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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音,在這個世界上,比任何人都高!」
如果不看臉,乍一聽這架勢,還以為帕瓦羅蒂來了。
試問全中國誰敢在電視選秀節目上,當著韓紅和李玟的面說出這句話?
此言一出,多半是「不要命了」。
但7年前,偏偏就有這麼一個人,他不但講了,而且理直氣壯,聲勢十足。
他的名字叫做——吳強,外號——「高音哥」。
回想當年,在許多人眼中,他不過一個笑柄。但時過境遷,今天想告訴您,高音哥的故事,著實令人唏噓。
有些人,或許傾盡全力,也無法點燃自己的理想。
2013年,在中國音樂選秀類節目遍地開花的時候,一檔名為《中國夢之聲》的節目聲勢浩大地登陸了東方衛視。
節目組請來了4位話題性十足的導師:
臺灣綜藝教父—王偉忠;華語樂壇最有國際範兒的歌手之一—Coco李玟;天籟唱將—韓紅;油膩教主兼「鬧太套」發聲專利持有人—黃曉明。
節目一經開播就倍受矚目,十八路豪傑紛紛到場,各顯神通。
此時的吳強,租住在離北京56公裡的廊坊,住處是一個不足60平的房間,有一個室友,一人一張「鴨仔床」。
那一年,是吳強獨闖北京的第2個年頭,懷揣音樂夢想的他,幾乎報名參加了所有能參加的音樂選秀,但沒有一次能走到最後。
《夢之聲》上海試音會,吳強終於得到了登場的機會。
只見鏡頭裡,迎面走來一個五短身材的小夥子,大鼻子小眼睛短頭髮,斷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明星臉」。
但和普通的相貌截然相反的,是吳強的「氣場」,一出場,他就底氣十足地對臺下的四大導師說:
「我的高音,在這個世界上,比任何人都高!」
或許他真的憋得太久了,渴望證明自己的念想在那一刻不合時宜地噴發。後來吳強解釋說,當時覺得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然而此「玩笑」一出,石破天驚,導師席上的韓紅直接站了起來:
「什麼?你再說一遍!」
吳強先是一愣,然後表情用力地把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大概那個時候,他已經知道壞了):
「我的高音,在這個世界上,比任何人都高!」
這一次,所有人聽得真切,嚇傻了,面面相覷,只等著聽吳強開嗓,瞬間,他被逼到了天堂和地獄的分界點。
成,他就是大牛逼;不成,那就是一傻逼。
千呼萬喚,很快,一切就有了答案。
「三天三夜!三更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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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三天三夜》,歌還沒聽完,韓紅就哈哈大笑起來。
公鴨嗓、音準差、跑調……
與其說「世界第一高音」,不如說是世界第一笑話。
毫無意外,吳強被淘汰了。滿懷信心,最終以一出「悲劇」收場。
那一年,他22歲。
節目播出後,吳強瞬間火了,卻不是以他自己所期望的方式。網友諷刺地稱他為「高音哥」,給他送來了鋪天蓋地的罵聲。
「什麼玩意兒?腦子有病吧!」
「長得醜,唱得巨難聽!」
「還帕瓦羅蒂的徒孫?老帕的棺材板按不住了!」(節目中,吳強說他的老師是帕瓦羅蒂的師兄的徒弟的徒弟)
這些聲音讓吳強一度非常苦悶,他甚至不敢看回放錄像。其實,他絕不是他人所言的:沒有實力只會吹牛皮。
節目播出之後,北京衛視火速找到吳強,他們把吳強帶到一家琴行,就想看看這小子究竟幾斤幾兩,沒想到吳強直接上手就來了一曲《野蜂飛舞》。
這個曲子在鋼琴界,差不多是地獄級別的難度。
