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檔案:1949年5月美軍撤出青島內幕

2021-01-08 青年參考

  今年5月25日是美國軍事力量撤出中國大陸61周年。1949年5月25日,美軍從青島撤離。那麼,在撤出青島之前,美國如何評估去與留的利害得失?美國都有哪些考量?美國最看重什麼?本文作者最近獲得的美國解密檔案資料,可幫助我們了解有關歷史真相。

  1.制衡蘇聯,美軍二戰後盤踞青島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基於雅爾達會議上美國總統羅斯福與蘇聯最高領導人史達林的密約,出兵東北的蘇軍控制了旅順和大連,在《中蘇友好同盟條約》中,蘇聯的這種地位獲得了中方的確認,旅順軍港被中蘇兩國共同使用,而大連被闢成自由港,蘇聯擁有相當特權。

  對於蘇聯控制旅大,美國早有準備,基於全球軍事布局需要,美方將目光投向青島,期待控制青島,以獲得在西太平洋地區對蘇聯的軍事均勢。

  作為中國北方海岸的優良軍港,青島不僅軍事設施完備,而且戰略位置重要。美國駐軍青島,軍事力量不僅可以輻射山東半島而且足以鉗制黃海,要制衡蘇聯在旅大的軍事存在,美軍進駐青島可謂最佳選擇。

  2.與蔣介石籤秘密協定

  1945年10月9日,美國海軍陸戰隊第六師在青島登陸,1945年10月11日至12日,2.7萬名美軍相繼在青島碼頭登陸。此後,從1945年到1949年,美軍盤踞在青島達4年之久。1946年5月13日,美國海軍第七艦隊抵達青島。

  對美軍的行動,蔣介石採取許可的態度。這是因為美軍進駐青島,對蔣介石為內戰布局有直接幫助。在青島,美方同意派遣顧問團幫國民黨政府籌辦中央海軍訓練中心。此外,美方還對國民黨軍隊在北中國的接收提供運輸和護航的支持。

  1945年11月,國民黨第八軍李彌部便由第七艦隊護航在青島登陸,不僅完成在青島對日軍接收,而且沿著膠濟線控制相關城市。隨後,美軍又陸續護送國民黨軍在青島登陸,使其有力量得以打通膠濟線。

  1946年11月,美國政府與國民黨政府籤訂了《青島海軍基地秘密協定》,自此美方在青島駐軍獲得國民黨政府的正式承認,青島也自此成為美軍在遠東的主要海軍基地。對美蔣間這一協定的潛在同盟意義,美國合眾社當時的報導說得簡單直白:「一旦發生戰爭,美國與中國將共同使用青島基地。」

  3.美方想不到國民黨軍表現糟糕

  1946年6月,中國全面內戰爆發。讓美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支持的國民黨政府戰場上的表現每況愈下:先是雄心勃勃地發起全面進攻,繼而不得已採取重點進攻,最後竟是困守在幾個大城市,完全失去戰略上的主動地位。

  就山東而言,1947年3月至4月,膠濟線再次被解放軍切斷。到1948年初,在整個山東半島,國民黨方面只剩下濟南和青島兩座孤城。作為美方抗衡蘇聯的基地,青島也開始暴露在解放軍的兵鋒之下。在這種情況下,美方不得不思考是否撤出青島。

  根據美國已解密的檔案(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的NSCll、NSCll/1、NSCll/2和NSCll/3等檔案,在20世紀70年代至90年代相繼解密,後歸入「美國政府解密檔案·政治類」,編號NND822900),可知美軍方、安全部門、外交部門都對此進行過多次探討。

  美方對自己在青島的駐軍十分重視,認為青島不僅是國民黨海軍的一個訓練中心,而且是美方抗衡蘇聯的重要據點。因此,美方即便認為國民黨方面的青島防衛力量靠不住,但也不能輕易放棄青島。另外,鑑於美方支持「友好鄰邦」的姿態,即便存在中共方面攻擊青島的可能性,美方也不能輕言從青島撤軍。當時,美方相關人員建議,美方往青島增兵或全部撤離都不符合美方利益,就軍事力量而言,作戰部隊的規模應保持在3600人左右,這是美方在1948年5月的考慮。但由於解放軍在該年4月攻取濰縣,這使得美國保衛青島成為一個非常現實的話題。在NSCll的檔案裡,美方對在青島預備採取的行動、行動對美海軍在西太平洋的影響、行動對美國形象的影響,以及國民黨在膠濟線主要據點的軍事力量都予以詳細評估。

  4.美假設解放軍進攻青島的四種處置方案

  美方認為,這一時期的國民黨軍不僅軍事資財損失過大,而且戰鬥意志喪失,其在青島的防禦力量不足以信任,並且相信解放軍已在山東佔據軍事主動。基於此,美方先假設解放軍進攻青島,並提出了自己的4種處置方案:

