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浙江和湖南的兩位資產都在上千萬的富豪,不約而同地被罕見的鉈中毒擊倒,最近送至成都華西第四醫院救治的消息一時讓公眾震驚,及時的診治雖已把他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但警方初步推定這兩起鉈中毒均系人為投毒所致的說法,還是使公眾感到了寒意。細心的讀者甚至很快回憶起了十多年前讓公眾廣泛獲知鉈中毒的清華女生朱令事件,這一事件因至今仍未完全解除有人投毒的嫌疑而成為懸案。而就在兩富翁鉈中毒的消
息披露的同時,湖北警方解密的鶴峯縣一起4人不治身亡,4人脫髮脫皮的投毒殺人案,也指向了鉈。一種陌生的物質就這樣頻頻出現在了公眾視野。
1861年,英國物理學家威廉·克魯克斯發現了鉈。當時他正在研究加熱礦物時所發出的光的波長,這時他在某一波長的位置發現了一條漂亮的綠線,他深入追蹤下去並分離出一種當時還不知道的元素。他根據一個希臘語單詞「thallos」,意思是「綠色的嫩枝」,把這種元素命名為「鉈」,以紀念那條使他追蹤下去的綠線。
「綠色的嫩枝」何以變成投毒害人的利器?
康復中的軀體和懸疑的心
劉亞輝半坐在病床上,平靜地看著床邊的護士正打理著他當天要服用的藥物,這位中年的湖南富翁看上去氣色已經頗好,因鉈中毒脫落的頭髮也已長出。「康復得還不錯吧,」面對記者的詢問,劉亞輝和陪侍在旁的家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和浙江那位同樣鉈中毒的老闆楊兵不同的是,劉亞輝近一年來已經是第三次住進成都這家以中毒科聞名的四川大學華西第四醫院。也就是說,劉亞輝至少一年多前鉈中毒的症狀就顯現了,醫生當時就推斷他得了慢性鉈中毒,他的身體肯定是少量多次地吸收了鉈而導致慢性中毒,至於原因,當時大家想著就是先治病,沒太多去想。
中毒後的劉亞輝也曾在北京、長沙等地就醫,但效果並不明顯,轉了一圈後最後又回到華西四院,但病情已有所耽擱。該院中毒科主任朱啟上告訴記者,楊兵從浙江被送來的時候體內鉈中毒測出來是超標幾千倍,屬於急性鉈中毒,懷疑是短期內大量攝入,發病急,病症重,但因為發現得及時且診治上一點都沒耽擱,如今康復的情況反而比劉亞輝快,已經能下地行走,估計再過一個多月就可以康復出院,應該也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至於劉亞輝,雖然排毒情況也不錯,但是否會有後遺症目前還不好說。
這不由得又讓人想到朱令,這位曾經美麗可愛的清華女生,擺脫了死神的召喚卻因確診太遲而導致全身癱瘓、雙目近乎失明、大腦遲鈍、100公斤的體重和基本語言能力喪失的後遺症,讓人感受到鉈中毒的無比兇猛。
兩位康復中的富翁知道他們得了並不多見的「怪病」,但他們並不願媒體打聽他們這樣的新聞。記者假稱是醫院工作人員才見到了劉亞輝一面,但楊兵則完全拒絕見面。面對自己的病情,兩位富翁都顯得異常低調。
此刻,康復是他們最重要的主題,而有關被公開的鉈毒病例的陡然增多,公眾對此充滿了各種疑慮。
[懸疑1]鉈,究竟有多毒?
