人造衛星的發射,卻讓歐陽自遠對地質研究有新的認識,歐陽自遠說:「我們就像一隻小螞蟻在地球上艱難地爬來爬去,衛星是個好東西,它兩個小時就可以圍繞地球轉一圈,可以逐步把整個地球看清楚,對地球的了解也是整體、綜合的了解。而且有了衛星,以後找礦更容易。」
然而,對於 20 世紀 50 年代的中國來說,發射衛星還是件很遙遠的事情。事實上,除了中國,大部分國家都缺席於美蘇的首輪太空競賽。
但歐陽自遠對此並不灰心:「我想可以先做點準備,我相信中國總有一天會發射自己的衛星,一定能進入空間時代。」
從 1957 年開始,他便開始關注空間的研究,主要關注人造衛星對地球的觀測和對月球、火星、金星、太陽和小行星的探測。對於他來說,當時只有一樣東西可供研究,那就是「天外來客」——隕石。
1958 年,全國大煉鋼鐵,很多鐵隕石被當作鐵礦石融化,但怎麼也融不掉,後來歐陽自遠發現了這些隕石,並作了幾年研究,中國系統發表關於隕石的科學研究文章從此開始。
1958 年,美國和蘇聯開始探測月球,歐陽自遠又有了新的思路。在歐陽自遠看來,地球是太陽系八大行星中的一個,要搞清楚地球的起源和演化,也應去研究和了解它的「兄弟姐妹」。就像研究一個家庭中的一個成員,必須深入地了解整個家族的遺傳因素以及每一個成員獨立的生存環境和演化過程的差異。要深刻認識和研究地球就一定要對地球、月球、金星和火星等天體進行比較研究。
1960 年,歐陽自遠在地質所建立了天體化學與核子地球化學研究組,整個研究團組正式開始跟蹤研究月球探測動態和成果,我國地外物質——隕石的系統研究也從此正式開始。
1966 年歐陽自遠又帶領建立天體化學研究室,繼續跟蹤研究月球探測動態和成果,在我國逐步建立了隕石學和天體化學學科。
之後,中國礦物巖石地球化學學會和中國空間科學學會分別成立了天體化學和空間地質學專業委員會,通過系統了解蘇、美兩國月球探測的進展,綜合分析深空探測的技術進步與科學成果,在我國逐步介紹月球科學和行星科學的成就與進展。
在談及中國後續啟動的月球探測工作時,歐陽自遠認為,中國的月球探測工作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我們首先經歷了 35 年的跟蹤研究與積累,同時也培養出一支天體化學與行星科學的研究隊伍」。
事實上,系統了解蘇聯、美國兩個國家月球探測的進展,綜合分析深空探測的技術進步與月球和行星科學的研究成果,適時總結與展望深空探測的走向與發展趨勢,密切結合中國國情,如此,中國在確立探月科學目標時就已打下堅實基礎。
「1976 年 3 月 8 日,三個大火球從天而降,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並帶著隆隆的雷聲劃破天際。它在我國吉林市上空爆裂後,形成了一場蔚為壯觀的隕石雨。」
2013 年 1 月,歐陽自遠撰文《吉林隕石雨考察 37 年感懷》,回憶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一次科研經歷,儘管時隔多年,但所有的情節仍歷歷在目。
這場隕石雨給科學家們帶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研究天外來客的絕佳機會。隕石墜落後,中國科學院組織全國的科研隊伍組成了「吉林隕石雨聯合考察隊」,任命歐陽自遠為「隊長」,對吉林隕石雨開展了系統的野外考察和實驗室精細研究。