吳強操作起來得心應手,絲毫沒有卡頓。為此,那家琴行甚至想留他下來當老師。
很多人感到驚訝,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北漂的日子,吳強曾經就是靠教琴來掙錢,除了教鋼琴他還在KTV打工,端盤子掃廁所,什麼都做。但每月的收入加起來仍舊不足2000元。
然而,在不恰當的場合說了不恰當的話,終究是不可挽回的。屬於吳強那頂「狂妄」的帽子,已經扣得牢牢的、死死的,不容他有任何辯白。
吳強出生於湖南道州的農村,家裡有人賣雞蛋、有人賣狗肉,從小貧寒。
初二時,因為一首《一千年以後》他瘋狂地愛上音樂,遂考了當地一所職業院校學習作曲(吳強的大學學費,都是父母東拼西湊借來的),畢業後便隻身北漂。
受出身所限,他沒有專業音樂院校的背景,不可避免地缺乏科學系統的訓練,加上格局和眼界的受限,導致了他在自我定位上出現巨大偏差。
這對於成為一個音樂人是硬傷,但用來博眼球,卻是不錯的爆點,一些敏銳的製作人很快便發現了這一點。
吳強後來回憶,他最火的時候,各類視頻點擊量加起來超過一個億。(節目組還幫吳強把視頻做了「精心」的剪輯)
所以,總結而言,當年事情的脈絡是這樣的:
22歲,窮苦人家出身,自以為學成的北漂吳強,懷揣夢想來到《中國夢之聲》,恰時成了節目組炒熱度的絕佳素材,被狠狠消費了一把。
等節目播出後,東方衛視還補償似的,請吳強錄了兩個訪談節目,不僅請來吳強的爸媽,還讓一個音樂老師教他唱歌。
在節目上,吳強流著眼淚,對著鏡頭說:「我本來就是個原創歌手。」
但最終,這番「洗白」沒見多少效果,卻加深了大眾對吳強「自以為是」、「狂妄無知」的認知。
這頂帽子,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吳強一直奮力想要把他拿掉。
還是2013,參加《夢之聲》之後,吳強又參加了著名的求職節目——《非你莫屬》。
在節目上,吳強透露在北京曾有經紀公司想要籤下他,但是該公司想把他打造成「鳥叔」式的搞怪歌手,被吳強果斷拒絕了。
在吳強心裡,他仍舊希望自己是個實力原創音樂人。
但當他現場秀了一段彈唱後,一位老闆卻直言:
「你在音樂上的造詣和天賦,並不如你在簡歷上體現的那麼高。」
一句話,幾乎宣判了吳強「死刑」。
最後,只有一位女企業家願意給吳強一份工作。
崗位是:沙發布藝包裝工助理,薪水是1800元,包食宿,地點在北京。這個工資標準,甚至比吳強之前四處跑商演能掙到的還低。
離場後,吳強憤懣地說:「這一次對我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回首那一年他不斷地參加選秀,拼了命想證明自己是個苗子,社會卻連著給了他兩個巴掌。
他離開《非你莫屬》後,當時還是評論員的塗磊(當時《非你莫屬》的主持人是黃健翔)扔下一句
——「垃圾,就是放錯位置的珍寶。」
做音樂吃飯,對於吳強來說,似乎是行不通的,人們好像就是不想給他這個機會。他們更喜歡看吳強狂妄、自負,然後被打臉,像個猴兒一樣最可人。
而在《非你莫屬》上,吳強無意中也透露出一個訊息——「做音樂,已經養活不了我自己了。」
或許從那時候起,吳強開始變了……
一年後,吳強上了央視的《越戰越勇》。這次,他一出場就別具肺腸地說:「我的高音混聲,在這個世界上比任何人都高。」看起來,完全沒有從過去的「慘痛經歷」中吸取絲毫教訓。
主持人一聽就揶揄他:
「我不知道你的高音是不是比任何人高,但我覺得你比任何人都能吹。」
之後,他不僅在現場和歌手石頭對飆高音,更揚言要把自己的音樂做到「國內國際一體化」。
直接氣得評委之一的王為念憤然離席。
從急於擺脫「狂妄」身份的原創歌手,到靠「狂妄」人設來博取關注度,中間僅隔了一年時間。
沒有人知道這段時間,吳強心裡究竟發生過怎樣的激鬥。
後來,他又上了雲南衛視的情感調解節目——《真情幫幫幫》。和一個女演員在舞臺上,上演了一出「堅持音樂夢」的苦情戲。