  A.對國民黨軍隊提供援助,使其能保衛城市及城郊的設施(飛機場和水上設施)。

  B.不靠國民黨方面,由美方單獨來保衛重要設施。

  C.一旦需要,將美方人員和設施從國共戰爭波及地區撤離。

  D.將美國設備和非戰鬥人員撤離,武裝部隊繼續留在附近艦上,行動視中國內戰進程而定。

  美方分析人員認為,A選項在外交上無疑是明智的,美方當時對國民黨方面的保衛能力沒有信心。B選項固然在軍事上正確,但在政治上,卻給中共方面宣傳美方入侵的口實。C方案雖然安全,卻未免讓國民黨方面有被拋棄之感,對美國「自由國家」的盟主形象不利。從當時的情形看,D方案是一個折中方案,也被認為是最適宜的。當然,對於美方的撤退,分析報告直言,這是使美國丟面子的事。

  值得一提的是,美方還進一步分析,通過比較國民黨方面在山東的4個重要軍事據點,預測解放軍下一個進攻方向可能不是青島,而是山東的省會濟南。從此後的戰爭進程來看,美方的預測是正確的。

  惟一讓美方預測不到的,是濟南丟失速度之快。1948年9月,解放軍發起解放濟南的戰役,僅僅8天之後,濟南解放,國民黨在山東的最高軍事長官王耀武被俘。濟南的丟失,使得青島成為國民黨在山東的軍事孤點。這樣一來,美方不得不再次考慮美方在青島的去留問題。這次,美方諸多方面經過緊急磋商,認為中共方面在拿下濟南後,完全有能力佔領青島。如此一來,美軍繼續堅持在青島待下去,將會冒著與中共開戰的危險,這無疑會損害美方的利益,因此,美軍從青島撤退是明智的選擇。

  美方還評估,這種退卻無疑會給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提供極佳的宣傳材料,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美方擔心,一些東南亞國家,如印度尼西亞,可能將美方的退卻視為美方衰弱的標誌,進而損害美方在東南亞的利益。美方認為,青島對中共的意義不大,因為中共沒有海軍,但是蘇聯海軍會利用青島,將其與大連銜接起來,加強蘇聯在華北的軍事和經濟優勢,進而為中共和朝鮮提供支持。

  至於解放軍是否會進攻青島,美方的分析很含糊,一會兒說未來6個月內不會進攻,一會兒又說不能保證完全沒這種可能。有鑑於此,美方決定讓在青島的美軍艦隊一方面將非戰鬥人員和設施撤至艦上,一方面擺出加強防禦的姿態。美方此舉的用意如下:在中共進攻時,保證美方能迅速撤離;擺出加強防禦的姿態,給國民黨方面打氣;「嚇阻」中共進攻青島。

  5.美方不願隨國民黨撤到廈門

  畢竟,說撤就撤是很沒面子的事。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美方還「好意」勸說蔣介石將中央海軍訓練中心從青島搬到廈門或臺灣。到那時候,美軍設施也跟著撤出青島,自然就不會給世人留下美方單方面撤退的印象。不過,美軍這些設施的轉移方向卻是日本本土和關島,而不是隨國民黨去廈門或臺灣。

  美方內部說得很清楚:美方認為由於美軍在日本基地建設的鞏固,事實上不需要再去臺灣建立基地;而且一旦中共佔領華南地區,臺灣的戰略地位不足以承擔美方抵抗共產主義勢力的期望;另外,美軍再在中國任何一個地方建立海軍基地,不僅可能引爆美國與中共的衝突,也會給中共提供美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口實,對美國的國際形象不利。從美方這番考量可以看出,美方已開始將抵抗蘇聯的東方盟友從蔣介石政權轉向日本,至於中國的內戰,美方保持軍事上不直接介入的態度已十分明顯了。

  美軍儘管已下了撤離青島的決心,但在具體撤軍日程上,卻一再推遲,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不甘心,另外則是希望將青島駐軍的價值用盡。從檔案看,美方最初決定撤離時,還要擺出加強防禦的姿態,這是因為當時解放戰爭的三大戰役正在進行,美軍擔心單方面撤離會動搖國民黨軍的士氣。在解放軍陳兵長江時,美方認為南京被解放軍攻陷之時,就是撤離青島的時間。等到1949年4月23日南京解放之後,美方又將撤離時間設在上海被解放之後……美軍這種欲走還留的姿態,真是「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

  1949年5月3日,解放軍發起青(島)即(墨)戰役,對青島發起威脅性攻擊,美軍此時開始正式進入撤退日程;1949年5月25日,在上海解放(1949年5月27日)之前,美軍從青島撤離,美國軍事力量從此撤出中國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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