當時,在歐陽自遠的建議下,考察隊邀請了中國科學院地質研究所張培善、陶克捷,地球化學研究所謝先德、王道德、戴橦模、周小霞,紫金山天文臺王思潮,北京天文館卞德培、伊世同和北京大學張淑媛等專家、學者加盟。他們分別是礦物學家、巖石學家、地球化學家和天文學家,研究領域覆蓋了與隕石相關的專業。此外,中國科學院還邀請了新華社記者,中央新聞電影製片廠、北京科教電影製片廠、上海科教電影製片廠和長春電影製片廠的人員隨同科學考察隊工作。
通過一周的現場考察,考察隊對吉林隕石雨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並大致得到了一些結果。在 1976年 3 月 8 日 15 時,吉林隕石母體衝入大氣層後,在距離地面大約 19 千米的高空爆裂成大大小小的碎塊向地面撒落。其中三個最大的碎塊,在全部碎塊的最前端飛行,形成三個火球突然出現在吉林市的上空,第一個火球形同滿月,後面跟著兩個足球大小的火球,從東偏南方向朝著地面降落,有百萬人看到當時的奇異天象。當時,這三個火球光芒耀眼,後面拖著不長的尾焰,還伴隨著巨大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持續比較長時間的隆隆轟鳴聲,最終降落在隕石分布區的最西端。隕石碎片的分布區長 72千米,寬 8 千米,分布面積近 500 平方千米,是世界上最大規模的隕石雨。而且隕石是按重量依次分布的,具有典型的規則分布。從隕石的礦物組成、結構構造來看,吉林隕石屬於普通球粒隕石。
在這三個火球中,「吉林一號」隕石飛行在最前端,落地時撞出一個直徑 2 米的坑,穿過了 3 米厚的凍土層,埋在地下 6.1 米深處。根據當地地震臺的記錄,一號隕石的著地時間是 1976 年 3 月 8 日15 時 2 分 36 秒。它重達 1770 千克,是世界上最大的石隕石。
經過詳細的現場勘測,考察隊又在吉林省市科技部門的大力協作下,取得了大量的研究數據。收集到大小隕石標本 138 塊,隕石總重量 2700 多千克;其中除最大的 1770 千克外,第二塊也有 400 多千克,第三塊是 123.5 千克,第四塊 80 千克,撒落在最末端最小的一塊只有 1 克。
據考察隊初步分析鑑定,這次降落的隕石,形態多樣,含 40 餘種礦物,主要是輝石、橄欖石,少量為鐵紋石、鎳紋石、磁鐵礦等金屬礦物,具有典型的球粒結構,故定名為「橄欖石——古銅輝石球粒隕石」。這些隕石所含的化學元素,經分析測定主要有矽、鎂、鐵、硫、鎳、鋁等。
吉林隕石雨無論是數量、重量、撒落的範圍,以及排列的規律,都創下了世界之最,它對天文學、行星科學、高能物理、天體化學、太陽系演化史、地球史等方面的研究,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
無獨有偶。同年的 9 月 12 日,天空中再次突然出現幾條巨大的火龍,從雲南開始,經貴州,入四川,直到重慶一帶才消失。歐陽自遠聽聞後興奮不已:又一場隕石雨降臨了!他第一時間組織了 13支隊伍去尋找隕石。但遺憾的是,雖然這場隕石雨範圍更大,由雲貴高原到成都平原,最後他們只在貴陽附近的清鎮縣(現清鎮市)的一個小鎮上找到了很小的兩塊。
經分析,這兩塊隕石是很特殊的隕石,是世界上極為珍貴的頑火輝石球粒隕石,它是在靠近太陽附近形成的,其形成條件、形成環境對人類認識太陽系的起源、地球的起源都極具價值,目前世界上只找到幾塊這樣的隕石。
歐陽自遠說,1976 年這兩場隕石雨,尤其是吉林隕石雨,是中國隕石研究的裡程碑事件。他們組織的全國性聯合科學考察組,對吉林隕石雨進行了深入而系統的綜合性研究,並取得了眾多科研成果,發表了近百篇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論文,特別是在國際上首次提出「吉林隕石多階段宇宙線暴露歷史」和「吉林隕石形成演化模型」等,該研究成果已成為目前國際隕石學研究領域的一個經典模式。