鉈究竟有多毒,能將人害得這麼慘?這是大多數人獲悉富豪鉈中毒事件之後的第一反應。記者將此問題拋給了四川大學華西第四醫院中毒科主任朱啟上,她也是兩位富豪的主治醫生。
據其介紹,鉈中毒雖然近來時有曝光,但與其他各種中毒病症相比,仍是一類非常罕見的病例。朱啟上強調了「罕見」二字——不能說是「少見」,「它比少見還少見!」正因為公眾對它的不了解,類似病例出現後,病人在短時間內一般很難確診。浙江和湖南這兩例病人診治初期,都曾面臨這樣的問題。
作為衛生部屬下專治中毒等職業病的醫院,華西四院多年來接診過四起八例的鉈中毒病人,具備了豐富而成熟的治療經驗。朱啟上告訴記者,病人一旦中了鉈毒,人的病情惡化得相當快。據醫護人員事後了解,浙江富豪楊兵去年年底感覺不對勁:身體乏力、四肢麻木,指頭出現莫名刺痛,並開始掉頭髮。幾天之後,患者就開始出現便血、嘔吐等症狀。等送到醫院時,年輕的富豪已經不能言語,頭髮幾乎掉光。
不少成都人談鉈色變,因為幾年前該市發生的一起鉈中毒案曾為當地媒體廣泛報導。這起中毒案中的病人當時亦為華西四院接診。
2004年上半年,家住該市張家巷的曾義貴、童貴蘭夫婦一家四口突發「怪病」。病人向媒體講述:一家人被這種病「折磨慘了」,「先是手腳發麻,慢慢覺得腿疼,腳一沾地就像光腳踩在了針尖上,痛死人啦!」半個多月,他們四處求醫,吃藥、打針、輸液,做過CT、查血、心電圖、B超,什麼都試了,但病情都沒有好轉,直至最後確診為鉈中毒。
鉈中毒患者即便康復後提及當年亦不堪回首,而將時光回溯,根據上海交大康復工程研究所梁光裕教授的調查,「鉈中毒」最初在我國被確認的案例便是一副極為恐怖的面孔:1958年,貴州興仁縣一個小村莊,大批村民因不明原因頭髮迅速脫光,村民稱之謂「鬼剃頭」。持續三年間,發病人數420人,60名病人相繼死亡。後查明中毒是因為誤服——村附近一個汞礦汙染了人畜飲用的河水,致使河水中含鉈量高達0.052%,鉈中毒由此產生。
[懸疑2]鉈何以兇猛致毒?
楊兵被送至醫院後,醫生將其頭髮、指甲等物送到化驗室,檢查結果顯示,患者體內「鉈」含量超過正常值的數千倍。「非常嚴重的鉈中毒,如果再耽誤幾天,可能就沒救了。」
朱啟上介紹,鉈是一種很稀少但普遍存在的元素,其毒性與砒霜旗鼓相當,鉈對哺乳動物的毒性大於鉛、汞,屬高毒類,具有蓄積性。對人來說,0.5-1克的一次性攝入量便足以致死。在自然界中鉈不以金屬形式存在,而是以微量化合物的形式存在於很多物質中,主要和鉀和銣有關。
去年3月份,貴州遵義縣某私立中學,一對教師夫婦便「為鉈所累」。當月一天晚飯後,雙雙感覺身體乏力、四肢麻木,手指尖出現莫名刺痛。幾日後,丈夫江某胃部大出血,醫生下達病危通知書。後經華西四院確診,江某體內的鉈含量高出正常水平582倍,而其妻體內則高出正常水平435倍。
這是一起震驚當地的鉈中毒事件。警方立即懷疑有人投毒並重兵介入其中,很快查出肇事者,該校一名化學女教師——因為為情生恨,這名女教師起心報復,去年2月底和3月初,女教師趁其他教師不注意,兩次將少量硫化鉈投放到了受害人夫妻的水杯中,致對方飲水後慢性鉈中毒。
華西四院專家介紹,鉈中毒還表現為另一種——急性鉈中毒,浙江富豪楊兵便屬此類。較多量的鉈經口進入人體後,最初為胃腸道刺激症狀,如噁心、嘔吐、食慾減退;中毒後2~5天出現雙下肢酸、麻、針刺感,嚴重病例出現中毒性腦病,表現為驚厥、昏迷等。
據悉,鉈中毒最典型的特點,不管是急性中毒還是慢性中毒,都表現在神經系統、皮膚和心血管上。鉈的致毒原理是通過中斷體內鉀的供應,致使健康細胞無法生存。
[懸疑3]鉈毒從何而來?