最後「調解失敗」,「女朋友」撇下他獨自離開。留吳強一個人在臺上,展露著做作的悲傷。
那時,離他在韓紅面前自詡「高音天下第一」,已經過去了整整4年。
吳強就這樣,一步步地走向低俗的角色。
在不斷自我醜化的過程中,他的名氣也一天天地淡去。慢慢地,連能讓他上去「扮醜」的舞臺都越來越少。
時間,仿如白駒過隙。
7年轉瞬即逝,現在中國音樂綜藝黃金期早成明日黃花;
《夢之聲》只錄了兩季就宣告落幕;
塗磊取代黃健翔,正式成為《非你莫屬》的主持人;
《真情幫幫幫》的最後更新時間,定格在了2017年的2月2日。
而如今的吳強,已近三十而立。
現在的他已轉而活躍在抖音等平臺,給自己的抖音號取名「高音神話」,經常拍一些短視頻。
視頻裡的吳強,少了當年那種初生牛犢的狂氣和傲氣。他胖了,肚腩挺了出來,中年人的特徵明顯。小眼神裡,也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落寞。
他依然會回放一些當年在《中國夢之聲》舞臺上的視頻,也已欣然接受了觀眾戴在他頭上的,頗具諷刺意味的「高音哥」頭銜。
他還擁護「唯高音論」,多次強調:「唱歌嘛,就必須得有高音,沒高音這個歌就不好聽!」(這已經不是一個專業音樂人該講的話)
更常做出一些搞怪誇張的表情和動作,有時甚至跑到山石上去飆高音。
可以說,已經淪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小丑。
令人唏噓。
當年那個拒絕被包裝成「鳥叔」,在節目上流著眼淚跟觀眾說「我本來就是個原創歌手」的吳強,已然消失不見。
而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重新聽了當年他所寫的原創,給出了「像早期的周杰倫」、「作曲能力真的好」這樣的評價。
有人評論說:「現在的吳強,成熟了。」
其實「成熟」,有時不過是「墮落」的雙胞胎兄弟。當年,北漂的吳強在廊坊只有四面大白牆和兩張鴨崽鋪,每個月收入不到2000元,懷揣夢想,四處跑秀。
雖然狂妄,卻也不失熱血。
如今,我相信,吳強的生活條件已經大大改觀,早已不用再為2000元而四處趕場。
但吳強,還是之前的吳強嗎?是什麼,讓他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我想,原因不是單一的。
尤其是吳強本人好高騖遠的性格,讓他難以沉靜,過平常人的生活; 成為「鬼畜網紅」,讓他品嘗到「火」的滋味,更是再難回頭,踏實追求最初的夢想。
同時,伴隨吳強一路的,還有明裡暗裡冷嘲熱諷的聲音。
很多人從一開始就給滿懷夢想的吳強貼上標籤,朝他的臉上「塗抹油彩」,他們親手將吳強打造了一個小丑,也只允許他扮醜。
於是他妥協了,成了人們口中滑稽的「高音哥」。
他的「成熟」,是「不再掙扎」。
從吳強的身上,可以看到,一個「小人物」,想打破階級壁壘究竟有多難。很多時候,出身寒門,即使你拼盡全力,最後也可能僅僅是成為了他人眼中的丑角。
在這個樂於嬉笑怒罵的時代,「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不再是誇張之說。在一次次的狂歡裡,無數人被推入深淵,靈魂遭到扭曲。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今日的吳強,也可能是明日的你我。
誠然想說,意欲社會改善,想要世道變好,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去——
善待他人的夢想。
. END .
【文| 犬儒】
【編輯| 柳葉叨叨】
【排版 | 毛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