不僅如此,在此後的近十年中,歐陽自遠在《中國科學》《地球化學》等刊物上發表了 50 餘篇研究論文,主編了《吉林隕石雨論文集》和《月質學研究進展》。他作為第一作者提交的《吉林隕石綜合研究》成果,還榮獲了 1985 年中國科學院科技進步一等獎、1987 年國家自然科學獎三等獎。
更為關鍵的是,中國的隕石研究自此進入系統的研究,中國科學家不僅提出了世界上最為完整細緻的隕石形成演化模式,與此同時我國還培養了一支高水平的隕石學和月球行星科學研究隊伍,開創了我國隕石學與天體化學研究的新階段。
之所以如此重視隕石研究,歐陽自遠認為,要更深入地研究地球應「跳出地球看地球」。在隕石研究方面,月球隕石樣品和阿波羅月球樣品是歐陽自遠隕石人生中又一份意外收穫。
1958 年至 1976 年,美國和蘇聯在首輪以月球探測為中心的空間競賽中,共發射了 108 個月球探測器,成功或部分成功 65 個,成功率約為 60%。
1969 年 7 月,美國阿波羅 11 號飛船實現了人類首次登月,緊接著阿波羅 12 號、14 號、15 號、16 號、17 號和蘇聯的「月球 16 號」、20 號和 24 號進行了載人和不載人登月採樣,共採集 381.7 千克月球樣品和海量科學數據,月球探測取得了劃時代的成就。
儘管歐陽自遠也一直跟蹤研究阿波羅的相關研究成果,但他從不敢妄想自己能有機會對阿波羅樣品展開研究。
「35 年的跟蹤研究主要是綜合分析、提煉美國和蘇聯的月球探測、行星探測、太陽系探測的探測結果。雖然我們也有自己的看法,但第一手資料是人家的。」歐陽自遠這樣回憶。
1978 年,一份意外的收穫從天而降。5 月,美國總統安全事務顧問布熱津斯基代表卡特總統向華國鋒同志贈送了一塊僅有 1 克重的月巖樣品和一面由美國太空人帶上月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
事後,華國鋒將月巖樣品交給國務院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立刻在全國尋找能對該樣品進行研究的科學家,後來得知歐陽自遠團隊正在做這方面的研究,就通知他們到北京取回樣品並進行分析測試和研究。
「由於樣品壓鑄在半圓形凸透鏡狀的有機玻璃內,只能在超淨手套箱內進行樣品分裝,取出後樣品只有一克重。當時我們決定用 0.5 克樣品完成全部分析測試與研究工作。」歐陽自遠回憶。為了完成這些工作,他們聯合國內的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原子核研究所、長春應用化學研究所、高能物理研究所、昆明冶金研究所和上海石油化工總廠共同進行分析測試與研究。
通過系統研究,他們最終確認這是阿波羅 17 B型高鈦月海玄武巖,確定樣品編號為 70017-291,補充了 70017 的化學成分、礦物成分、表面結構、形成環境等新資料,並極大地促進了我國月球科學的發展和微量微區分析技術的進步,共發表研究論文14 篇。留下的 0.5 克月球巖石樣品送交北京天文館展出,供公眾參觀。如今這 0.5 克樣片仍陳列在北京天文館的展廳中。
令歐陽自遠欣慰的是,他們的研究成果得到了中國科學院和國務院辦公廳的表揚。論文發表後,美國、英國、日本、印度等國家的學者來信索要論文複印件。國際隕石學會、國際月球和行星科學大會期間,不少學者還與之交談,表示:「你們的工作很系統,數據很不錯,證明你們的微粒、微量分析測試水平提高很快。」
回想這段經歷,歐陽自遠感慨說:「我們的微粒、微量分析測試水平提高很快。假如我們沒有之前幾十年的積累,我們也不可能有機會研究真正的月巖了。」