兩位富豪的發病極為蹊蹺,對於他們體內超出正常值數百倍以上的鉈,醫院已經排除了職業環境接觸的原因,那麼剩下來的只有口服。直白點講,除了不大可能的誤服因素外,兩位富豪被人投毒的可能相當大!
湖南富豪劉亞輝的妻子便有懷疑:「我丈夫是市裡面一家重點企業的負責人,主要進行高科技產品的研發。商場上的一個競爭對手曾揚言要整他,在丈夫中毒前,有人曾約他在茶樓裡面見面,他們估計就是在那時候下的毒。」
劉妻告訴媒體:這麼危險的鉈,犯罪嫌疑人是如何得到的?難道國家就沒有監管嗎?
事實上,記者了解到,鉈化合物廣泛應用於工業生產中。在過去,鉈一直用於老鼠藥中,如今鼠藥中已被禁用鉈,但鉈還被繼續用於工業化生產的產品中,如玻璃透鏡、半導體、染料和色素中。
另外在生產鞭炮(花炮)的原料中往往也含有高量的鉈,其副產品氯化鈉(非食用鹽)中會被汙染,當人體食用了這種非食用鹽(常有不法分子將此種鹽販賣)後,也會引起中毒。1997年上半年,江西省上高縣兩個鄉六個自然村曾發生一起鉈中毒。該村地處平原,有農戶144戶,共有村民649人,其中130戶從鄰縣某花炮廠購買了工業鹽,誤食人數約600人,在3~4個月內,先後發生中毒病人266例。
因為相關部門的監管,類似大面積群體性鉈中毒事件極為罕見,但因為其無色無味的特點,近年來「鉈」搖身一變成為作案隱蔽的「害人利器」,上述提及的多起案例最後都認定為有人故意投毒。
貴州教師夫婦遭人投毒一案中,投毒的那位化學女教師案發後供述了其作案過程:因懷恨在心,自2005年12月起,她多次瀏覽相關網站,最後選中了不易被發現病因的硫化鉈,並與廣州一家化學公司取得聯繫,買到了硫化鉈。這正是讓人心驚的地方,鉈害人不淺、作案隱蔽卻不難獲得。
國家也有相關限制措施:1993年10月1日,我國實行的公共安全行業標準中,鉈化合物與氰化物同列A類劇毒物質;高校實驗室內,鉈的使用亦有嚴格具體規定。我國化妝品檢驗強制性標準《化妝品衛生標準》中,主要控制化妝品的重金屬和微生物指標,禁用列表第271項便是鉈及鉈化合物。
然而令人頗為尷尬的是,近年來鉈中毒還是接二連三地出現。但是無論如何,鉈中毒病例被曝光的增多,特別是其中不乏人為投毒的兇案,值得監管部門加大毒物管理及環境汙染等方面的監管力度。
1995年2月,清華大學化學系女生朱令開學一周後因不明原因發病,雙腳疼痛難忍、雙手麻木、脫髮。1995年3月28日,開始深度昏迷兩個多月。4月28日,朱令父母找到北京職業病防治所的陳震陽,檢測出朱令為嚴重鉈中毒且為兩次中毒。同日報案,一個月後朱令體內的鉈含量基本排除,中毒的症狀消失,然而嚴重的後遺症導致她傷殘。
「鉈」毒膠囊害農婦
2001年4月的一天,甘肅定西市劉文兵趁看病之機,將裝有鉈化合物的傷風膠囊賣給馬坪村二社的馬冬英。三四天後,馬冬英中毒,出現手腳麻木、頭髮脫落的症狀,被家人送往臨洮縣醫院救治。
護士遭遇「鉈」毒
杭州某醫院的25歲護士小周染上「怪病」:全身發麻、疼痛,還不停地掉發,卻一直查不出患了何種疾病。這樣的折磨讓25歲的小周接近崩潰。2006年12月21日,小周的病因終於有了眉目,可能是鉈中毒。患者至今找不出毒從何來。