通過幾十年的隕石研究,以及對「阿波羅」等月球探測工程的跟蹤研究,歐陽自遠對月球探測和太陽系探測有了深入而系統的認識。
「第一次月球探測高潮取得了系統、豐富的科學成果,但對月球主要科學問題的認識仍是極其膚淺的。」歐陽自遠說,太空人在月球上進行過實地勘察與取樣的位置僅有 6 處,在月球表面不載人自動採樣的位置僅 3 處。即便加上人類對月球進行軟著陸就位探測和不載人月球車巡視勘察,總共也僅有 19 處。通過這些探月活動,人類對月球的表面形態與地質構造、月壤的物理化學性質與特徵、礦物巖石的成分與結構和月球附近的空間環境等有了基本了解。
遺憾的是,這些樣品都是在月球朝向地球一面的低緯地區獲得的,而在月球的另一面和兩極地區,還沒有獲得樣品。因而,人類對月球的了解仍存在很大的局限性,對一些月球主要科學問題的認識,如月球大氣層的來源與成因、地形地貌類型的劃分、地月空間環境與月球表面環境的特徵、月壤的形成與組成、地質構造的特徵、巖石類型及其分布規律、月球內部結構與物理場、月球的演化歷史與重大事件、月球起源等,仍然存在著許多令人困惑未解的問題和諸多爭議。
時至今日,通過長期積累,歐陽自遠等研究人員相繼出版了一系列專著和論著,如先後編寫出版了《月質學研究進展》《天體化學》《行星地球的形成與演化》《空間化學》《月球科學概論》《火星科學概論》等 10 多部學術專著,在國際、國內各類學術期刊上發表月球和天體化學論文 300 多篇。
天體化學和比較行星學兩個分支學科在中國也逐步形成。
與此同時,以歐陽自遠為主,中國與國際社會更加頻繁地開展了天體化學方面的合作研究,從1982 年起,歐陽自遠數十次應邀到原聯邦德國、美國、英國、日本、蘇聯,與各國著名學者合作開展相關研究。
第一次月球探測的高潮,是美國和蘇聯在冷戰的背景下開展的以月球探測為中心的空間競賽。冷戰結束後,全球的月球探測進入了平靜期。
「阿波羅計劃的實施,顯示了美國的經濟實力和技術能力,確立了美國的全球霸權地位,大規模的月球探測熱潮暫告一段落。」歐陽自遠介紹,阿波羅計劃結束後,從 1976 ~ 1994 年長達 18 年的時間裡,世界上沒有進行過任何成功的月球探測活動。
1989 年歷史出現轉折。當年 7 月 20 日,在人類首次登月 20 周年的紀念大會上,美國總統老布希號召美國在月球上建立長期駐留的永久基地,以此作為向火星進發的出發點,最終實現登陸火星的宏大計劃。隨後,美國、歐洲空間局、日本等隨即開始啟動了「重返月球」計劃的研究與制定工作。
1990 年,日本向月球發射了「飛天號」探測器,用於探測地月空間環境,並從該探測器上釋放了「羽衣號」月球軌道器進行環月觀測。遺憾的是,「羽衣號」月球軌道器並未取得實質性的成果。
1994 年和 1998 年,美國成功發射了「克萊門汀」和「月球勘探者」號月球探測器,對月球形貌、資源、水冰等進行了探測,奏響了人類重返月球、建立月球基地的序曲。1995 年,美國推出了面向 21世紀的全新而完整的探月規劃。
歐洲空間局也在 1994 年提出了重返月球、建立月球基地的詳細計劃。其他國家,如印度在 1999 年10 月由印度空間研究組織組織了月球探測的科學目標和探測儀器需求的研討會,2000 年 2 月,印度太空航行學會又組織專家討論了月球探測的可行性,隨後印度空間研究組織啟動組織月球探測工程的預先研究,很快,印度的月球計劃正式啟動。
由此可見,在新的歷史時期,月球探測已經成為各航天國家空間探測的重點,而且可以斷定,月球探測的新高潮已經到來。
歐陽自遠認為,未來深空探測,也就是太陽系探測的重點轉移到以月球和火星探測為主線,中國也應該積極參與進來。
事實上自 1970 年中國成功發射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以來,此時的中國運載火箭、應用衛星、試驗飛船技術都有了飛速的發展,為我國啟動月球探測工作打下了堅實的技術基礎。
1992 年,同樣經過長期醞釀和論證的我國載人航天工程終於塵埃落定,正式獲準立項,代號「921」。
「921」的實施向世人宣告,中國航天事業步入一個全新的階段,而「計劃用十年時間把人送上太空」的決心,某種程度上彰顯了中國航天的實力。這讓歐陽自遠振奮不已,他深切感受到啟動中國「探月夢」的時機已經趨於成熟,中國開始具備參與新一輪月球探測熱潮的能力也已嶄露頭角。
在分析中國航天發展的脈絡時,歐陽自遠說,應用衛星、載人航天和深空探測是航天領域的三大組成部分。中國走了一條將應用衛星放在發展目標首位,隨後突破載人航天技術,進而開展深空探測的道路。
而月球探測是深空探測的首選目標,「國際上重返月球的計劃當時尚處於起步階段,正是我們迎頭趕上,一舉擺脫中國月球探測落後局面的大好時機。」歐陽自遠如是說。
中國千年奔月夢的實現仿佛已近在咫尺,可謂箭在弦上。然而,要想真正使中國探月計劃獲得理想的效果卻非朝夕之事。
20 世紀 90 年代初,除歐陽自遠外,也有許多其他的科學家開始認識到中國應該積極開展月球探測工作。1991 年,時任「863」計劃航天領域首席科學家的閔桂榮院士就提出中國也要搞月球探測的建議,並成立了「863」月球探測課題組。
1992 年「921」獲準立項後,國內的航天熱潮開始興起,中國空間學會趁熱打鐵,立即申報了一個關於中國空間探測設想的「863」軟課題,並很快獲得了 5 萬元的經費資助。
中國空間探測設想究竟該提哪些內容?空間學會的負責人找到時任空間學會副理事長兼空間化學與空間地質學方面的委員會主任歐陽自遠,向他徵求意見。此時,早已對深空探測問題有過系統研究的歐陽自遠胸有成竹,而且已經有了清晰的思路。
他建議,我國的空間探測設想應從月球探測與火星探測兩方面進行詳細論證。
最終,月球探測部分交由歐陽自遠負責論證。火星探測交由另一個院士負責。接過重任,歐陽自遠立即組織人馬對中國開展月球探測的必要性和可行性開展系統論證。
歐陽自遠回憶了一段「小插曲」。在 1993 年時,國家航天局曾組織專家論證,利用因其他任務延遲而空餘的一枚長徵 -3 甲火箭,希望在 1997 年香港回歸之際發射一顆人造物體硬著陸月球,以此向香港回歸獻禮。但最終這一計劃因探測的科學目標不明確,缺乏先進性,加之經費需求過多而夭折。
這一「插曲」也讓許多人意識到,航天工程並非「兒戲」。時任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工程院院長的宋健院士得知歐陽自遠在領銜開展中國月球探測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的論證工作時,就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們要提出新的月球探測規劃和實施計劃,首先要研究設計好科學目標。科學目標要有先進性、創新性和可行性,要緊密結合國家的綜合能力並推動科學技術的創新與發展;在經費需求上,要精打細算、實事求是。」
宋健院士的這一囑咐和期望最終成為設計我國月球探測計劃的重要指導原則。1993 年,863 的課題「中國月球探測的必要性與可行性研究」被正式立項。中國的探月計劃的論證工作從此開始邁出實質性的步伐。
1994 年,歐陽自遠和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的褚桂柏等專家經過 1 年多的工作,完成了第一份較為完整的「中國月球探測的必要性與可行性研究」報告。他們通過分析國外月球探測活動發展狀況,探討了我國開展月球探測的必要性,提出我國月球探測的項目與任務,論述了我國開展月球探測已具備的條件,提出開展月球探測發展階段設想、第一階段月球探測的科學目標和第一顆月球衛星的方案設想。
之後,國家「863-703」項目又支持開展「中國月球探測的長遠規劃與發展戰略」的研究,經過中科院地化所和中科院空間中心的共同努力,1998 年完成了我國月球探測發展戰略的研究項目,提出開展我國月球探測發展規劃的初步設想。
在此基礎上,中國科學院也啟動了知識創新方向性項目,支持以歐陽自遠為中國科學院首席科學家的研究團組開展「我國月球資源探測衛星科學目標研究」。2000 年,研究團組完成了《我國月球資源探測衛星科學目標》的研究報告。
該研究成果在 2000 年 8 月通過由王大珩等 9 位院士以及包括當時的總裝備部、航天科技集團、科技部、中科院、高等院校等單位多位專家組成的具有廣泛代表性的科學家和航天專家論證與審核組的論證、評審,並得到充分肯定。該成果提出了現今被廣泛接受並作為立項目標的三步走(即環月衛星探測、軟著陸探測和月球取樣返回)的設想。
令歐陽自遠欣慰的是,他們所提出的月球探測一期工程科學目標和有效載荷配置方案全部成為之後立項啟動的繞月探測工程的科學目標和有效載荷研製總要求。
2000 年 11 月,喜訊來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表《中國的航天》政府白皮書,其中「開展以月球探測為主的深空探測的預先研究」被列入近期發展目標之一。這是在對中國空間科學與航天技術預先性研究的基礎上,以及分析國際深空探測特別是月球探測發展趨勢的基礎上,國家作出了一項重要戰略性決策。
在國家大政方略的激勵下,2001 年,中國科學院軍工辦再次啟動創新性方向項目「月球探測關鍵科學技術研究」。
2002 年 10 月 17 日,在中央專委會上,時任國務院總理的朱鎔基同志提出要儘快實現月球探測,抓緊月球探測論證工作,月球探測衛星工程已提上議事日程。
2003 年,歐陽自遠研究團組完成了《月球探測關鍵科學技術研究》報告。該研究報告在系統分析國際月球探測現狀與發展態勢的基礎上,詳細論證了我國開展月球探測活動的意義、必要性和可行性,首次提出開展我國月球探測工程分階段進行的總體規劃和基本構想,具體設計了我國月球探測一期工程的科學目標和有效載荷配置方案,並提出輪廓性的衛星研製總要求、軌道設計和測控通信方案。
據悉,報告還同時重點對一些關鍵技術進行了先行攻關,使得繞月探測工程立項後的上述相關研製任務在時間緊、任務重的情況下,完全按照工程總體的進度要求進行。
2003 年 2 月 28 日,國防科工委召開了月球探測工程預發展會議,宣布月球探測工程進入預發展階段,並宣布成立以欒恩傑為繞月探測工程總指揮、孫家棟為總設計師、歐陽自遠為首席科學家的 3 人領導機構,負責月球探測工程預發展階段的相關事務工作。後來,三人組合被人們形象地稱為「鐵三角」。
殊不知正是這個特殊的「鐵三角」組合決定著中國月球探測的前行的「腳步」,也深刻影響著十幾億中國人探月夢的最終實現。
「我們 3 個人有幸在一起合作,配合得特別好。」談起「戰友」,歐陽自遠嘴角總是露著微笑,歐陽自遠說,他們三人的相識、相知,直至建立起戰友般的深厚友情,皆因為嫦娥工程。有時候歐陽自遠會笑著說:「我們是最佳搭檔。」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